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低垂,庄古镇的街道反而异常热闹拥挤,比之前任何一晚都要喧嚣,甚至有人当街吵闹起来。
“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路人好奇,冲着一旁的摊主问了句。
“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摊主热心地解释,“再过几个时辰就是赏珠会了,十年前的这一天晚上,我们镇天生异象,整片夜空都被红光笼罩,月亮跟一颗粉红珍珠似的透亮。说书人说了,这异象十年后会再发生一次,据说被这粉红月亮的光辉照耀到的话,来年一整年都会顺顺利利,他们是在抢位置呢。”
路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言论:“你没骗我吧?月亮怎么会变粉?”
“十年前的那一天确实变粉了,我亲眼所见,只是今晚会不会重现我就不知道了,您要是不相信,不妨也留下来看看。”
谢挽州刚巧路过,将摊主的话尽收耳底,但他并未在意这种言论,而是直直越过人群,朝下渔村的方向前去。
还未到达目的地,远远便看到一个蜷缩在海滩上的身影,看上去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
是温溪云。
今夜恰好是月圆之夜,皎洁朦胧的月光撒下来,笼罩在温溪云身上,宛如在他身上披了层白纱,隐隐透着几分圣洁。
谢挽州握紧手中长剑,没有立即上前,那魔修约他前来却不现身,只将温溪云置于他面前,如此简单的陷阱,他还不至于踩中。
然而下一秒,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人形黑影缓缓现形在温溪云身边,那黑影没有脸,身型却透着几分熟悉。
谢挽州皱起眉,对眼前这道黑影有种莫名的敌意,瞬间绷紧了心弦,尤其是对方现在出现在此,用温溪云将他引过来,分明是不怀好意的。
识海中的周偕却在这时突然出声:“原来是他搞的鬼。”
“前辈认识此人?”谢挽州立即问。
“自然,”周偕道,“你应当知道,绝情谷下封印着什么人吧。”
谢挽州没有隐瞒:“知道。”
七百年前,灵玄境几大宗门一同出手,将当时作恶多端的魔尊制服后封印在了绝情谷下。
只是谢挽州先前以为周偕便是被封印的魔尊,所以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
对他而言,周偕的身份并不重要,只要能助他一臂之力便足够了。
周偕仿佛看穿了谢挽州心中所想,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但眼前的黑影才是你想的那个人。”
“魔尊?”谢挽州重复一遍,目光自始至终提防着面前的黑影,“我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他费尽心机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你竟然不知道?”周偕有几分意外,“你以为魔尊靠什么为祸人间。”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每一个堕魔之人身上的仇恨都可以为魔尊所用,成为他力量的来源,越是痛苦,魔尊所得到的力量就越大。”
“可我并非魔修。”谢挽州下意识道。
周偕却意味深长地说:“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只可惜这句话谢挽州并未听进去,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温溪云身上,待看清眼前一幕时,瞳孔瞬间猛地紧缩。
——那黑影竟然当着他的面,对着温溪云肆意亵/玩起来!
