第11章

到了面试当天，旅馆专门歇业一下午，温尼斜倚着餐桌，翘着二郎腿，单手随意地翻动简历页。

相比温尼的松弛，亦安则紧绷多了，他端肃地坐直，双手搭在膝盖上，沉着不已。

温尼上下打量他一番，将简历往他那边一撂：“放轻松，又不是你来面试。”

随后往靠椅一瘫，伸了个懒腰，发出舒服的谓叹，“哎~终于能休息一下了。赶紧招人上岗，这连轴转的日子，我是一天不想过了。”

亦安抓了抓脸，羞涩一笑，也放松了身体，认真翻阅简历，说：“实在招不到合适的人，我还可以联系先前遇见的伙伴，虽然他们学历、经验不算太够，但干活麻利、人品有保障。”

温尼挑眉，说：“干脆多招一个服务员，你来联系之前的朋友，到时候也算有个伴。”他老气横秋地摇头晃脑，“年轻人还是要和年轻人一起玩。”

亦安闻言连忙说：“温哥，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明明年纪相差不大，相处地也融洽。我也不要找朋友了，就只和你玩。”

“哈哈哈。”温尼挺腰，刮了一下亦安的鼻子，“还是小孩子呢。”

亦安翘起嘴，愤愤地别一眼温尼，明明你年纪也不大！

温尼逗了下小孩，才继续说：“说定了，你回去联系朋友，包吃住，待遇什么的都可以谈。”

亦安扭不过温尼，只能点头应允。

谈话间，时间飞逝，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相继见过了求职者。

“呼~”亦安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扯了扯白衬衫，“明明没做什么，但感觉比做一天菜还累。”

温尼不置可否，对于这种只用动动嘴皮子的工作，他还是很擅长的。

整理了一下简历，温尼排布出了三份还算满意的人选，亦安趴在桌上，看着简历上的人头，若有所思。

温尼看见了，问：“有什么想法？”

亦安指着中间那份简历，说：“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他看着就不像是来应聘服务员的。”亦安说道。

温尼轻笑了笑，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带了钩子，比起服务员，”亦安顿了顿，“更像当旅馆老板的雌君。”

温尼问：“嗯哼。”

亦安以为他不相信，心生气闷，一股脑地把想法全说出来了。

“他一进门眼睛就粘着你，全程就没看我一眼。面试的时候，居然还暗戳戳想勾你的手腕，要不是我借机奉水，你都要被人占便宜了。”

温尼笑不可支，柳叶眼弯弯，流淌出如蜜般的明亮的光：“原来我在面试，你却在做贞操保卫战。”

亦安气鼓鼓瞥一眼身边笑得直不起腰的雄虫，小声嘀咕：“我看你一点也没在意。果然雄虫就是这样，享受雌虫的暧昧举动。”

“咳咳。”温尼终于收束住笑意，说，“我当时就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怎么现在到你嘴里，我就成了那种享受雌虫投怀送抱的雄虫了？”

亦安抱着手，说：“希望如此。”

温尼说：“嘿，你越来越大胆了，小厨师居然敢这么和老板顶嘴，该罚。”

亦安一听，心里更委屈了，说：“你怎么这样啊，明明是被我戳中了小心思，现在还要惩罚我。”

温尼正要说话，旅馆出现了一道高挑的人影。

他正想着起身迎人，亦安先他一步，站起身，露出营业的笑容：“欢迎光临，客人。

你是住宿还是吃饭？如果吃饭，旅馆现未到营业时间，可能需要你稍等一会儿。”

亦安全程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是下意识的。

温尼放下正抬起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亦安招待客人。

亦安说着，站起身，他坐在靠里侧的位置，招待客人需要穿过温尼。

见温尼大咧咧地坐着，没有让他经过的意思，不由轻推了一把温尼。

温尼直接起身，说：“看你风尘仆仆的，应该是住店的吧。”

来人弯着月牙眼，明丽的笑容柔和了明艳盛人的长相，直接落座在桌台前，掏出一份纸质的文件，往两人面前一推：“都不是。我是来面试的。”

温尼收起了迎客的招牌笑容，拉着亦安坐下，顺手翻看了简历，一目十行地扫过页面，看完后，不由挑了下眉。

亦安坐在一边，正襟危坐，背挺地比求职的人还直：“我们这里招服务员和厨师，请问你面试哪一种？”

求职者也就是帕勒说：“我面试厨师。”

亦安有些兴奋，终于来了个面试厨师的，今天来得大多是面试服务员的，厨师真没来几个，兴冲冲地问：“好啊，好啊，我们先去厨房烧两道菜，检验一下你的做菜水准。”

