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埃里希
最最最亲爱的妈妈:
雪终于停了,但寒风依然像饿狼一样撕咬着帐篷。我的手指在写这封信时冻得发僵,可一想到您读信时壁炉边的暖意,连钢笔尖的冰碴都似乎化开了些。
请别为我担忧!营里才从前线撤下来休整,我的新战友们虽然满脸油污,却都是些直率的好人。我的长官,那位来自慕尼黑的贵族少尉——虽然自我来了以后经常板着一张臭脸,作派优雅,总爱用伏特加(当然是缴获的!)焐热我的钢盔当暖手炉。昨天他甚至偷偷塞给我半块黑麦面包,说是庆祝我首次装填满一百发炮弹没卡壳。天知道长官从哪儿变出来的,这里的补给列车总像被雪怪劫走似的迟到。
妈妈,我有没有跟您提及过我已经调到了305重装甲营的事?我们的坦克司机维克多车技超棒,和我一起调来的通迅员路德维希是个不爱笑的家伙,原来阿尔伯特上士加入军队快五年了。
我们的虎妞131号安静地趴在掩体里,履带缠着防冻草垫,像头冬眠的巨兽。多数时候,它是个难缠的“女孩”,坦克小组总要在131号的身上花费更多时间。
大家咒骂着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可妈妈,您教过我用旧毛线织手套的法子,现在连俄国人的严寒也拿我没办法——我的三层袜子里还垫着您去年寄的羊毛衬,它们比装甲板更让我安心,因为这是您的爱啊!
离营地稍远一些,有片结冰的湖,休息时长官总带着大家去凿冰取水。今天我们意外捞到条冻僵的梭鱼,少尉想亲自下厨用它煮汤,还好被阿尔伯特拦下了。不过妈妈,请别担心,最后动手的是阿尔伯特,我们的鱼汤保住啦。
若运气好,或许圣诞前还能收到您的胡椒饼干?上个月隔壁连有人收到包裹,包裹里的熏肉香得全连都做了美梦。妈妈,代我亲吻奶奶的额头,也请多保重身体,注意您日渐下弯的腰。随信附上攒了三周的配给券,应该够换些木柴过冬。
铁皮炉上的咖啡壶开始冒热气了,我得去帮车组擦炮弹。
愿上帝保佑我们早日重逢。
愿圣尼古拉斯早早把和平塞进所有人的长袜。
永远爱您的
埃里希
1943.12.02,于明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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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维克多·帕尔茨
(1920.02~1944.02.16)
妈妈:
我最亲爱的妈妈!
当您读到这封信时,白蜡树梢的积雪应该开始融化了。请原谅我用冻僵的手指写下潦草的字迹,如果可以,我愿您永远都收不到这封信,来自死神的得意。
还记得弗兰肯老宅后院的苹果树吗?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十岁那年您塞进怀里的那个干巴巴的苹果,被我丢弃的苹果核,竟也能挺过冬天一点点成长。
真神奇啊,前年的秋天,我还在家里品尝着您用它做出的苹果派呢!
