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基地的清晨，重力模拟器刚刚启动，我睁开眼时，石冠红已经坐在全息工作台前调试数据。他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投影屏上浮动着地球传来的最新观测数据——一颗新发现的系外行星轨道，和我们高中时画在草稿纸上的模型几乎一致。

"醒了？"他回头看我，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略带揷揄的笑，"你昨晚又说梦话了，在解那道错题。"

我抓起枕头砸过去，被他轻松接住。枕套是特制的量子纤维，印着我们当年在物理竞赛上写的公式，边缘还绣着一行小字："即使宇宙熵增，爱仍守恒。"

早餐是合成蛋白和火星温室种植的蓝莓。他坚持认为蓝莓的颜色最接近地球的夜空，而我嘲笑他连吃个水果都要搞浪漫主义。餐桌上摆着一台微型分光仪，是他用废弃零件组装的，每天都会记录晨光的光谱变化——"为了补全2008年漏掉的数据"，他这样解释。

上午的工作通常是分开的。他去能源站调试环日反应堆，我则在实验室检测新一批星际运输的零件。但通讯器永远开着，偶尔会传来他故意模仿高中物理老师的咳嗽声，或者一句没头没尾的"张宇同学，第三题又算错了"。

午餐时间，我们会在植物舱的量子玫瑰园里吃合成三明治。这些基因改造的花卉能在火星土壤里生长，花瓣会根据周围人的脑电波改变颜色。今天它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蓝紫色——"说明你又在想那天的流星雨。"他得意地指出，顺手往我盘子里多放了一片合成火腿。

下午的"必修课"是视频通话。地球上的老同学们总爱起哄，让我们重现高中时的经典场景。上周，石冠红被迫举着当年的物理作业本，而我则板着脸念出那道被他修改过的错题答案。结果他忽然凑近镜头，指着某页角落的涂鸦："看，我那时候就画了婚礼现场。"——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小人，穿着校服站在火星落日里。

夜晚的重力较弱，我们习惯飘在观测舱看星空。他总说人马座A*的黑洞像极了当年被我揉皱的准考证，而我反驳说他的浪漫比喻毫无科学依据。争论到一半，警报突然响起——又是他偷偷改了基地AI的设定，让全息投影在墙上打出"2008年9月17日，晴"的天气报告。

睡前，他惯例检查我的宇航服氧气阀，动作轻柔得像当年调试分光仪的棱镜。而我惯例嘲笑他过度谨慎，然后偷偷把铱金齿轮塞进他枕头底下——这早已成为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仪式，象征着某个永不坠入事件视界的承诺。

熄灯后，火星的卫星透过舷窗投下冷光。他忽然在黑暗里开口："其实当年追公交车的时候，我喊的是'等等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知道。"

因为在这个宇宙里，我们终于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