帕勒从善如流，起身跟在亦安的身后，他个子高挑，背影也似柳拂风，婷婷袅袅，行走间身姿都似乎带着几分韵律。

相比起来，亦安的行走坐卧更利落挺拔，像是一树白杨。

温尼落在最后，若有所思地摩梭下巴。

来到了厨房，亦安的专属地盘，他如鱼得水地先带着帕勒熟悉了一下环境，等帕勒东摸西碰一番后，才说出了考验的题目。

在面试前，他与温尼就商量好了，温尼负责招服务员和大堂经理，他负责厨师的招聘。

考验并不难，亦安报了一个家常菜酸辣土豆丝，再报了一个番茄炖牛肉，都是旅馆的招牌菜，深受虫族客人的喜欢。

帕勒点头，信心十足地系好围裙，扎好银色的长发，大厨姿态十足。

亦安不知怎么地，眼皮一跳一跳的，总觉得帕勒的状态在哪里见过。

他的眼神往身边人一瞥，温尼正袖手观察，捕捉到亦安的小眼神还眨眨眼。

亦安收回视线，心事重重。

难怪眼熟，这和先前温尼下厨时的信誓旦旦一模一样啊！

于是接下来，亦安眼睁睁看着土豆丝被切成土豆条，土豆下锅后火势太大，帕勒手忙脚乱加水，最后煮成了土豆泥。

而番茄炖牛肉最终的结果也变成了黑暗料理。

最终看着忙碌快一个小时的结果，全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那个，我其实今天状态不太好。真的。”帕勒悻悻地辩解道。

亦安回以勉强的微笑。

走出厨房，亦安身心俱疲，似乎比当事人面试失败还难受。

温尼多看了他两眼，被亦安垂头丧气的模样逗笑了，揉揉了软乎乎的脑袋。

而帕勒本人却依旧端着明丽的笑容，完美的妆容与明艳的长相相辅相成，似乎下一刻就要登上舞台，享受粉丝的呐喊与闪光灯的洗礼。

反正温尼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对方是来面试厨师的。

“我看简历，你的大学专业是信息技术和网络安全，为什么会选择来面试厨师？”温尼直直望着帕勒，犀利的话语直中红心。

帕勒笑容未变，说：“因为我是学渣，找不到对口的工作。”

简直是坦荡的令人落泪。

亦安觉得好可怜，一想到大学毕业即失业，来小旅馆端盘洗碗，心里落差太大，而帕勒还能如此淡定，令人佩服。

温尼不置可否，话风一转，说：“有人夸你漂亮么？”

亦安眨眨眼，脱口而出：“漂亮！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除了温哥，见到最好看的人就是帕勒了。”

帕勒微微一笑：“谢谢。你也很可爱。”

亦安不好意思地挠头，脸上泛上红晕。

温尼说：“以你的长相，做明星也绰绰有余，再不济也能混个模特、网红主播，不至于来做帮厨。”

“你说的工作，我都体验过。”帕勒的脸色一变，整个人变得低落起来，“虫族实在是太大了，美人层出不穷，我又不是雄虫，又不愿意妥协，发展步履维艰。

而且比起刷脸，我更喜欢凭借劳动的双手赚钱。”

说完，帕勒的眼圈都已经泛红，眼眶中晶莹的泪水欲落未落，我见犹怜。

亦安抽了抽鼻子，拿出纸巾递给他，捏着拳说：“放心吧，这里不会让你遭遇那些恶心的事情。”

说完，他还瞪了一眼温尼，似乎在此刻，温尼已经成为觊觎无辜貌美雌虫的可恶雄虫。

胸中萦绕着一股怒气，亦安眼神突然恍惚了一瞬，只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曾经好像经常体会着这种愤怒的情绪。

但很快，温尼的话分走了他的心神，将这种熟悉抛掷脑后。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温尼拍板说，“旅馆现在正缺人，你先在后厨帮衬着，等到后面新人到了，我再考虑给你换工作内容。”

他随手翻了翻简历：“毕竟也是技术人才。”

帕勒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说：“好。”

因为帕勒看见温尼社交软件上发布的招聘信息，专门从别的星球赶过来，所以当下也住在旅馆的员工宿舍。

将人安顿好，时间也不早了，温尼挂上了‘营业’的牌子，店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等忙完这一切，温尼才拖着劳累的身体，与亦安一起回到别墅。

途中恰好遇见了刚下班的赞恩，带着安东尼，先是与两人打了个招呼：“下班了？”

