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碎的音节，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无尽的思念，微弱地消散在泵房死寂冰冷的空气中，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沈寂心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陆鸣的姐姐？这与“零号样本”晶片有何关联？与沈巍的谋杀又有何干系？
没有时间深究！上方管道传来的震动陡然加剧！金属扭曲和重物坠落的轰鸣声如同闷雷滚过拱顶，细碎的混凝土碎屑簌簌落下，砸在污浊的水洼里，溅起点点恶臭的水花。
“他们找到入口了！” 保镖脸色剧变，猛地拔出腰间的电磁手枪，身体紧绷如猎豹，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检修梯道那黑洞洞的入口，“少爷，带他走！我来拖住！”
“不行！” 沈寂强行压下因兴奋剂副作用而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保镖留下断后，只有死路一条！他目光扫过陆鸣——他蜷缩着，意识显然在晶片带来的冲击和亡姐的幻象中沉浮挣扎，但那只紧抓胸口的手，却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按在贴身口袋里！那里，正是他存放禁忌声骸的暗袋！
一个疯狂的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瞬间攫住了沈寂！
“把接收器给他！” 沈寂对保镖低吼，同时自己猛地扑到陆鸣身边，不顾对方身体的颤抖和抗拒，冰冷的手指如同手术钳，精准地探入陆鸣外套内衬的暗袋，一把抓住了那几块包裹着黯淡金属壳的禁忌晶片！其中一块，正是那块带着腐蚀痕迹的“零号样本”！
“少爷？！” 保镖惊愕，但长期的服从训练让他瞬间执行命令。他迅速从陆鸣紧握的手中掰出那个由废料拼装、布满划痕的接收器，塞回陆鸣颤抖的手里。
陆鸣的身体在沈寂触碰晶片的刹那剧烈一震！混乱的意识似乎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茫然，还有一丝被侵犯的暴怒！他“看”到了沈寂手中那几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片，也“感觉”到了上方那如同实质般压下来的、充满杀意的共振！
沈寂无视了陆鸣的目光，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抓起陆鸣握着接收器的手，将接收端的天线阵列，狠狠按向自己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那几块禁忌晶片！不是一块，是全部！包括那块“零号样本”！
“不——！！！” 陆鸣的喉咙里爆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瞬间明白了沈寂要做什么！这疯子！他要同时激发所有禁忌声骸！这无异于在灵魂深处引爆一颗核弹！
但沈寂的手如同铁钳，死死禁锢着陆鸣的手腕！他的眼神冰冷、疯狂，如同燃烧殆尽的寒冰！
“嗡——！！！”
这一次，共鸣的爆发不再是火山喷发，而是宇宙初开般的混沌大爆炸！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毁灭性的、超越感官极限的能量洪流，以两人接触点为中心，轰然炸开！无形的冲击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沈寂和陆鸣的每一寸神经！沈寂耳部刚刚勉强凝结的血痂瞬间崩裂，暗红的鲜血如同溪流般汹涌而出！他感觉自己的颅骨在呻吟，灵魂被撕裂！眼前的世界彻底破碎、旋转，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与猩红交织的漩涡！
陆鸣承受的冲击更为恐怖！他手中的接收器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助听器紧贴的颧骨皮肤下，血管狰狞地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海啸般的、混杂着无数死者极端负面情绪的“触感”洪流，以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狂暴姿态，狠狠冲垮了他意识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坝！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块被投入炼钢炉的玻璃，在高温和重压下尖叫、熔化！
“轰隆隆——！！！”
现实世界，泵房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巨大的混凝土立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表面！拱顶上，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锈蚀的金属管道轰然砸落，激起冲天的污水和烟尘！地面剧烈摇晃、开裂！污水如同沸腾般翻滚！
刚刚从检修梯道入口探出身形的两名杀手，首当其冲！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下方发生了什么，就被这无形的、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骨裂声，手中的声波武器脱手飞出，在污水中溅起大片水花！他们痛苦地蜷缩着，七窍流血，显然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和物理双重冲击！
连守在入口附近的保镖，也被这恐怖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撞在一根立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惊骇！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而就在这意识与现实的剧烈动荡达到顶峰的瞬间——
