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失眠,可昨晚客厅那场带着奇异温度与深意的简短对话后,林屿听紧绷如弦的神经竟松弛下来。
他几乎是沾枕就睡,一夜无梦,沉得连窗外何时天光大亮都未曾察觉。
清晨,林屿听是被生物钟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让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唔——啊——”他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舒服的轻响,连日来的疲惫仿佛被一夜好眠洗去了大半。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屏幕,按亮一看——“六点半了?!”
林屿听瞬间清醒,睡意全无,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怎么这么快?!”
昨天演出结束得晚,加上在江家留宿,他完全没调闹钟!
想到早自习,他顿时着了慌,掀开被子就跳下床,也顾不上穿拖鞋,光着脚就往门口冲,只想赶紧洗漱。
他一把拉开房门,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外冲——
“砰!”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淡淡的、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林屿听被撞得懵了一下,捂着额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慌地抬头——
江沉砚正站在门口,显然也准备敲门,被他撞了个正着。
“对……对不起!江学长!”林屿听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躬身道歉,语无伦次,“我、我没看路!撞疼你了吗?”
江沉砚看着他像只受惊兔子般慌乱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手,似乎像碰碰自己被撞到的胸口,又放了下来,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却异常温和:“没事。我不好,刚才忘了敲门。”
他的目光落在林屿听光着的脚丫上,微微蹙了下眉,“地上凉。”
林屿听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凉意,脸更红了,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江沉砚平静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这个给你。”江沉砚将手中拿着的一件折叠整齐的校服外套递了过来,是宁中标志性的红白配色,但明显比他自己的尺码要大上一号。
“你的校服刘阿姨昨晚洗了还没干透。穿我的吧。”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屿听呆呆地接过那件还带着熨烫余温的外套,柔软的布料触感让他指尖微麻。
他低头看着这件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校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江沉砚的、干净又沉稳的气息。
“……谢谢江学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赧然。
“嗯。”江沉砚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身上那套依旧宽大的家居服,“你先准备一下,洗漱好就下来吃早餐。”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吃完一起上学,时间来得及。”
“哦,好!我马上来!”林屿听连忙点头,抱着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像抱着和烫手山芋,又觉得心里莫名踏实了些。
江沉砚不再多言,转身下了楼。
林屿听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校服,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布料,感受着那份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迅速将校服外套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后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彻底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
他看着镜中穿着不合身家居服、头发还滴着水的自己,想到待会儿要穿着江沉砚的校服和他一起坐在车里、走进学校……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点回升。
他甩甩头,迅速调整着装,然后拿起那件宽大的红白外套,深吸一口气,套在了身上。
果然大了一圈,肩线滑下去不少,袖口也长出一截,需要挽起来。
他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镜中的少年被包裹在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外套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标记过的气息。
他抿了抿唇,拿起包,也下了楼。
江家餐厅。
餐桌上已经办好了丰盛的早餐: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粥,几碟清爽的小菜,金黄诱人的煎蛋,还有热腾腾的牛奶和豆浆。
谢老师正坐在桌边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温暖的笑容:“屿听起来啦?睡得好吗?快来吃早餐!”
“谢老师早!睡得特别好,谢谢您!”林屿听连忙问好,看到江沉砚已经坐在对面安静地喝粥,连忙也拉开椅子坐下。
“那就好!昨晚累坏了,就该好好睡一觉。”谢老师放下报纸,目光关爱地在林屿听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红白校服上打了个转,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热情地招呼,“快吃快吃,多吃点,都是刘姐一早起来准备的。沉砚说你们待会儿一起走,正好,省得你赶时间了。”
林屿听被谢老师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应着,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来舒适的暖意。
他偷偷抬眼瞄了下对面的江沉砚。
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煎蛋,动作优雅,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身上那件扎眼的外套,也仿佛昨晚客厅里那场带着暗示的对话从未发生。
……
早餐在一种温馨又略带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林屿听努力忽略掉身上那件属于江沉砚的外套带来的存在感,埋头专心吃饭。
很快,两人用完早餐。陈叔的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谢老师再见!”
“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跟谢老师道别。
坐进陈叔那辆低调沉稳的黑色轿车后座,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而私密。
林屿听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的车门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江沉砚则坐在另一侧,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一路无话。只有车内舒缓的轻音乐流淌着。
林屿听能清晰地闻到身旁人身上传来的、和自己外套上如出一辙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过长的袖口,心跳在静谧的车厢里似乎格外清晰。
昨晚那句“三分醉意,七分清醒……演得,很真”又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回响,让他耳根微微发热。
车子平稳地驶入宁中校园。
早高峰的校门口熙熙攘攘,充满了学生的喧闹声。
“谢谢陈叔!”车子刚停稳,林屿听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像只急于逃离的小动物,飞快地钻了出去。
清晨微凉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
“屿听!!!”一个充满活力、带着十二万分八卦兴奋的声音如同炮弹般炸响。
郑玥云像装了雷达一样,精准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冲到林屿听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
“我的天!你终于来了!昨晚怎么样?!你……”郑玥云连珠炮似的发问突然卡壳,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林屿听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红白校服外套上,嘴巴张成了“O”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去——!”郑玥云拖长了调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引得周围好几个同学侧目。
他指着林屿听身上的外套,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这……屿听!这谁的?!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的!这尺码……这……”
他猛地凑近,鼻子几乎要贴到林屿听的领口,夸张地嗅了嗅,然后一脸“我懂了”的促狭表情,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江学长的?!你昨晚……真的住江学长家了?!还……还穿了他的衣服?!”
林屿听的脸“轰”地一下红了个透顶。
他手忙脚乱地去捂郑玥云那张大喇叭似的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郑!玥!云!你小声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啊?”郑玥云灵活地躲开他的手,笑得贼兮兮,眼睛弯成了月牙,“快说快说!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江学长他……有没有对你……嗯?你这样不行呀,林小屿同志,小心被你的观溟哥哥发现了。”
他用手肘暧昧地捅了捅林屿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什么都没有!”林屿听羞愤交加,用力推开郑玥云凑得过近的脸,压低声音吼道,“就是太晚了谢老师不放心,让我留宿一晚!衣服……衣服是因为我的没干!江学长好心借我的!”
他试图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一点,遮住那刺眼的尺码差。
“哦~~~好心借你的~~~”郑玥云故意拖长了调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那……谢老师让你住哪儿?客房?还是……”
他故意停顿,眼神瞟向不远处正从车上下来的江沉砚。
“当然是客房!”林屿听简直要跳脚,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气急败坏地推着郑玥云往教学楼方向走,“走了走了!要迟到了!闭嘴!不许再问了!”
“诶诶诶!别推嘛!说说嘛屿听!江学长家早餐好吃吗?你们坐一辆车来的?路上聊什么了?他有没有……”郑玥云被他推着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叭叭叭,八卦之魂彻底燃烧。
林屿听充耳不闻,只是红着脸,埋头疾走,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他社死的现场。
他身上那件江沉砚的校服外套,在清晨的阳光下,在郑玥云喋喋不休的追问里,仿佛成了一个无比显眼又暧昧的标签,无声地宣告着昨夜未尽的谜题,和新一天校园生活的……精彩开端。
而身后不远处,江沉砚关上车门,目光淡淡扫过那两个推推搡搡、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兴奋八卦的身影,最后落在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红白校服上,唇角悄悄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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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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