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兴师问罪

漫长的七天,终于结束了。

公寓里那令人窒息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橘子味信息素,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恢复了平日清冽的底色,江予安站在客厅中央,竟感到一丝不真切的恍惚。

他害怕的所有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夏夜雨没有碰他。没有临时标记,更没有更进一步的侵犯,最亲密的接触,止步于易感期最汹涌时那些近乎窒息的拥抱,和偶尔在失控边缘,落在他额角或发顶的、带着颤抖的、冰凉的吻。

有一次,当夏夜雨的唇无意间擦过他的嘴角时,江予安心跳骤停,几乎要鼓起勇气仰头回应。

可下一秒,他就对上了夏夜雨骤然清醒的眼神——那双紫蓝色的眼眸里,**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自嘲,仿佛在讥讽自己的失态。

江予安瞬间偃旗息鼓,所有旖旎的心思都冻成了冰碴,他怯怯地低下头,再不敢有任何妄想。

可现在,易感期结束了。

江予安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他心疼夏夜雨要独自对抗那样的病痛和心魔,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隐秘的、甚至称得上卑劣的开心。

因为他知道了夏夜雨最大的秘密。

那个关于狂躁症的、关于那张被划花照片的、关于他内心所有黑暗与不堪的秘密,这个秘密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从此,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学长与学弟”,也不是纯粹的“交易双方”。

他们是共享着同一个惊世秘密的……共犯。

这个认知,让江予安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和归属感。

他们拥有了一个必须共同守护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建立在夏夜雨的痛苦之上。

“收拾一下。”

夏夜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客厅的寂静,他的声线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的淡漠。

江予安转过身。夏夜雨已经换下了几天来穿着的居家服,重新穿上了剪裁利落的黑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

他额前的碎发被打理过,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深邃的眼眸。

除了脸色比七天前略显苍白外,他看起来又是那个完美、矜贵、难以接近的顶级Alpha了。

仿佛那七天的失控、脆弱、崩溃和依赖,都只是一场幻觉。

“学长……”江予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问“你还好吗”?还是说“我会保密”?似乎都不合适。

夏夜雨没有看他,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最后落在江予安那个简单的行李箱上。“一小时后,我送你回学校。”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这七天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予安心头一紧,连忙点头:“我明白!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夏夜雨这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检验他承诺的真伪。片刻后,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嗯。”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书房,似乎要去处理积压的事务,留给江予安一个冷漠而挺拔的背影。

江予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刚刚升起的“共犯”的亲密感,瞬间被这现实的冰墙击得粉碎。

原来,易感期结束,梦就醒了。

他依然是那个需要被隐藏起来的、见不得光的秘密。而夏夜雨,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学长。

只是,这一次,江予安的心里除了失落,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那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关于夏夜雨另一面的真相。

他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很轻。当他折叠着沙发上那条夏夜雨在失控时紧紧抓过的毛毯时,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颤抖和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而守护秘密,本身就是一种最长情的陪伴。

江予安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刚推开宿舍门,一个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

“我靠!江予安!你终于回来了!”金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这七天人间蒸发啊?信息不回,电话关机!快说,到底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去了?”

江予安心里咯噔一下,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金文探究的目光,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干什么……就是家里有点急事,回去了一趟。”

“家里有事?”金文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明显不信,“得了吧你!看你这一脸……嗯……容光焕发又带点憔悴的复杂样子,肯定有情况!是不是跟哪个Alpha约会去了?”他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了撞江予安,压低声音,“快,从实招来,是哪个系的?我认识吗?”

“真的没有!你别瞎猜!”江予安急忙否认,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更显得欲盖弥彰。他慌乱地把行李箱推到墙角,转身就想往卫生间躲,“我就是累了,先去洗个脸……”

“哎哎哎,别跑啊!”金文哪肯放过他,一把将他拽回来,脸上写满了“你骗鬼呢”四个大字,“江予安同学,你非常不擅长撒谎你知道吗?你耳朵都红透了!肯定有鬼!”

