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寻临时加了个班，等她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
家里漆黑一片。
她像往日那样开灯，换鞋，挂包，去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扭开盖喝了一口，正准备往楼上走，余光瞥见沙发上笔直得坐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
“谁？”
“你回来了。”
陆可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陆可寻应了声，继续往楼上走，身后的人却忽然像聊闲话似的自顾自说道，“你说，我现在和小雅求婚，她会答应吗？”
陆可寻皱眉。
今天一天可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孟雅生日宴上的那场认亲大戏，后又孟雅晕倒，拒绝做亲子鉴定……她围观了大半场戏，后来实在是公司事忙才离开。
“孟家最近的事会非常多，你确定要在这个时间点求婚？”
“我……不确定。”
她们和孟雅相识了二十多年，因为两家关系，从小她们青梅竹马，确定恋爱后，也算走过一段恋爱长跑。
之前她问过孟雅，孟雅以她想继续深造为由拒绝了自己。
陆可沁在医院里陪跑半天，考虑到孟叔叔和孟阿姨刚寻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外孙女，一家人要享团圆日，才没厚着脸皮像往日那样去孟家做客。
但回来后她一直在想孟雅那通电话。
翻来覆去的想。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她觉得孟雅有事瞒着自己，但有没有可能对方电话里说的那人不是孟清月呢，毕竟今日来宴会的宾客那么多，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陆可沁烦躁的咬了一口怀里的抱枕，咬完察觉口感不对，又呸了几下，“小雅真的不是孟伯伯的亲生女儿，她今天哭得好伤心，我看着都心疼。”
陆可寻，“？”
她没兴趣大半夜在这硬吃狗粮。
她扭头继续往楼上走，“婚姻是大事，自己好好想清楚。”
陆可沁无奈的看着楼上正中央的房门打开又关上，她忍不住将头埋在抱枕里，啊啊啊尖叫了好几声。
而被她惦记着的孟雅眼睁睁看着孟清月和饭团从医院后直接入住孟家。
苏灵秀正围着她们母女两转，一手牵一个，亲自带孟清月看楼上的卧室，书房，一旁的饭团全程瞪大眼，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哇，好漂亮的大房间。”
“哇，好可爱的娃娃，是送给我的吗？”
……
苏灵秀被她童言童语逗得直笑，但转念一想，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许，“是外婆送你的，喜欢吗？”
饭团点头如捣蒜，“喜欢，超喜欢，谢谢外婆。”
苏灵秀见一旁的孟清月脸上很疲惫，饭团也已经开始揉眼睛，“今天肯定都累坏了，早点休息，床上的被套我让阿姨重新换了干净的，缺什么明天妈妈亲自带你去挑选。”
孟清月应道，“好，您也早点睡。”
苏灵秀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孟清月拽着饭团火速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她摸了空。
对上苏灵秀略惊讶的表情，孟清月懊恼，“对不起，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苏灵秀收回手，柔声说，“清月，不用和妈妈说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你只要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妈妈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的身边。”
这大概是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听到如此温柔而坚定的话。
孟清月点头。
三人互道了晚安。
推开房门，一室的暖光驱散了孟清月心底的凉意，饭团高兴的抱着比她人还要高的布偶娃娃，“妈妈，它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吗？”
孟清月看了眼那张能容纳两三人睡的大床，“当然可以。”
饭团很兴奋，早过了她平时睡觉的点，她还努力瞪着那双眼睛，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碰，“妈妈，这里真的是我们以后睡觉的地方吗？好大啊。”
比她们原先住得那个逼仄的小房间大了五倍，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床垫很软，被套是新的，干净的，闻着还有一股香味。
孟清月拿上睡衣，将她抱起，“饭团真聪明，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不过上床睡觉前，我们得洗香香，好吗？”
饭团长这么大还没在浴缸里泡过。
