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哥

林屿听坐在22班教室里,身边的位置逐渐被同学们的家长填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和些许尴尬的气氛。

家长们低声交谈,互相打量,偶尔对自己孩子投去一个或鼓励或警告的眼神。

学生们则大多正襟危坐,神情忐忑。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基本坐满的教室,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正准备开始。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例行公事地检查着出席情况,忽然在林屿听身边空着的座位上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她对这个成绩突飞猛进却总显得过分安静的学生印象很深。

“林屿听,”李老师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教室,“你的家长还没到吗?”

瞬间,不少家长和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屿听身上。

那些目光有关心,有好奇,也有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屿听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心跳加速,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正准备硬着头皮解释家里临时有事——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走了进来,步伐沉稳,身姿挺拔。

来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量极高,肩背挺直,气质冷峻出众,那张过于英俊且辨识度极高的面孔,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学生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沉砚?!”

“我靠!他怎么来了?!”

“走错教室了吧?这是高一22班!”

“他来找谁?谁这么大面子能让江学神来?”

“他不是应该在高二那边或者学生会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教室。

几乎所有宁中的学生都认识江沉砚——高二的学神、学生会主席、家世显赫、以及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英俊面孔。

他的出现,在高一年级的家长会上,显得如此突兀、不合理,甚至带着一种魔幻的色彩。

李老师也明显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巨大的困惑。

他扶了扶眼镜,确认自己没看错。

江沉砚他当然认识,学校的风云人物,优秀学生的代表,校长办公室的常客,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走错门了?

只见江沉砚目光沉静地扫过教室,对所有的注视和议论恍若未闻,那双深邃的眼眸精准地落在了刚刚站起身、一脸错愕的林屿听身上,然后迈开长腿,步履沉稳地穿过过道,无视了所有探究的目光,径直来到了林屿听旁边的空位,从容坐下,将手中拿着的一个简单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他本就该坐在这里,仿佛周围的骚动与他无关。

全班同学,包括林屿听周围的其他家长,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演的是哪一出?

李老师从极大的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带着极大的疑惑开口问道,语气甚至有些结巴:“江、江沉砚同学?你……这是?”

她甚至忘了用“家长”这个称呼,因为眼前的情景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一个高二的学生,出现在高一的家长会上?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林屿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手心冒汗,指尖冰凉。

他看着身旁镇定自若的江沉砚,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只见江沉砚微微抬眸,迎向李老师询问的、甚至带着点茫然的目光,声音平稳清晰,听不出丝毫波澜,带着一种天生的、令人信服的镇定和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李老师您好,我是林屿听的哥哥,江沉砚。家里长辈临时有急事,无法出席,委托我代他参加今天的家长会。打扰了。”

哥哥?!

江沉砚是林屿听的哥哥?!

这个消息如同第二颗炸弹,再次在22班教室里引爆了!威力比第一颗更甚!

同学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极度震惊和茫然!

他们俩是兄弟?从来没听说过啊!一个姓江,一个姓林!八竿子打不着啊!

而且看起来……气质也截然不同!一个冷得像冰山,一个静得像月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隐藏剧情??

就连见多识广的李老师也彻底懵了,她看看江沉砚那副坦然自若、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表情,又看看旁边一脸紧张、耳朵尖都红透了的林屿听,大脑飞速旋转,试图为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表亲?远房亲戚?重组家庭?各种猜测闪过,但无论哪种似乎都显得有些牵强。

然而,江沉砚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态度又如此坦然笃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质疑和深究。

或许豪门世家关系复杂,不是外人能揣度的?

李老师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个信息,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她选择暂时接受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事实”。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哦……原、原来是这样。江同学……辛苦了。欢、欢迎。那我们……家长会现在开始。”她的语气依旧带着残留的错愕和不确定。

危机以一种远超林屿听想象、近乎戏剧化的方式解除了。

他悬着的心重重落下,后背甚至惊出了一层薄汗。

他慢慢坐回座位,侧头看向身旁的江沉砚,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感激、震惊、无措、还有一丝荒诞感交织在一起。

江沉砚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极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且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快要实质化的、充满探究和好奇的目光。

然后他便转回头,目光投向讲台,神情专注而认真,甚至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支笔,仿佛真的是来专心听会、并准备记录的“家长”。

然而教室里的气氛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正常”。

整个家长会期间,总有不时的目光瞟向那个角落,学生们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低声议论着这惊人的“兄弟关系”。

就连一些家长也忍不住频频侧目,对这对颜值极高、关系神秘的“兄弟”充满了好奇。

李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班级成绩,当大力表扬林屿听的飞跃式进步时,语气都带着点惊讶和微妙,目光忍不住多次看向江沉砚,仿佛想从这位“哥哥”脸上找到答案。

她甚至开了个玩笑:“看来屿听同学成绩这么好,也是有优秀的家风传承啊,江同学以后可要多分享一下学习经验。”

江沉砚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地回应:“李老师过奖了。是他自己努力。”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真是那个看着弟弟成才的兄长。

当李老师提到某些同学偏科严重、需要加强督促时,江沉砚会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林屿听说:“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的解法很巧,但步骤可以更简练。” 他竟是真的在认真听,并且给出了专业的评价。

林屿听惊讶地看向他,下意识地小声问:“你看我的卷子了?”