就在江予安快要招架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宿舍门又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隔壁宿舍的“万事通”赵林,他一脸神秘兮兮地探进头来:“金文,予安回来了?诶,你们听说了没?大新闻!”

金文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也顾不上审问江予安了,忙问:“什么大新闻?”

赵林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绝密情报:“经济学院那位,夏夜雨!知道吧?他也请假了,刚好也是七天!今天刚回学校!”

金文的眼睛瞬间亮了,猛地转头看向身边僵成一座雕像的江予安,眼神里充满了“我懂了”的兴奋光芒。他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赵林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八卦:“而且你们猜怎么着?有人看到今天下午,夏夜雨的车出现在咱们宿舍区附近!虽然没看到他本人下车,但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金文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捅已经石化的江予安,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坏笑:“是啊,太巧了哦~ 某个人也是今天回来,也是消失了整整七天哦~ ”

江予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头皮一阵发麻。他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就不用面对这令人绝望的局面。

赵林看看金文,又看看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的江予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瞬间也兴奋了:“不会吧?!予安,你……你和夏夜雨……你们俩同时请假一周……难道……”

“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予安几乎是尖叫着否认,但声音虚弱得毫无说服力。

“我们想的是哪样啊?”金文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膀,“予安啊予安,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不声不响地把咱们学校的顶级Alpha给拿下了?还是那种……度过易感期的关系?”

“易感期”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江予安外焦里嫩。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时间上的高度吻合和夏夜雨出现的传闻,让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们别瞎说!求你们了!”江予安几乎要哭出来,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的感觉让他无比恐慌。

他挣脱开金文,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心脏狂跳不止。

门外,还隐约传来金文和赵林兴奋又压抑的讨论声。

“绝对有情况!你看他反应那么大!”

“我的天,这可是惊天大瓜!夏夜雨哎!多少Omega的梦啊!”

“不过他俩怎么凑到一起的?平时根本没交集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顶级Alpha和低调Omega的组合,才最带感!暗度陈仓啊!”

听着门外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江予安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他感到一阵阵无力。他和夏夜雨之间那复杂而沉重的一切,在这些轻松的八卦谈资里,被简化成了一场充满粉红泡泡的绯闻。

没有人知道那七天里真实的压抑、崩溃和小心翼翼,更不会有人理解他心中那份苦涩与甜蜜交织的秘密。

而现在,这该死的巧合,已经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几乎可以预见,用不了一天,“文学系江予安疑似与经济学夏夜雨共度易感期”的流言,就会以各种版本传遍整个星泉大学。

而夏夜雨……他会怎么想?他会知道这些离谱的传闻吗?他那样骄傲又注重**的人,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更加厌恶自己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江予安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与江予安宿舍那种隐秘而兴奋的八卦氛围不同,夏夜雨的VIP宿舍里,正上演着一场近乎“刑讯逼供”的戏码。

夏夜雨刚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玄策就一个箭步上前,结实的身板直接堵在了门口,抱着手臂,脸上是罕见的严肃。

宁白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床沿上,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平静的目光比玄策的咋呼更有压迫感。

夏夜雨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就想往自己床上爬,试图用被子蒙住头隔绝这一切,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这七天发生的、足以颠覆他认知的一切。

“哎哎哎!想跑?”玄策长腿一跨,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夜雨眉头紧锁,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降噪耳机,那是他最后的避难所。

然而,一只白皙的手比他更快——宁白轻轻巧巧地摘下了他的耳机,放在一旁,然后,在夏夜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伸手将他刚扯过来的被子也拽走了。

“夏夜雨,”宁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谈谈。”

夏夜雨:“……” 他彻底没了退路,只能僵硬地坐在床沿,被迫面对这两尊门神,他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睛,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老实交代,”玄策率先发难,凑近他,几乎要鼻尖对鼻尖,“你和那个小学弟,江予安,这七天,到底干什么了?”他特意在“干什么”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夏夜雨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试图用沉默对抗。

宁白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夜雨,我们很担心你。你的易感期从来没那么难熬过。而且,你身边有人,这瞒不过我们。告诉我们,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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