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02

查了一下,是跳伞执照和航空运动证书的意思。

听说沈家代代都爱极限运动,双生子各自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狂奔,上次打牌女孩们提到一嘴,你就记住了。

沈小姐曾经孤身一人全球旅行。沈先生似乎冲浪很强。

『没有,怎么了吗?』

『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没事了。打扰了。』

然后话题就中断了。

……?好奇怪的一个人。

但他讲话还挺有礼貌的。

…算了,就这样吧。

可能是低烧的原因。思绪摇晃拉长,念头黏腻地绞在一起。肘弯半撑着头,想说接下来去哪里玩,又觉得去哪都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里待着。

但家里也没人。

下半年开始,晟奇各项战略计划提上日程,董事会股东会内部会发布会一个接一个地开,偏偏个个与他有关。叶青最近很忙。一两天的行程还好,这次要去一星期,他实在抽不出空。你也不希望他抽出空。

陪他玩太无聊了。

他喜欢安静待着看风景。你想玩点刺激的。

但在家不一样。

在家不想自己待着。

好久没独处了。这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房子太大了。

空荡荡的。

客厅和主卧和之前的住处一样大。只住两个人。空旷得讲话都有回音。晚上在影视厅看电影,看着看着总感觉身后有人。

想找个人陪自己。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突然理解了。

为什么他们身边总跟着一个姑娘。为什么叶总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在公司。为什么叶青执念深重地要你留在他身边。

…家里真的太空了。

自己一个人待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怀着这种心情,迷迷糊糊地坐电梯上楼,意识到家里有人,几乎是一种意外之喜。还以为他提前下班回家了。

…结果是请来的保洁阿姨。这种失落心理对她来说很不尊重吧。有点不好意思,临走前给她塞了一盒冰箱里的车厘子。阿姨很惊喜,对你说谢谢,您人真好。

她走之后很久客厅都有那句感谢的回声。

……好无聊。

闲下来了。

之前做梦都不敢幻想这种生活。年纪轻轻实现财务自由,想休假就休假,想去哪就去哪,出行不是豪车司机就是私人飞机,地点不是高端商务就是小众观景。住大平层豪宅,刷百夫长黑卡,定制衣裙多得衣帽间放不下,珠宝皮包化妆品摆满置物架。

平常还是很高兴的,尤其出去玩的时候,很开心。酒液在半空中洒下的金色泡沫非常漂亮。空间法式美甲完美得像艺术品。生活轻松至极。

…可能因为今天生病了。

做什么都觉得没劲。

鼻腔连接着脑袋,闷闷的透不过气。喉咙发干。一面冒汗,一面又觉得冷。周日,小石休大小周,应该没空。就算有空你也不会把她喊到这里。要喊谁来照顾你吗?管家会告诉业主。叶青会不会回来捉奸?

…连累对方就不好了。

……要不然喊个男模?

躺在客厅沙发,百无聊赖地翻着通讯录。不知不觉已经加了这么多人,备注是名字 职业 渠道 个人特征,随便划一个点进去大概都会过来陪你吧。一条朋友圈,半个通讯录都来嘘寒问暖。

回过头来难免对自己感到佩服。

…没劲,算了。

其实没有特意做什么让叶青痛苦的事。

你存在好像就足够让他痛苦了。每次稍微戳一下就会崩溃。

小腹微微胀痛。说起来没有多想。但也没有别的事做。四肢惫懒瘫软。温度缓慢升高。说话很累,打游戏很累,和谁联系很累。

读书、工作、做○都很累。

天花板是圆形深嵌的吊顶灯。

很累了。不太想。

但第一个逼迫自己的是自己。

“…”

缩进沙发的缝隙。

“……”

细微的声音、唇齿之间渗漏出去。

“……”

傍晚时分,L型全景落地窗。天空蔚蓝,横过一道泼墨般的浮云。晚霞染就粉红流云。

“……”

头脑沉重,全身烧热,呼吸慢慢急促。

脑中闪过浓光之下某人的影像。

好适合工作服呀,看起来超级帅。

眼底残留粉红光晕。残留的东西太多了,一层一层模糊覆盖而上。唯独某人的身影轮廓愈发清晰。

烈日、酷暑,日光、遮阳伞与青翡石墙。汗液倏忽滴落,角落空气仿佛灼烧的树脂。而后时间黏稠拉长。拉长至无尽头。

一瞬轻柔掐断。

……

……

…?