“猜的。”江沉砚目视前方,语气平淡,“那种题型,你倾向于用那种思路。”

他甚至在那张需要家长签字的《家校沟通反馈表》上,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江沉砚”,字迹凌厉洒脱,带着一股锋锐之气,看不出丝毫心虚。

签完后,他自然地将表格推到林屿听面前:“看一下。”

林屿听看着那三个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涨得发酸,又暖得发烫。

这个人,用这样一种近乎“霸道”和“荒谬”的方式,替他扛下了一切尴尬,将他从那种无人可依的失落感中彻底解救出来。

这种维护,简单,直接,却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一个多小时,在一种奇异而紧绷的氛围中终于过去。

家长会结束,家长们纷纷围上去找李老师单独交流。

江沉砚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对林屿听淡淡道:“外面等你。”便率先走出了教室,留下一教室仍未散去的好奇目光和压不住的窃窃私语。

“真是他哥啊?”

“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你看江学长刚才那样子,好稳啊!还跟李老师对话呢!”

“林屿听藏得可真深……”

林屿听几乎是逃离般地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教室,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灼人的视线。

江沉砚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等着他。夕阳的光辉透过玻璃,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周围经过的其他班学生和家长,都忍不住向他投去注目礼,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林屿听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

他在江沉砚面前站定,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感谢的话太轻,不足以表达他内心万分之一的震动和那份沉甸甸的情谊。

最终,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郑重地、清晰地叫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仿佛自然而然就该如此的称谓:“沉哥……谢谢你。”

“沉哥”。

不再是疏离客气的“江学长”,也不是连名带姓的“江沉砚”。

这是一个带着温度、带着亲近、带着全然信任和依赖的称呼。

是从心底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认可与亲近。

江沉砚愣了一会,显然听到了这个称呼。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林屿听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写满复杂感激的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里,仿佛有春雪初融的迹象,柔和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回应这个称呼,只是看着林屿听,声音比平时低沉缓和了些许:“没什么。刚好下午学生会没事。”

他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一提,目光扫过教室里还在围着李老师的人群,“李老师说的那些,不用太有压力。保持住就行。”

他指的是李老师对林屿听的那些高度赞扬和期许。

林屿听用力点了点头,鼻腔更酸了,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哑:“我知道。就是……没想到你会来。”

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顿了顿,又轻声补充,“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想起江沉砚那句“我是他哥”,他现在耳根还有些发热。

“难道看着你一个人坐那里?”江沉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他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楼梯的方向,“走吧。”

他再次率先迈开脚步。

林屿听赶紧跟上,走在他身侧。

两人沉默地走下一段楼梯,远离了二楼那片依旧喧闹的区域。

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江沉砚似乎才又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看着前方的台阶:“以后这种事,提前说。”

林屿听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家长会无人出席的困境,心里又是一暖,低声道:“嗯……其实,本来也没想……”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种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心态。

“不想麻烦别人?”江沉砚接过他的话,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他所有的心思,“我不是别人。”

他的脚步未停,声音落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清晰而笃定。

我不是别人。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屿听的心上,让他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沉砚,对方却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下着台阶,只留给他一个冷峻而可靠的侧影。

“嗯。”林屿听低声应道,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他快走两步,与江沉砚并肩,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沉哥,你刚才签那个名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指的是那份需要家长签字的反馈表。

“能有什么问题?”江沉砚语气淡然,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签名而已。李老师不会追究。”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问起,我会处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强大自信。

林屿听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最后那点忐忑也悄悄消散了。是啊,他是江沉砚,他似乎总能处理好一切。

“其实,”林屿听看着脚下台阶,声音很轻,“我刚才很怕李老师继续追问下去……” 比如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兄弟关系,为什么不同姓等等。

“她不会。”江沉砚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静,“成年人有时候不需要知道所有答案,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他,给出了那个“理由”。

林屿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门口,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却吹不散林屿听心头的暖意。

他看着江沉砚被夕阳勾勒出的清晰轮廓,那种不真实感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感激所取代。

他停下脚步,再次郑重地看向江沉砚:“不管怎么样,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沉哥。”

这一次,“沉哥”两个字叫得更加自然和顺畅。

江沉砚也停下脚步,回望着他。夕阳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冰冷疏离。

他看了林屿听几秒,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无奈的温和:“谢一次就够了。”

说完,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略显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安抚意味,轻轻揉了一下林屿听的头发。

动作很轻,一触即分。

然后,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略显亲昵的动作和那段短暂的对话都从未发生过:“走了。送你回家。”

林屿听愣在原地,头顶仿佛还残留着那短暂却灼热的触感。

他看着江沉砚转身走向校门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快步跟上,走在江沉砚身侧半步的位置,这一次,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仿佛本就不该分离。

周围是散去的人群和嘈杂的声音,但他们之间,却流动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静谧而温暖的默契。

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地、不一样了。

“沉哥。”林屿听在心里,又轻轻地念了一遍这个崭新的称呼,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暖意包裹着他。

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如同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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