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珠子左右晃动，往环顾屋里面一圈。

下一刻，猝然和宣衡对上，宣衡散发的威压甚大，它被吓得没了影子。

不久，那里便空了出来。

他转身，轻轻掐了柳凌珍的脸，力道轻柔，刚刚足够唤醒才躺下去不久的柳凌珍。

柳凌珍迷糊瞪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宣衡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脑子里面。

“外边有情况。”

柳凌珍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整理衣服从床上坐起来，宣衡一挥手，给二人都换了一套夜行装，又从储物袋中拿出面罩，亲自为柳凌珍戴上。

柳凌珍看明白他的动作之后，就自然地站在那里等着宣衡来为她戴上面罩。

戴好面罩后，他又帮她理了理乱发。

而后手一挥，一个同样款式的面罩赫然浮现在宣衡的脸上。

柳凌珍见状挑了挑眉，也不说破。

二人皆准备好后便开始行动。

姚府，书房内，烛影绰绰。

姚双坐在书桌后面，旁边站着姚丹，两个人已经在这里纠缠有一会儿了。

姚双也是很摸不着自己这个亲生弟弟的心思，突然说什么心痛难耐，要和小时候一样，跟着哥哥一起睡，还把二娘给支开了。

他们这种半撕破脸的情况，姚丹还能面不改色对着亲哥哥，说得出这种话来，哪怕是见惯了各种奇葩事情的姚双也是倍感无奈。

他还得防着来自弟弟的谋杀。

烛光摇曳，将站在桌边打瞌睡的姚丹的影子拉得老长。

姚双虽假装在看书，实际早就困了，他想赶姚丹赶紧去睡，于是他假装看完了书，将眼睛转过去。

目光往墙上的不经意一晃，却骤然让他后背发凉。

烛光照着姚丹，他的旁边就是墙壁，姚双转头，看见了墙壁上面，自己被烛光照出来的影子，他有点不敢相信，又揉了两下眼睛来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姚双又凑近去看闭着眼睛正在假寐的弟弟背后的墙。

真的，这回千真万确。

那墙上，没有他的影子！

姚双倒吸一口凉气，耳边忽然想起二娘昨日才在他耳边念叨过的话语。

“你难道不觉得，你弟弟很不对劲吗？”

“他身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这不应该是一个少爷应该会有的气息啊……你也知道我非人族，嗅觉这方面更为敏感。”

他当时听到秋二娘的这些话心里面先是诧异，而后是好笑，他拍拍秋二娘的肩膀，只当她是担忧过度，劝道，“二娘不要担心，我会好好活着。”

现在看来，二娘有些话或许真的没有说错，他这个弟弟，真出了问题。

他联系周围发生的事情，心里面冒出来各种猜测，被吓得直冒冷汗，七上八下。

而后又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感到心凉。

昏黄的墙壁上面，忽然从旁边相连的书架里，走出来一片黑色的阴影。

这阴影对到姚丹身体正对下方，就不动了。

而烛光将姚丹的新长出来“影子”拉得很长，那……那看着……根本并不像是人会有的一道影子。

而影子归位后，姚双就看见，自己的弟弟一直“假寐”着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是要醒来了。

他赶紧低头趴下，装作看书看累了，趴在桌上休息。

果不其然，才一会儿过去，书桌旁边传来了响动。

他感觉到不对劲，想要睁开眼睛探查情况时，颈部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这边宣柳二人按着沈识黛碧海龙灵环的指引来到了书房。

书房外边一片漆黑，窗上倒是映着昏黄的烛光，里面一阵死寂，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柳凌珍故技重施，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戳开一个洞，查看里面的情况。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正中亮着的烛光，而那烛台旁边，好像趴着一个人，柳凌珍贴近想要看清楚。

眼前却猝不及防变得全黑。

她懵了一瞬间。

身后传来一阵拉力，宣衡将她从那里拎了开。

“别靠近，门后不是什么好东西。”

门里面的东西听到宣衡的话发出一阵怪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房门顿时大开，一阵阴风传来。

柳凌珍对这气息感到熟悉，这不是纠缠了他们好多天的鬼东西吗？

她麻利召出心剑，向前劈去，劈到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雾里面。

这黑雾还会顺着剑身往上爬，旁边宣衡抛出一个法咒，重重给了它一击。

柳凌珍感受到手里面的剑松了，转手又往它中间劈去，这回是砍到实在的物体身上了。

这东西发出一声巨大的痛苦，黑雾又一次绞紧她的剑身。

握剑的手传来被黑雾侵蚀的剧痛，柳凌珍皱眉，却还是不断往剑中注入法力，她要给它致命一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鬼东西发出一连串的怒吼，这黑雾忽地一下子扩大，呈现出吞噬吃人的样子。

宣衡放出结界对抗。

柳凌珍回头大喊，“道长，我们得先撤，这东西本体不在这里！”