漆黑的手指和温溪云的莹白皮肤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尤其是现在的温溪云不在清醒状态下,对自己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反倒睡得格外香甜,被黑影托起脸时甚至还下意识蹭了蹭对方的手心,跟只家养猫似的乖巧。
即便没有五官,但谢挽州仍然感受到那黑影似乎朝他挑衅地投来一眼。
对方越是如此激他,谢挽州反而越冷静下来,神情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握剑的右手已然指尖发白。
黑影似乎笃定他不会上前,动作更加过分起来,右手拇指落在温溪云的下唇上,只轻轻揉了揉,便轻易撬开了那张饱满的唇。
下一秒,漆黑的手指探入温溪云口中,肆意搅动着,动作熟练又随意,却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明眼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唔……”温溪云在睡梦中感受到不适,眉头微微蹙起,刚想咬下去,但隐约想起不可以咬,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含着,随即湿软的舌尖抵住手指,企图将这只作恶多端的不明异物推出口腔,没想到对方又伸进一指,直接捉住了他的舌头。
谢挽州视力极好,在夜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此刻,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黑影是怎么用两根手指夹住温溪云淡粉的舌尖,直到晶莹的口涎顺着被揉到嫣红的唇角溢出,黑影才抽回手,抽出时指间还拉了一道细细的银丝。
躲在树后偷窥的采花贼已经看直了眼,实在是这副画面太具有冲击力。
漂亮又脆弱的美人就这么毫无意识地被一个不知道来历,只能勉强看出人样的一团黑影肆意玩弄着,不是没有反抗过,只可惜那点微弱的抵抗反而引来了对方更加过分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可怜。
周偕自然也看到了全程,此刻不禁对着谢挽州开口:“你倒是能忍。”
“我说过,”谢挽州右手已经爆出根根青筋,却偏偏装作不在意,“我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那黑影的手竟然有伸进温溪云衣服里的趋势。
霎时间闪过一道白光,谢挽州手中的剑势如闪电般直直冲着那黑影掠去,不料黑影反手一抬,虚空中便凝出一团蓝紫色魔气,如一面盾牌挡住了剑势,甚至隐隐要吞没整个剑身。
谢挽州眼神一凛,整个人腾空而起,掌心一翻,本命剑便回到他手中,被他横亘于胸前,刚好挡住了追踪而来的魔气。
然而就在谢挽州脚尖落地的那一刻,四周忽然亮起一圈白光,无数阵纹从地面漂浮至半空中将他团团围住,好似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
他中计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谢挽州毫不犹豫,立刻唤出虬龙,一声龙吟蓦地响彻云霄,淡紫色的蛟龙自剑尖盘旋而出,龙身隐隐闪过几道电光,只可惜还未破阵便被那阵纹挡了回来,即便是虬龙也逃不出这道阵法,最后又回到了谢挽州的本命剑中。
这究竟是什么阵法,对方意欲何为?!
“是夺舍阵,”周偕适时道,到了此刻,他语气听上去依然冷静,“一旦踏入阵法就没办法从内部解除,必须有人从外部破坏阵眼才行。”
可眼下整片海滩上,放眼望去,除了他们和黑影之外就只有昏睡中的温溪云。
谢挽州神情凝重,不明白堂堂魔尊为何要夺舍他。
阵纹越转越快,气流穿过时扬起谢挽州的发丝,此时此刻,就连周偕也不免带了几分焦急:“有没有唤醒温溪云的办法?”
没有。谢挽州在心中道。
繁复密集的阵纹最终在谢挽州头顶凝聚成一道白色光点,随即猛地下落闯入他的灵台,一瞬间犹如泰山压顶,却没有上次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然而比痛楚更可怕的是无感无知,谢挽州清楚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一段段抽离,意识在一寸寸瓦解,眼前的世界缓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离他很遥远,他的神魄正在从这副躯体里剥离,最终会完全脱离身体。
有一股陌生的意识正在从这个身体中醒来,谢挽州咬紧牙关,闭目凝聚仅剩的所有心神,企图跟对方顽抗到底。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又像白光似的闪烁而过,速度快到看不清内容,只有四段画面稍稍停留了些许,谢挽州能认出来,每一幅画面中都有一个共同的人。
面容尚且稚嫩的幼童,抱着比自己整个人还要高的长剑,脚步踉跄着跟在某个人身后,在快要被剑绊倒时被那人牵起了手,他看到幼童抬头朝那个人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逐渐长开的男孩,被他半揽着抱在怀中传授术法,因为怎么也练习不好而苦恼地垂下头,但只沮丧了一小会就又继续尝试练习,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专注。
五官精致的少年,不知道被问了什么问题,满脸天真地对他点了点头,而后他靠得越来越近,直至吻住少年的唇,一吻结束后,对方唇瓣微肿,懵懵懂懂地却又被褪去了衣衫。
依旧是同一个少年,被他牵起手在掌心划下一道血痕,随即他们掌心相握,面前浮现道道红色契文,看样子竟是私相授受,偷偷结下了道侣契约。
四段画面中的人都是温溪云,从幼童到少年。
谢挽州却看得一愣,这些是他的记忆吗?
他曾听说过人死之前脑海会闪过这辈子最珍重的记忆,被称之为走马灯。
所以现在莫非是他在神魂即将消散之际,意外看到了前世与温溪云相处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即便现在他看到了这些画面,也没有一丝经历后的熟悉感?记忆里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没等谢挽州再想下去,眼前的画面统统消失不见,最后逐渐沉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渔村(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