妈妈,我知道您一定会责备我,责备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路。可您也知道,我从小就是这样,像极了父亲。他说过,男人要像橡树一样挺直腰杆,哪怕风雪再大,也要站得笔直。可如今,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像那棵苹果树一样,默默地在后院生长,陪着您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我们的虎式坦克已经准备好了,长官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我知道,这次的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险。俄国人的炮火像潮水一样涌来,而我们就像沙滩上的礁石,注定要被淹没。可我不怕,妈妈,真的不怕。我只是舍不得您,舍不得我们那个小小的家。
妈妈,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总爱趴在窗台上看月亮吗?您说月亮是上帝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离家远行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您抬头看见月亮特别明亮,那一定是我在看着您,看着我们的家。
请代我亲吻客厅窗台上的矢车菊,它们是我见过最坚强的花。也请您继续给教堂孤儿院送苹果酱,就像父亲从前线(1936年)失踪后您做的那样。那些孩子的笑容,是我能想到的最美的画面。
如果某天穿灰大衣的人敲响家门,请您不要哭泣。答应我,继续坚强地生活下去,就像您教导我的那样。当春雾漫过美因河,当夜莺再次停驻我们的篱笆,那便是归来的我,在您布满皱纹的额头落下永恒的吻。
雪又开始下了,妈妈。
晚安,妈妈。
永远属于您的维克多
1944.01,于科罗斯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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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路德维希
父亲:
东线的泥泞冻结成铁灰色铠甲,就像妹妹玛尔塔濒死前蜷缩在救济站台阶那天的冰壳。我的虎式电台总在深夜发出类似她临终时的呜咽,但您知道的,这是德意志钢铁在歌唱。
我时常想起您的话,父亲。您说,德意志的荣耀高于一切,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胜利的基因。他们说得对,□□的呼吸会污染纯净的雪。每碾碎一辆T34,我都看见犹太杂货商收回发霉的黑面包。那些日子里,饥饿像一条无情的鞭子,抽打着我们的脊背,而寒冷则是无情的刽子手,将我们的希望一点点绞杀。
不必回信,请保重身体,等我凯旋归来。
您的儿子,
路德维希
19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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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阿尔伯特
亲爱的妈妈:
此刻提笔,手竟有些发抖。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许是该先为这些年杳无音信道歉,又或许该告诉您,我仍活着。是的,妈妈,我还活着。切尔卡瑟的雪几乎埋葬了我们所有人,但命运竟让我从地狱的裂口中爬了出来。只是……与我并肩作战的维克多走了,走得很痛苦。
离家时我太年轻,以为用倔强和枪炮就能证明自己配得上“男人”一词。我曾怨恨父亲指责我懦弱,恨他总说我只会在葡萄架下做梦。可如今我才明白,真正的懦弱是逃避自己的归属——比如逃避您偷偷塞进我行李里的十字架,比如假装忘记黑彭海姆的秋天,酒窖里飘出的第一缕新酒香。
妈妈,您能替我看看老橡树下的石墙吗?从前我总爱把妹妹举上去摘苹果,害她摔破了膝盖。她现在该是个大姑娘了吧?真难想象那个哭鼻子的小丫头已经上了高中。姐姐已经嫁人了,她的生活怎么样?我真希望能亲眼看看她们,听听她们的声音。
别责怪父亲,他爱我,我也还爱着他。我们总害怕失去,可到底还是经历着失去,以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从幸福中割裂……
请别为我哭泣。东线的风会捎去我的思念,就像从前葡萄园的风总裹着您的祷告声。活下去成了最沉重的勋章,但为了再见到您,我愿继续背负它。
替我亲吻妹妹的额头。
爱您的阿尔伯特
1944.02.28,于乌曼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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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菲利克斯
亲爱的爸爸、妈妈:
又是一次激战,我们守住了桥头堡,代价是半数兄弟永远留在第聂伯河弯曲部。感谢上帝,我的手指还能握住钢笔。我们经历了地狱般的六周,但至少现在能闻到泥土而不是硝烟的味道。
我和库尔特遇上了,我们都活了下来。请转告伯爵夫人,让她不必担心。
(此处墨水突然加深,像是笔尖长时间悬停。)
慕尼黑的冬天是否依旧寒冷?母亲的病情有没有好转?我时常梦见家中的温暖,梦见母亲的笑容。虽然战争还未结束,但我会尽力保重自己,期待早日回到你们的身边。
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
你们的菲利克斯
194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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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弗雷德里希
亲爱的汉娜:
见字如面。
当我提起笔写下这些文字时,战场的喧嚣与炮火似乎都已远去,我的心中只有你。这里的春天来得格外艰难。冰雪消融后露出满地弹壳,但昨日我们竟在掩体角落发现一簇早开的雏菊,真令人惊喜。
自离开你奔赴战场,每一天都无比漫长。我时常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平凡却又珍贵的日子,如今成了我在这残酷战争中最温暖的慰藉。还记得我们漫步在街头巷尾,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还记得我们在夕阳下的公园长椅上,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那些画面,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在黑暗中的征程。
我的宝贝,汉娜!我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有多么想念你。每当夜幕降临,炮火声渐渐远去,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飞向你。我想念你温柔的眼神,想念你轻轻抚过我脸颊的手,想念你在我耳边低语的声音。你是我的光,是我在这片黑暗中的唯一指引。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现在。
切尔卡瑟的战斗是一场噩梦。冰雪覆盖的大地,泥泞的战壕,无尽的炮火……每一天都像是在与死神搏斗。我亲眼目睹了许多战友倒下,他们的牺牲让我心如刀割。每一次失去,都让我更加珍惜生命的脆弱与宝贵。汉娜,我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也许,答案就在你身上。也许,是命运让我活下来,只为再次见到你,再次拥抱你。
亲爱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我担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活着回来。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去实现那些未完成的梦想。我们可以去旅行,去看遍世间的美景;我们可以一起在午后的阳光下读书,享受那份宁静与美好;我们还可以用攒下的马克盘下街角那间小面包店,你烤蜂蜜蛋糕,我负责往橱窗摆你最爱的小雏菊……多幸福呀!
