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得去找他

“这个……您还是去找雅尊者罢……”难得的,连管家的面上都出现了阴霾,显出为难的神色。

沈彦宇心中虽然泛起强烈的不安,但面上尽量保持着微笑,礼貌应道:“好,那我这就去找师父。”

从他遁光匆匆而去的身影,管家和其余仆侍也小声讨论道:“沈公子和贺公子那么要好,肯定担心坏了。”“就是啊,贺公子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贺公子也真是重情义……”

众人谈话间,沈彦宇已经飞快来到了后山。他竭尽全力用最快速度来到乐正宫雅面前,就是因为若他没料错,应该会有一个重大“节点”到来。

这种重大节点往往伴随着生死离别,心境极其剧烈的跌宕起伏,会对当事人的心情产生深远的影响。

既然对贺晨风来说生命中前十五年都没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发生,他的身份也不如何惊天地泣鬼神,那么在这个时间节点出些什么事也是说得通的。

沈彦宇善于理性地分析问题,但另一方面胸中被感性冲荡的剧烈心跳却并不能因此平复。

他来到乐正宫雅闭关的洞府前,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里的灵气格外浓郁,让沈彦宇觉得几乎要凝聚成雾,模糊了视线。待他定了定心神,竟然发现神智清明,视野也清晰了几分,方才的种种异样感觉竟然是幻象。

“好徒儿,你来了。”从洞府内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随之有对方的气息探过沈彦宇上上下下,“稳稳当当的金丹前期,真好。”

可能因为在闭关期间打扰,连乐正宫雅的声音也比平时有些冷淡,但应当不是有心的,因为他在探过沈彦宇修为后很快恢复了如常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些惊喜与欣慰。

“师父,徒儿冒昧打扰了。”既然管家叫他直接来找乐正宫雅,那么沈彦宇也决定单刀直入,“您知道晨风如今在哪吗?”

洞府内沉寂了一会儿,乐正宫雅才出声道:“都叫你劝劝风儿,你不听,眼下连我的徒儿都得拐走了去。”他这话没用神识传音,估计是特地说给沈彦宇听的。

“师父,我知道的,您与师叔在一起吧?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彦宇越问越急,差点要克制不住语气。

“莫乱了道心,”乐正宫雅只是不紧不慢地间接劝阻道,“凡人自有因果天命,即便生死也不可强求,更何况涉及朝运,非吾等仙修力所能及,也不是吾等应该干涉的。”

“什么朝运?平鸾城不过一处普通城池,也并非兵家必争之地,怎会与朝运有关?”察觉到话中重点,沈彦宇忙问。

“贺母心善,因与自家远去的儿子容貌有几分相似,而收容流落在外的乞儿。谁知乞丐实乃罪臣之子,身负未断之罪,背弃故国。其负演兵图,军机重大,贺家不知,遭无妄之祸。”乐正宫雅三言两语概述整个事件,语无波澜,“徒儿,你当真要去?”

即便没有见到乐正宫雅,沈彦宇几乎能从那超然的语气里想象出对方的神态——浮现在脑海中的、那应该是像观音似的,一张温和慈悲的脸。

只是他的言语也如观音手中净瓶圣水一样,沁凉醒人。

此时或许该说是冰冷才对。

让沈彦宇心中痛苦的是,他其实也能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一旦掺和进这种事件,干涉大量他人因果的话,应当会导致极为可怕的后果。

“……师父,”沈彦宇心中抱有的侥幸使得他再度开口,尽管喉头哽塞,他依旧问道,“您能测算的,是已成定局,还是仍有转机,是既定过去,还是未来?”

他话音落下,得到的回复却充分说明了沈彦宇的任何发言都并不使乐正宫雅意外:“尔即刻动身,尚可赶赴终焉落幕。”

此时沈彦宇无暇他顾,几乎下意识转身便走,乐正宫雅的话又一次使他顿住了脚步,也使他的心灵有所触动:“徒儿,为师并不打算阻拦你。只是天命既定,你去或不去,都不可改。”

尽管沈彦宇没有所谓逆天改命的反叛之意,听了这一席话依旧从心头生出怒意。

紧握成拳的双手翻腾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沈彦宇只道:“无论如何,我要救他们。”说罢,他不再犹疑,遁光飞速离去,消失在天际。

待他离去,洞府门口的景象又恢复到先前那般云雾缭绕的感觉中去。

洞府内打坐修行的青衣修士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瞥向倚靠在自己肩膀,双眸紧闭、发丝略微散乱的蓝衣修士。

“真不好办呐……”乐正宫雅无奈又难得酸涩地笑起来,眼前这张俊美面庞的主人曾拜托自己的事当真一件比一件难办。

不多时天色骤变,风云铺卷,异象陡生。

青衣修士虽蜷居洞府之内,但面不改色,轻车熟路地结印一番,朝天空打出某种神秘而极为强力的法术,隐有与天抗衡之意。

他眉头微蹙。他在想,自己还能挡多久?

这一次,或是下一次,他就能放开手了吗?