…刚刚是昏迷了吗?

……还是睡过去了?

一睁开眼天都黑了。

窗外晚霞消散,高楼灯光亮起,夜里房间愈发空旷。羽绒被轻飘飘地盖在身上。

啊,房间。

位置从客厅换到主卧。

他回家了。

“…叶青?”

声音在空旷房间回荡。

“在。”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是主卧窗边的茶几沙发,净水器挂在那里。青年单膝触地,蹲在置物柜边,半侧身子被茶几挡住。难怪你第一眼没看见他。

“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你闷闷地说,“你怎么才回家?”

“五点钟回了一趟,看你在睡,回去办了点事。”

他在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房间又大又空,说话有回声。稍微隔了一段距离,不需要提高声音就能听见彼此说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很明显。他抽空问:“吃药了吗?”

“为什么回去。”

“发布会的事,排期快到了,要我签字。”他耐心解释,“当时是提前走了。…我爸喊我回去。”

“…哦。”

“都没吃么?”

“嗯。”

“等我一下。”他还在翻找,“我记得上次放这了…”

“保洁阿姨放到客厅柜子里了。”

“……”

他难得有点窘,直起腰看你一眼,目光多少幽怨,像在说「怎么知道还让我找这么久」。你正试图支肘起身,和他视线对个正着,忍不住抿唇笑了。他见你笑,微微一怔,不知怎地,也微笑起来。

“…等我一下。你先躺着。”他柔声说,“我去找药,很快回来。”

“嗯。”你轻轻回应。他身影消失片刻,拿着东西走回来,这时被窝里发出滴滴声。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放进去的体温计。36.7。

“…可惜。”

叶青把药和热水递给你,闻言,以为烧得更严重,神色凝重,接过体温计一看,才发现已经退烧了。

“哪里不舒服吗?”

“听说发烧○会更舒服。”你咽下药片,幅度小小地摇头,“好可惜,想等你回来弄的。”

“那样你就不舒服了。”

他倾身靠近,额头抵在一起,是相仿的温度。咫尺间睫毛的影子像在打架,交织穿梭。你嘴角扬起,他的唇压向你的唇角,垂下的眸半醉似的,弯起柔和的弧度。“怎么了?”

两边都是很薄的嘴唇。要靠得很近才能贴紧。

缭绕着、浅淡的木质凉香。

“…睫毛好长。”你说。他有点惊喜似的笑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应,听见你的下一句话,不上不下地僵在了唇边。

“——和知蘅一模一样。”

“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漂亮。”

手臂抬起,缠绕而上,你抱住他的肩,他脊背僵硬,一动不动。这样也很好看。你贴在他耳边呢喃,“你女儿很像你呢。…夫妻俩都漂亮,果然怎么遗传都好看。”

“……”

“叶青。”

“…嗯。”他勉强对你一笑,飞快错开眼,看起来几乎要立刻转身将「一模一样」的位置移开你的视线。

你抱紧他,在他唇边印下一个没有温度的吻。

“今天不想被抱了么?”

“…黎潮。”他求饶,“别这样。”

“好。”你轻易松手,漫不经心地往床下躺,他发出半声急促的喘息,究竟还是喃喃制止。

“…别。…黎潮,回来。”

你于是温柔地拥住了他。

倚在床头,仰面凝望他的脸。仿佛每一寸笔触都由女娲亲自绘就,纤浓合宜,桃花信笔,眸光垂下宛如浇落浓醇烈酒,使人心头发颤的可恨的蛊惑。他就是用这双眼蛊惑了你么?还是这双手、这具身体?…不是,都不是,他只是……

“喜欢你。”你细细地、像他对你那样,缓慢地、爱怜地,一寸一寸地吻过他的眉目,轻声告白。

“叶青,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呀。”

“……”