汉娜,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无论距离多远,无论时间多长,我的心永远与你同在。请为我祈祷,也为我们所有人祈祷,愿胜利早日降临。
期待与你重逢的那一天,我会用尽余生去爱你,去弥补我们失去的时光。
永远爱你的,
弗雷德里希
1944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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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库尔特
尊贵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愿这封信抵达时,慕尼黑初春的椴树已抽出新芽。我在喀尔巴阡山的晨雾中提笔,这里山峦的轮廓让我想起阿尔卑斯麓云的壮丽,只是少了巴伐利亚蓝天下教堂的尖顶。
感谢上帝,切尔卡瑟的寒冬终于成为回忆。现在,我和我们营的50余名幸存者被调往罗马尼亚的锡比乌,负责预备队的实训工作。作为教官团幸存者中职位最高的军官,我肩负着训练新兵的重任。
锡比乌的市民对德意志军官保持着合乎礼节的尊重。昨日休假,市长夫人邀请我、施耐德和奥托品尝了她家酿的梅子白兰地。这里的建筑颇有普鲁士王国的遗风,集市上的吉普赛人用铜壶煮着草药,让我想起母亲偏头痛时总会点燃的薰衣草香。我们又一次经过了谎言桥。整个三月,锡比乌都沉浸在节日的美好氛围中。
父亲,您常说“纪律是普鲁士的钢骨”,书房里那套腓特烈大帝的战术论著可否寄来?新兵们需要理解纪律比子弹更重要的道理。母亲的手织毛袜在泥泞战壕中曾救过我的脚趾,如果方便请再寄两双——当然要在不劳烦您眼睛的前提下。
随信附上本月薪饷的大半,剩余部分我留着为营里添置了些口琴和扑克牌。这些半大的臭小子需要学会在炮火间隙保持灵魂的温度,正如您从小教导我的:贵族精神在于绝望中仍恪守优雅。
代我向老温特管家问好,让他别忘了每天擦拭书房那尊骑士盔甲。愿上帝庇佑巴伐利亚的星空永远清澈。
您忠诚的儿子
库尔特·冯·伯泽拉格尔
1944.3.23,于锡比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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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伊莎贝尔
亲爱的约纳斯:
希望这封信能在你忙碌的战斗生活中带来一丝温暖。
慕尼黑的初雪过早地降临了,这周洪堡大学彻底停课,我得以整日蜷在壁炉边读里尔克。你总嘲笑我读这些矫情的诗句,却不知我心忧伤,惄焉如捣。
上月在庄园废墟捡拾橡果时,发现北侧枞树林已被伐尽,空留斧痕如新鲜的弹孔。还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我在树根处埋藏的玻璃弹珠吗?如今我倒总幻想着,或许来年春天会有铁锈色的蘑菇从弹珠裂隙里钻出来,像是战壕里绽开的坏死伤口。
昨日在中央车站分发慰问包裹,有位下士错把我认作他妹妹。他紧紧拉住我的手,溃散瞳孔里浮动着某种濒死的热切。我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曾经在战场上生死未卜的你。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母亲说,等你回来以后,她要亲自下厨。父亲虽然不多言,但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
请务必保重自己,无论前方的路多么艰难,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愿上帝保佑你,愿你在布达佩斯一切安好。
永远爱你的妹妹,
伊莎贝尔
1944.11,于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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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卢米拉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君今何往?归期何恃?