亦安点头，温尼则蹲下逗安东尼，赞恩说：“你们先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折回家，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份文件，递给温尼。

温尼之前托赞恩办了旅馆申请手续，赞恩在政府部门工作，恰好是负责相关的业务。

“谢了，回头来店里吃饭。”温尼收下说。

赞恩还没说话，安东尼猛猛点头，小奶音软绵绵的：“好呀好呀。”

温尼捏了下小可爱的肉嘟嘟的脸蛋：“到时候给你做清炒苦瓜。”

安东尼的脸当即皱成一团，真成苦瓜脸了。

三个大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齐齐笑出声。

其中温尼的笑声最大，安东尼捏紧小拳头，噔噔瞪跑到温尼的腿变，狠狠给了温尼两下。

温尼怪模怪样地呼痛，这才让安东尼消气，露出甜甜的笑容。

闹了一番，安东尼吵着要和温尼玩耍，三人干脆来到了温尼的院子坐下。

自从亦安到来后，院子里的波斯菊委委屈屈地让位，被发配边疆，移栽到院子的两侧，而院子中心则被大片的绿取代。

还真应了先前温尼的调侃，种了一院子的瓜果蔬菜。

亦安摘了点红彤彤的小番茄、水灵灵的小黄瓜，在冷水箱浅泡了几分钟，拿出来时，番茄、黄瓜变得冰冰凉，入口时暑热全消。

几人吃着东西，一边聊天。

赞恩问：“你们不是在招人吗？情况怎么样？”

亦安将今天的面试情况大致说了下，说起了中间面试时有人动手动脚时，还朝赞恩告状：“我怀疑温尼就是想招这样的雌虫。”

赞恩忍俊不禁，也附和说：“那你可得注意着点，这种人进来，旅馆准没好事。”

他开始讲起了工作多年遇见的桃色事件，细数这些雌虫遇到雄虫的各色招式，听得亦安拍着小胸脯，眉头直拧。

温尼从安东尼手里抢到最后一个小番茄，还在人面前晃悠、炫耀，招的小孩快哭了才分了半块给人家。

他也灌了一耳朵虫族的桃色绯闻，只觉得相比人类，虫族的雌虫彪悍指数五颗星。

什么叫两个雌虫为追一个雄虫大打出手，最后争夺时失手将雄虫的手扯折了。

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争夺啊喂！

赞恩讲完，才语重心长地总结道：“雄虫就是享受雌虫的追捧。”

亦安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温尼则心有余悸，这种追捧还是算了吧，太废人了。

他这小身板，完全禁不住雌虫争抢一回合的。

“放心，旅馆绝对禁止办公室恋情！”温尼义正言辞地说道。

赞恩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话题又回到了面试上，亦安将帕勒的故事分享出来，感慨道：“真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雌虫。”

赞恩和温尼对视一眼，他不是失去记忆、干净如一张白纸的亦安，帕勒的每一句话都令人生疑。

沉思一瞬，他的眼神游移到温尼身上，雄虫懒散坐着，听完亦安的描述，表情也只是淡淡，令人捉摸不透。

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赞恩笑着说：“听你说完，我都好想见一见帕勒。”

于是顺水推舟，几人约好了周末由赞恩带安东尼来店里吃饭，顺带试。一试亦安研发的新菜。

聊了半天，夜色已深，赞恩也带着安东尼回家。

温尼和亦安并排走着，院子的灯光切换成如流银月色般温柔，步子移动间，银辉淡淡洒在眉眼上，看得亦安心砰砰跳。

此刻的温尼恍若神明，被镀上光环，本就过人的姿色有了质的飞跃，容颜之盛，令人不敢直视。

“亦安。”

冷不丁地呼唤，令亦安一颤，他眼神慌乱，眼睛像困兽般逃窜。

温尼闪过浅浅的担忧，又贴近了一步，“你没事吧？”

亦安急忙摆手，说：“刚刚想事情入了神，一时没注意。”

温尼松了一口气，褪去担忧，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促狭地说：“看你刚才慌张的样子，不会在想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亦安一时心虚：“才、才不是，不要乱说。”

温尼随口一说，见他的反应，居然还说中了，追问：“那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亦安哪里敢说出口。

一想到看温尼看入了神，他的脸上就闪过一抹羞臊，真要是温尼知道了，不得逗他好久。

怕不会以后他看温尼一眼，温尼就会凑上前来，让他好好看。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亦安隐秘的情绪褪去，不搭理温尼的调笑，默默加快步伐，将温尼甩在了身后。

温尼可惜地摇摇头，慢悠悠地跟在亦安后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