……

即便沈彦宇全力赶回,到达平鸾城时也也夜色如墨。

从上空看,这入夜便渐渐安静的街道与沈彦宇离开时并无明显不同。

只是某处冲天的火光格外刺目,照亮了原本因为云层遮月而昏暗的街道,晃得沈彦宇眼睛生疼。

那是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也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沈彦宇便极快地往那处掠去,有风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几道冲天的剑意拔地而起,化作笼罩那处宅院的光柱。这气息是为沈彦宇所谙知的,但强度远胜从前。

眼下几乎来不及为贺晨风的进境欣喜,沈彦宇就发觉其中剑意核心是冷凝所赠护身剑气,极具强度的同时也极具破坏力与杀意。

饶是他不清楚全貌,也猜得出事态严重——甚至心地善良、不易动杀念的贺晨风不得不动用了这般危急关头才能使的手段。

明知贺晨风并不能听到,沈彦宇依旧朝那火光深处急切喊道:“晨风!你在哪!”

待他落下,第一件事便是四下寻找那靛衣少年。

那个他三年未见的人,如今是何模样?

熊熊烈火包裹中的房屋,只能任由得火苗恣意破坏,冲上天空。

火焰烧出噼啪的声响,从中崩裂出某些泛着红光又立即化为黑炭的残木。也有些火星被吹散到空中,光亮明了又灭,如万物生死。

钻进鼻腔的有呛人的烟尘味,肉类炙烤的焦糊味,以及蛋白质燃烧后的臭味,全然不似以前那个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院落。

在沈彦宇意识到这些气味的来源时,不由得腑脏一阵翻腾作呕,险些吐出来。

他不得不微微俯下身,闭眼缓解这种汹涌而来的恶心。待略作冷静,他终于知道了目光所及的废墟后,所寻之人的方位。

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缓缓而来。

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少年长高了些,身上还穿着闭关入定时那身衣服。尽管不算上不合身,这套衣袍在他身上却不如三年前那般能衬得与他气质相得益彰。

血爬上他的衣摆,叫他身上染得猩红了,就像深蓝色的海无端倒进了颜料,也变得不可辨认,斑驳混杂,令人惋惜。

他身上多处刺目的伤口也流出殷红鲜血,让沈彦宇不由得内心惊颤。

“晨风?”沈彦宇放缓语气,试探着去唤他,当然也看见其身后面容阴鸷、匍匐而行的灰衣乞丐,便不由得偏头将目光立即锁定那人。

听到沈彦宇的声音,贺晨风拖在地上仍在滴血的剑尖也随主人的动作缓缓抬了起来:“……钰兄?”

他眼中没有光,与从来坚定的那个贺晨风不一样。面上恍然的神色是沈彦宇所陌生的,他从未想象到这副模样会出现在贺晨风身上。

他经历了什么?

沈彦宇疾步上前,将贺晨风肩膀紧紧握住:“晨风,发生什么事了?”

“真是感人啊。”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会面。这声音来自沈彦宇身后,一个刚刚到来的黑袍魔修。

“桀桀桀……”黑袍人怪笑着,从暗处拖出两个被绑缚的凡人。而毫无疑问的,那是贺晨风的双亲。

对于他来说,贺晨风仿若是比任何宝物都要稀奇的存在。这使得那人把到手的演兵图往怀里一揣,紧盯着贺晨风的目光炯炯。

“放开他们。”贺晨风脸色铁青,手中灵剑紧握,“否则今日必要与你不死不休!”

闻言,黑袍人摘下兜帽。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丢进人堆里就认不出,因此沈彦宇怀疑这并不是他的本来面貌。

“那又如何,小子,你又有几斤几两的本事?”他狂妄挑衅的语气令人反感,“再说……你现在有什么资本与我谈条件?”

尽管贺晨风没有贸然动手,沈彦宇依旧下意识抓住贺晨风手腕——因为他知道贺晨风的情绪前所未见的不稳定。而贺晨风虽然情绪激动,但也终究没有挣脱沈彦宇的手。

根据沈彦宇当下的推理,黑袍魔修来到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早就与他人串通,达成了某种协定,因此替人做事。二,临时起意,这种可能性更大些,因为目前为止沈彦宇看见乞丐并不敢靠近黑袍人,但又没有立即离开,说明他不能确定黑袍人是不是自己一方的人。

不对,如果这人是乞丐自己人,为什么不拿着演兵图带他一块离开?可是如果这人和乞丐不是一边的,魔修为什么要杀掉这么多贺家普通人的同时留他一命,难道是出于单纯的魔修恶趣味?

还有哪种可能被他遗忘了,沈彦宇烦躁地抓抓后脑勺——忽然灵光一现,他就立即跨出一步挡在贺晨风面前,摆出守护的姿态:“你有什么目的?”

面对沈彦宇的怒目而视,黑袍魔修玩味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从原先的散漫转而更有了些兴致:“你……也很有趣。”

魔修的危险气息从他身上倾泻而出,与护院剑气发生碰撞,隐隐有侵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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