瞻望弗及,清泪如霰。
心之忧矣,安可弭焉?
长路迢迢,归期难俟!
——省流:活着,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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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卡尔·阿恩霍尔德
(1921.10~1944.04)
亲爱的妈妈:
希望这封信能在寒冷的北欧风中平安抵达您的手中。我在东线的战场上,时常想起家乡丹麦的宁静与美丽。这里的风景与我们的家乡截然不同,广袤的平原和无尽的雪原让我不禁想起我们的小村庄,那里有温暖的壁炉和您亲手烤制的黑麦面包。
您别发抖,妈妈,我们正在用钢铁清洗这片腐烂的大地,为欧洲的未来而战。这是旧世界诸神黄昏的终章,我们的领袖正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更强大的时代,一个不再受布尔什维克主义威胁的时代。请您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我们不是来征服,而是来阻止征服”(注:真实存在于北欧志愿兵文献中的典型说辞)】——妈妈,这是我们共同的信念。
连队里的挪威中尉总说我们丹麦人太过温和,但他不明白,我们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彻底粉碎那些所谓的抵抗。还记得埃斯比约港那些挂着红旗的渔船吗?等我们清理完第聂伯河对岸的残渣,烧尽莫斯科的毒菌,您就能在腌鲱鱼桶里看见真正的太阳了——那将是属于雅利安人的黎明。
妈妈,我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我们的信念如同丹麦的古老橡树,根深蒂固,不可动摇。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另外,请代我向父亲致歉。他书房里的那本《安徒生童话集》(不幸的是已经丢失,十分抱歉!)被我带上了战场。在炮火暂歇的深夜,我常借着月光重读《白雪皇后》。格尔达穿越暴雪寻找加伊的旅程,与我们的经历何其相似?只是不知能融化心中坚冰的,会是玫瑰还是春汛。请告诉姐姐,我一切安好。她可爱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等到战争胜利,我会回到家乡,与你们团聚,分享我的故事与荣耀。
愿希芙女神保佑您和我们的家园,愿奥丁的白鸽衔去我对罗斯托克湾潮声的眷恋。
您行走在瓦尔哈拉的儿子
卡尔·阿恩霍尔德
1943.02.28,于哈尔科夫
捉虫 补充√
虽然烽火家书抵万金,可仍旧是无用之用,除了思念,总是带不回母亲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有些是我参考真实家书结合角色经历写的,如果有引用错了,别骂我[爆哭]
话说,大家还适应我的写作风格和写小说的方式吗[狗头]以及,你们喜欢哪个角色呀,我多写写。
伊莎贝尔:本小姐要出场!
【小知识·《白雪皇后》——勇敢女孩拯救不幸少年】
安徒生童话故事,故事情节如下:
在一个小镇上,有一面魔镜,它的碎片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小男孩加伊不幸被魔镜碎片击中了眼睛和心脏,从此性情大变。
白雪皇后驾着雪橇带走了加伊,将他带到了寒冷的冰雪宫殿。在那里,加伊被皇后的魔法迷惑,忘记了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一心沉迷于用冰块拼出“永恒”这个词。
加伊的好友格尔达是个善良勇敢的小女孩,她发现加伊失踪后,决定去寻找他。格尔达历经千辛万苦,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奇怪的人和事。她曾得到会说话的乌鸦的帮助,也在老太太的花园里短暂停留,还结识了强盗女孩。
最终,格尔达找到了白雪皇后的宫殿。她用自己的眼泪和温暖的爱,融化了加伊心中的冰块,让他恢复了理智,记起了一切。两人一起回到了家乡,重新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卡尔引用《白雪皇后》中格尔达的勇敢来证明自己加入维京师、替希特勒完成“大日耳曼尼亚”梦的“正确性”。因为是被狂热洗脑,所以卡尔至死也认为自己没错,还在无意识美化这场战争中自己的立场。对了,我说的卡尔就是星光在科韦利战场上救下的卡尔,但后面还是死了。
从这堆信中不难看出,这些士兵都是自愿参战的,都活在易碎的美梦中,甚至不乏极度狂热之徒。大家要理智看待。And,愿世界和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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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无用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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