沈寂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冰冷碎片构成的漩涡！无数破碎的、扭曲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如同暴风雪般砸向他的意识！尖叫！哭泣！冰冷的仪器嗡鸣！玻璃器皿破碎！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模糊而痛苦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那眼神…竟与陆鸣有几分相似！
“陆芸…实验体…编号7…精神阈值突破极限…记录…删除…”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男声指令，如同毒蛇般在碎片中滑过！这声音…沈寂心脏骤停！是沈巍的声音！比现在更年轻，但那份冷酷如出一辙！
“不…放我出去…阿鸣…阿鸣还在等我…”女人绝望的哭喊被强行掐断，只剩下仪器单调的蜂鸣…
沈寂猛地意识到，他正在“看”的，是“零号样本”晶片里被删除的、关于陆鸣姐姐——陆芸——的死亡记录！她是父亲“聆视者”计划早期的实验牺牲品！那块带着腐蚀痕迹的晶片，记录的正是她被强行抹除的临终记忆！而陆鸣口袋里的其他禁忌声骸，很可能都来自同一批受害者，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就在这时，另一股更庞大、更混乱的意识流如同怒潮般汹涌而至，粗暴地撞入了沈寂感知到的碎片漩涡！
是陆鸣！
在沈寂强行激发所有禁忌声骸的毁灭性冲击下，陆鸣的意识壁垒被彻底粉碎！他同样被卷入了这记忆的洪流！他“看”到了姐姐陆芸最后痛苦挣扎的画面！听到了沈巍那冰冷的删除指令！这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开了他心中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极致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他！
“姐——！！！” 陆鸣的意识在精神层面发出了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这股源自陆鸣灵魂深处的、融合了极痛与极恨的狂暴意识流，如同失控的引擎，狠狠撞上了沈寂正在读取的、关于陆芸的记忆碎片！两股同样强大、同样破碎、同样充满负面能量的意识洪流，在“零号样本”晶片构成的诡异核心中，轰然对撞！
“砰——！！！”
不是物理的声音，是纯粹精神层面的剧烈爆炸！
沈寂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所有的记忆碎片瞬间被炸得粉碎！极致的痛苦让他几乎魂飞魄散！而陆鸣那边传来的意识冲击，更是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恨意，几乎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抹除！
就在这精神风暴即将彻底摧毁两人的刹那——
沈寂左侧锁骨下方，那个代表着“聆视者”计划的诡异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炽热的灼痛感！那烙印中的声波符号疯狂闪烁，幽蓝的光芒穿透衣物，在昏暗的泵房中投下扭曲的光影！与此同时，陆鸣颧骨上那个老旧骨传导助听器的指示灯，也同步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烙印与接收器！沈氏最尖端的生物声波技术与垃圾堆里拼凑的破烂！两个截然相反、本应互相排斥的极端，在这毁灭性的精神风暴核心，在两人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诡异的…鸣响！
嗡……
一种奇异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在两人灵魂深处同时响起。这“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们意识碰撞的奇点中诞生！它没有消除痛苦，却像一层坚韧的薄膜，瞬间包裹住了即将彻底爆裂的精神风暴！沈寂那被撕裂的感知碎片，陆鸣那失控的仇恨洪流，如同狂怒的野兽被强行按入深水，虽然依旧在咆哮、挣扎，但破坏力却被这层奇异的“嗡鸣”极大地削弱、束缚！
混乱破碎的记忆画面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组、融合。沈寂看到了陆芸被绑在实验台上时，眼中倒映出的、实验室窗外远处垃圾场高塔上，那个小小的、正在焦急张望的弟弟身影…而陆鸣的感知里，则瞬间涌入了沈寂在冰冷隔离室中，面对父亲留下的烙印时，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憎恶…
一种冰冷的、清晰的、超越语言的理解，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两人濒临破碎的意识。
沈寂明白了陆鸣滔天恨意的根源。
陆鸣理解了沈寂冰冷面具下的囚徒本质。
他们看到了彼此最深处的伤口和阴影。
这并非共情，而是如同两台精密仪器在毁灭边缘被迫进行的底层数据交换，冰冷、直接、毫无保留地揭示了对方最核心的“存在代码”——痛苦、仇恨、以及被同一个恶魔玩弄的命运。
“嗡鸣”持续着，强行稳定着两人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就在这时——“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胆俱裂的利器入肉声，穿透了精神层面的“嗡鸣”，狠狠扎进了现实！