宣衡点点头，祭出一个带有障眼法的杀招，一顿噼里啪啦炫目刺眼的剑光闪过，再看过去，已没有二人的身影。

二人又一次踏上了回房的路。

一路上风声鹤唳，柳凌珍都不敢回头后，后边一阵一阵阴风吹拂，还听得到愤怒的嘶吼声，不用想也知道那东西还跟着他们。

宣衡在旁边带着柳凌珍一起跑。

两个人绕了好大的弯子，还因为是夜路，差点走错路，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少，幸好最后还是找到了正确回房的路。

进到老媪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气也还没有喘匀称，柳凌珍赶紧回头关门。

宣衡往上面加法阵。

“怦——！”

一声巨响传来，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敲门声，“啪啪啪！”拍个不停，柳凌珍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宣衡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撑住了她吓软了的身子。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没有回过神来，“道长……”

“啪！”门外那东西像是知道自己开不了眼前这道门，气急败坏又加重力气拍了拍。

门外最后忽然没了声音。

宣衡拉着柳凌珍到床边坐下，“你先歇息下。”

柳凌珍顺从地躺下了，这个夜晚让她受到了太多惊吓。

而宣衡盯着门口那一片明显不正常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那东西还没有走。

……

夜里外边忽然走水了。

惊动了整个姚府的人。

陷入梦乡的下人被同伴拍脸呼唤醒，怔愣真开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外边传来“走水啦！走水啦！”

吓醒了。

他们爬起来去打水来扑火。

一个婢女去柴房拿桶时，在里面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秋二娘。

秋二娘未睡，只是闭着眼睛歇息，房门一有动静，她就睁开了眼睛，以为还是姚丹派来的人，又是接着来折磨她，她满目仇恨，姚双的良善迟早让他自己栽在姚丹手里面。

见是一个婢女，她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气息奄奄地问，“咳咳咳……外边……外边发生了什么？”

婢女见到奄奄一息，像是经历了酷刑的秋二娘，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她慌忙地上前，赶紧来扶倒在草堆里面的秋二娘，手还没有扶到，手臂就被紧紧地抓住。

秋二娘抓住她的力气非常大，甚至将她的手给抓痛了，抓得婢女发出一声叫。

秋二娘又问，“……外边…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快告诉我！”

婢女答道，“姑娘，外边走水了。”

“什么？！大少爷呢？大少爷现在人在哪里？”

婢女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姑娘不要担心，大少爷早些应当便歇下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秋二娘眼睛瞪大，一幅呆滞的样子，“不……不……你不懂，你不懂……”

倏尔，她急切地又抓住婢女的手臂，声音尖锐，“哪里走水了，你带我去，快点！”

婢女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戳中了秋二娘的敏感神经，但在姚府，秋二娘是相当于女主人的存在，她的话相当于命令，一般的下人是不会反抗的。

不疑有他，婢女艰难地扶起来秋二娘，二人晃晃荡荡地朝着火烧的最厉害的地方去了。

火光冲天，姚府上方笼罩着巨大的乌云。

这冲天的火光，也打不散，冲不破。

第二天，一声凄厉的哭声打破了姚府的往日的宁静。

姚府的大少爷，未来的大家主——姚双，竟然被烧死了。

姚大少爷的死，谜点重重。

满身是伤的秋二娘冲进火场废墟，看见被烧得焦黑一片的姚双，连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她过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行走。

尽管她也不愿意相信，但是那具烧焦的尸体上所散发出来的熟悉气息，告诉她，就是姚双。

她怎么可能认不得他呢？

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承诺的十里红妆。

就先离她而去了。

秋二娘曾经在姚双面前，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撒泼打滚，仗着心爱之人脾气好，永远都不会生她的气，各种撒娇。

而如今，这世上，她珍之爱之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秋二娘哭得几乎不能自已，她跪倒在那干枯尸体面前，大哭大叫，把姚双的好与坏都骂了个遍。

“姚双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

“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当好人了吗？你那心肠歹毒的弟弟想杀你，你防都不防……你看你自己这个样子，被害死了吧？你看啊你看，你不信我说的……”

“你看看你的样子，黑黢黢的，都不好看了，我以后要找个比你好看的嫁了，我恨你啊姚双，我恨你……”

她疯疯癫癫的，说得话越来越奇怪，先是将过往那些对姚双不好的人都拉出来诅咒了一遍，而后又发了各种毒誓，说自己爱错了人，爱了一个傻子，一点都不值得。

她披头散发，眼睛赤红。

姚丹那边派来善后的仆人在门口是一阵地徘徊，听着屋子里面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根本不敢迈步子往里边走。

秋二娘哭啊哭，她曾经是那么讨厌眼泪的一个人，现在也无可避免的流泪。

对着一具黑黢黢、看不出人样的尸体。

在门口徘徊，往屋子里面看来，不小心望见那被火焰烧得黑黢黢尸体，下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只听伴随着凄厉笑声传来的一句话。

“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握个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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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四方镇（九）姚双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