孟清月帮她脱了衣服，瘦小的身躯上面随处可见的青紫，她脑袋嗡了下，才想起来，她和饭团其实已经间隔了几十年没见过了。
她险些忘了这小家伙在那家里面遭得罪。
倪婉然对她不喜，连带着对她生的姑娘也格外不喜，倪婉然在外一旦受了气，回头就拿饭团出气，孟清月平时在家的时候还能护着点，但她也要上班，不能时常照看自己的女儿。
“妈妈。”
“还痛吗？”
孟清月摸着她胳膊上的青紫。
饭团摇头，“呼呼就不痛，妈妈呼呼。”
孟清月低头亲了下，挨个的亲过，亲到饭团痒痒处，她就咯咯咯的笑。
一大一小在浴室里耗时一个半小时，才把自己收拾干净，饭团一出来，靠着香喷喷的枕头立马入睡。
孟清月关上灯，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却再次失眠。
可能做鬼几十年，不需要睡觉，以至于重生归来后，这几日她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入睡，她睁着眼看着她们头顶白净的天花板，盯着吊灯看了许久。
数星星数月亮似的在脑子里默念了几千个数。
明明眼皮子困到要打架，可脑子里总能浮现出那几张嚣张的脸。
没辙，孟清月还是爬了起来。
隔天一早。
苏灵秀看到了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饭团，不出意外的在墙角旁找到了孟清月，孟清月眼底都有了红血丝，看起来格外疲惫，“清月，昨晚上睡得好吗？”
孟清月微笑，“还好。”
苏灵秀知道她没和自己说真话，其实她昨晚上也没睡好，她们夫妻二人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比如这些年孟清月是被谁养大的，饭团的爸爸又是谁……
但她总想着女儿既然不提，肯定是有原因的。
“清月，今天妈妈带你和饭团去逛商场。”
“好。”
孟雅没和他们一起用餐，早早去到了学校。
孟清月听到孟雅居然在读研，有刹那的失神，随后她很平静地阐述，“读研挺好的，不像我，我高三就没在继续读了。”
她一句话，让正给饭团夹菜的苏灵秀和孟良哲都顿住。
饭团察觉到气氛不对，偷偷的瞄了她们两眼，然后埋头干饭。
小朋友就是要多吃，才能长得快。
她要快快长大。
苏灵秀本人就是教书育人的教师，听到女儿这话，心没来由的揪了下，她教过那么多孩子，很少遇到半途缀学的。
除非家庭条件为实太差。
想到那张出生证明上的名字，那座城市，那家小医院。
苏灵秀忽然有些喘不过气，连她往日里最喜欢吃的小汤包都变得不香了。
孟良哲安慰道，“没关系，英雄不问出处，公司里有个特别能干的女助手，据说初中就被迫缀学，后来她没放弃，一路自学，现在好多家公司想挖我的墙角。”
孟清月，“嗯。”
随后她又道，“所以我打算复读，参加今年的高考。”
她这决定让苏灵秀为之一喜，不过算了下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会不会来不及？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参加明年高考，妈妈给你仔细挑一所好的学校。”
孟良哲也赞同，“是啊，读书的事只要你自己不放弃，爸妈都会给你安排好的你想要的一切，你才来京都，我们先适应适应。”
“老孟，你之前不是有个做建材生意的朋友……”
“别着急，我明天就去找一高校长谈谈。”
她们居然就这样无条件支持了她的决定，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来质疑她这年龄还参加高考会不会不合适。
说实话，孟清月甚至做好被拒的准备。
如果换成是倪婉然，她会说，“复读一年你难道就一定能考上了？浪费那时间做什么，再说了，整个高中部都知道你是因为未婚先孕才突然缀学，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要脸。”
孟清月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爸妈，不过我还是想先试试。”
夫妻两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苏灵秀拍板，“好啊，那我们先试一下，但是清月，你答应妈妈，别太勉强自己。”
孟清月，“嗯。”
饭后，苏灵秀带着孟清月和饭团去到了商场，三人在商场内大购物，开启了买买买，苏灵秀不光替她们添置四季换洗衣服，还订购了不少年轻女孩的穿戴搭配的饰品，至于饭团，她拥有了一屋子毛茸茸的玩具，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房间。
孟清月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推脱两句，后面就随她了，几天时间，看着苏灵秀在她们两身上如流水一般的花了上千万。
这日，她们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几辆陌生的豪车的停在门外。
孟清月在看清楚车尾后四个八的车牌号时，脸上的笑敛了个干干净净。
吴谦这人非常迷信，他喜欢一切寓意财富的数字，比如车牌号，手机号，连门牌号，都要自带吉利的数字，四个八，寓意他后半辈子都大发。
“清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什么。”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