沈寂的意识被强行拉回泵房！剧痛、眩晕、失血的冰冷感瞬间回归！他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那个之前被陆鸣铁板砸退、肋部受伤的杀手首领，不知何时竟如同鬼魅般绕过了崩塌的障碍和保镖的警戒线！他浑身湿透，沾满污秽，作战服被划破多处，露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但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却燃烧着野兽般疯狂的杀意和复仇的火焰！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声波武器，而是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形如□□的高分子震荡匕首！
此刻，这把致命的匕首，正深深地、齐根没入了挡在沈寂身前的保镖的后心！从心脏位置透体而出！锋锐的尖端距离沈寂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
保镖魁梧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惊愕，以及瞬间黯淡下去的、最后一丝履行职责的坚定光芒。他手中的电磁手枪无力地滑落，砸在污水中。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整个后背，顺着匕首的血槽疯狂涌出，滴落在沈寂昂贵的、早已污秽不堪的风衣上，晕开大朵大朵刺目而温热的猩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保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带着泡沫的鲜血。他的身体缓缓向前倾倒。
杀手首领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猛地抽出匕首！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
“呃……” 保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沉重的身躯轰然向前扑倒，溅起大片的污水，正好压在蜷缩在地上的陆鸣身上！
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血，瞬间浸透了陆鸣的头发、脸颊、脖颈！那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刺入了他被精神风暴和共鸣“嗡鸣”包裹的意识深处！
“嗡……”
灵魂深处的共鸣“嗡鸣”陡然拔高了一个频率！如同哀鸣！
姐姐陆芸苍白绝望的脸…冰冷实验台的束缚带…沈巍删除指令的余音…保镖扑倒时那瞬间黯淡的眼神…温热血浆泼洒在脸上的触感…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感知，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在陆鸣濒临极限的意识中疯狂搅动、碰撞！
姐姐…保护者…死亡…鲜血…
同样的失去！同样的绝望！同样的…被那个名为沈巍的恶魔夺走一切的命运！
保镖倒下的身躯，温热的血液，与记忆中姐姐最后冰冷的指尖，在这一刻，在陆鸣被晶片、共鸣和剧痛彻底烧灼的神经末梢上，轰然重叠！
“嗬…嗬嗬……”陆鸣的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濒死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沾满鲜血的脸庞剧烈地抽搐着，那双原本因为剧痛而失焦的眼睛，在血色的浸染下，猛地爆发出一种非人的、纯粹毁灭性的凶光！
那不是人的眼神！是被逼到绝境、目睹守护者惨死、所有珍视之物被践踏后，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复仇恶鬼的眼神！
杀手首领刚拔出匕首，正欲对失去屏障的沈寂发动致命一击。他看到了陆鸣抬起的脸，看到了那双眼睛。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毁灭欲，让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想后退，想先解决这个突然变得极度危险的“拾荒者”。
但已经太晚了！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是受伤孤狼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凄厉咆哮，从陆鸣被鲜血堵住的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他胸腔剧烈震动产生的、充满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声波！这声波瞬间被紧贴他颧骨的骨传导助听器捕捉、放大！
嗡！！！
助听器的指示灯在这一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红光！甚至照亮了周围污浊的空气和飞溅的血滴！
与此同时，陆鸣那只被沈寂强行按在禁忌晶片和接收器上的手，五指猛地张开，不是挣脱，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将接收器的天线阵列，更深地、更狂暴地压向沈寂掌中那几块晶片！尤其是那块沾着保镖鲜血的“零号样本”！
他要的不是读取！是引爆！是拉着眼前这个杀手，拉着这充满罪恶的一切，一起下地狱！
“不——！！！” 沈寂瞬间明白了陆鸣的意图！他想要抽手，想要阻止这同归于尽的疯狂！但陆鸣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烧红的铁钳！而他自己，也因保镖的惨死和失血过多而虚弱到了极点！
姐姐出现了
呜呜呜呜，心疼我们陆鸣 ，沈寂你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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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颗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