他只是好像不能呼吸一样望着你。

“是怎么做的呀?”你柔声细语,“听说以前玩得很乱呢。我今天去的这种场合,你之前也去过吧?…和谁,怎么玩的呀?是不是比我还要激烈呀?叶青,——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黎潮——”

“不说么?”你微笑道,松手躺进被窝,“也可以呀。是你的自由意愿。我有点困,今晚就先睡了。”

“…去过…几次。”撑在身侧的手臂、随时将要垮下似的,他勉强扯起唇角,极力让表情不要太难堪,“和…掮客送的…,就、普通的……”

“普通的。”你重复,把他拥进怀里,柔柔地吻他的唇,“这样做过吗?”

“…没有。”

“你很坏诶,不接吻怎么算普通的?”

“……”

“所以只有这里碰到了吗?还是也抱人家了?像你抱我一样。”

“…只有那里。”

“这叫普通的?”你笑了,“你把自己当○○○吗?”

“……”

“不是吗?你长得很好看诶,又有钱。感觉也有资格做人形○○○。人家不是那么想你的吗?被多少人用过了呀。能数得清吗?”你说着,不知怎地笑出声来,“掮客送的。我说你们到底从哪认识那么多拉皮条的?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睡到你我当初何必在你店里消费这么多。”

“…黎潮…黎潮,别…”

他胸膛起伏,漂亮的眼睛狼狈地错开,难得咬住了牙,视线在水光中晃动。他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哑过。“别…”

“你能做,不让我说吗?”笑意止不住似的从唇角滑落,你柔声提醒,“不让我跟那些人上床,不是一个原因吗?是吧,叶青。你嫌——”

“别、”

“——脏。”

他发出一声近破碎的气音。

“我知道,我了解你的。谢谢你告诉我,现在只有一点不明白了。”

你好奇地、梳理思绪似的,轻吻他的侧颊、鼻尖、眼眸,缓慢而温柔地问:“是觉得他们男女关系混乱不干净,还是,觉得,一旦跟他们发生关系,我就不干净了呢?”

他在这时就猜到你想说的话,眸中渐渐流露熟悉的绝望。“…他们。”

“嗯,我猜到了。”你柔和地说,“那么,你呢?”

“……”

“你呢,叶青。”

“…我也,”

他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哑,颤得这么厉害,讲到这一步,被你愈发深入,愈发爱怜地纳入怀中,极专注地凝视而上,又感到一阵与痛苦混同的难以言喻的满足。他是满足的。只要你愿意碰他,他总是满足的。哪怕你强行把这种满足与羞辱的痛楚搅在一起,对他而言,也像是一部分爱的证明。就像他对你做的那样。

于是在仿佛随时将要溃散的不稳的声气之中,他居然还能挑起一点心满意足的笑;在一片朦胧中承认。

“…不干净。”

视野正上方,漂亮得几乎蛊惑的青年唇角上扬,声气不稳,凝望你的桃花般多情的眸中、只剩下似醉非醉的水色痴迷。他撑在你的身上,却好似已跪在你的腿间。他轻轻说。

“——是我脏。”

“……”

“……”

“…有感觉了。”

“想要吗?”

“嗯。”你说,“你勾引我。”

“?我没有。”

“你勾引了。”

“…什么时候?”

你笑了。“想学习是吧。不让你学。”

“……”

这句话非常突兀。

话音落下,你自己先怔住了。

这类和五年前不一样的、脱线的非常规思维,并不是你先天形成的乐观品质,而是某人用细水长流的幸福生活一点一点教给你、后天习得的东西。现在那个人离开了。你亲手把他推开。

对视片刻,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空气短暂凝滞。

仍然是你先打破沉默。

“…我也是。”

你闭上眼,声气平静,前言不搭后语。

这一句给叶青的伤害或许比之前那些羞辱加起来还要严重。但似乎也意味着某种扭曲的坦诚与接近。

他指尖颤抖,缓缓摇头,一言不发。许久,手臂收紧,垂首吻住你的唇。

“黎潮。”他轻轻地、滞涩地说,“…我爱你。”

这是你们之间第一次提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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