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要怪就怪棋夫子器重你,而你又容易上当受骗。

谢叠芳抱起昏迷的展言岚,神情难辨,往嘴里叼着涂火鸟,即将逃之夭夭的乌鳞蛇深深瞟了一眼,随后转身飞落。

她没有走远,随意寻了处草木丛生的角落,放下展言岚后,她拔出袖中匕首。

锐利的刀锋寒光透亮,映出一双眼色尖锐的桃花眸。

取展言岚一滴心头血,哪怕自己被鉴魔镜所伤,只要破解认主封印,谢叠芳半年来的苦心孤诣便值得。

下一刻,谢叠芳再看展言岚最后一眼,毫不犹豫往他心口所在的方向刺去。

“你在做什么?”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谢叠芳生恨的思绪。

匕首在紧要关头偏了方向,当头刺在展言岚臂膀身侧。

展言岚愕然,始料未及谢叠芳竟会趁他昏迷之际对他痛下杀手,眼前的师姐蹁跹粉影,还是他所熟悉的圣洁仙子。

可她眼底生寒。

展言岚醒时神志迷蒙,但见依稀一道冷光飞闪而过。

是匕首雪亮的刀锋。

剑修,对这点尤为敏感,他倏地清醒,紧接着看见手持匕首者正是谢叠芳,当即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谢叠芳一言不发,眼里寒光渐淡,轻推开他,缓缓提起匕首。

一条碧绿肥蠕的毒虫映入展言岚眼中,它被刀锋刺穿,喷出一股毒液溅在刀锋处。

谢叠芳拿到展言岚面前,毒虫几近透明的皮肤下布满交错的暗红色血管,张着大嘴,牙口处长着两排细细的獠牙,乍一看,像倒刺。

展言岚看得眉头微蹙。

谢叠芳神闲意定,“这是南疆特有的血盘虫,不常见,喜阴湿,沼泽泥沼之地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没想到会出现在山壁处。”

“要是被它吸上一口,小心……会没命的。”

她双手配合默契,自顾解释,很快处理掉血盘虫,除掉它体内的虫卵,以绝后患,仿佛对自己方才下刀之举,目中所带的寒意与杀气浑然无觉。

展言岚垂首,心有疑虑,静默半晌,眉头紧锁,并不接话,似乎在提防她。

“展师弟怎么不说话,是身体不适吗?”

展言岚醒神,抬头见谢叠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我为何昏迷在此?”

谢叠芳停止手里的动作,纳罕道:“为何昏迷,莫非你自己也不清楚?”

展言岚有些惊恐,微微摇头。

谢叠芳思索片刻,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态,方要开口,几番挣扎,又选择沉默。

须臾,她终于道:“乌鳞蛇闹出的动静极大,石松崖塌了大半,我们所在的山壁崩陷,队伍分散了,不少修士有伤在身,我无暇顾及那两只魔物,毕竟人命关天,可之前向师弟汇报的那名刀修碰到我时说找不到你,情况紧迫,我们便兵分两路,届时小敦村会合。”

“发现你时,你昏倒在石壁,我便带你到此处检查伤势……血盆虫的出现是我疏忽大意,险些酿成大错,陷你于危难。”

她充满深深的自责,低头用布擦净匕首,随即又补充道:“你放心,分开前我嘱咐过他们低调行事,一旦到了小敦村,任何事必定迎刃而解……”

展言岚忽道:“对不住,是我误解你了。”

谢叠芳略微错愕,“……误解?”

展言岚凝望着她,“方才醒来的第一眼,你拿着匕首,我以为……”

“以为我想杀你?”谢叠芳毫不迟疑替他接上这句话。

虽然展言岚很不想这般认定,但彼时谢叠芳那种眼神,寒冰一般的煞气,不免令人多想。

展言岚默认。

谢叠芳却不以为意,“血盆虫不是一般毒虫,不怕火烤,我若轻举妄动,师弟仅有一条命,也得因我今日之举赔上半条命,血盆虫只有一个致命处,虫首往下一寸,当机立断扎穿才为上上策。”

她说时,展言岚一直深深凝望着她,欲言又止,愧疚有之,微微抿着唇,形单影只委身角落,我见犹怜,皆落入谢叠芳眼中。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小心……”

说到这儿,谢叠芳笑着,诡异地刹住,不再说下去。

“小心?”展言岚迷惑。

“没什么。”谢叠芳扫视他,目光缓缓描摹过,“看样子,你完好无伤,对昏迷前发生的事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展言岚尽力回忆,对那双冰凉柔软的手还存留印象,“有,昏迷前似乎有一双女子的手捂住我双眼,之后,我什么也听不到,意识模糊,直至昏死。”

谢叠芳眼底没有情绪,抛出一个没有证据支撑的结论,“南疆诡异,说不定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除了那两魔物外,还有第三人,暗中潜伏其中罢。”

说及此,谢叠芳暗松了口气,感激那条突然出现的血盆虫,它死得算是有点用处,她委实没料到展言岚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苏醒。

擦干净刀锋上的毒液,弥漫在空气中毒液的气息逐渐变淡。

展言岚起身,遥见东方既白,“天亮了,你要回风雷岛了吗?”

谢叠芳摇头,道:“我不急着回去,陪你一起罢。”

虽然偏离了路线,展言岚的图纸也遗留在队伍,但两人离小敦村已经不远了,谢叠芳常来南疆采药,追寻记忆,找到去小敦村正确的路。

临近小敦村已是戌时一刻,天已经彻底暗了,靠天幕上的星月引光探路。

村落格外安静,夜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传荡,周遭屋舍前挂着的灯笼摇曳,而屋舍内早已熄了烛火。

谢叠芳奇怪道:“南疆不同于中州,正当戌时,村落寻常人家秉烛夜游,再不济屋内留一盏烛火,怎么到了小敦村街上竟无一人,灯也已灭下?”

“这户人家屋内倒是亮着。”展言岚停步,转向东北方位的一户人家。

院外挂着一盏红灯笼,屋内烛火昏黄,漆黑村落内甚是显眼。

谢叠芳走向前去,“队伍还未到,我们今晚只能留村过夜,此地曾遭涂火鸟袭击,万事小心。”

展言岚应下。

谢叠芳行至院门,叩门而言:“叨唠了,敢问可有人在?”

约莫过了十息,院门敞开一边,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妪弓身探出,上了年纪,气息悬浮:“你们是什么人啊?”

谢叠芳连忙道:“婆婆,我们采集药草途经贵地,赶巧碰上天黑,荒郊野岭,无地可宿,能否暂留我们一夜?”

老妪又看了她身后的展言岚一眼,心领神会,顿时眉开眼笑,“不麻烦,快进来。”

她引二人进屋,呼唤道:“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腾出一间屋子给这小两口。”

展言岚愕然,方要解释,却见谢叠芳拦他一步,礼貌回道:“多谢婆婆。”

老妪收拾桌上残羹剩饭,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看我们老两口刚用完饭,家里还剩些馒头,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去热一热送来。”

谢叠芳道:“我们带了干粮,就不麻烦婆婆。”

老妪本想再去,还是被谢叠芳笑盈盈谢绝。

待老翁收拾好空屋舍,老妪才带两人进屋。

屋内简陋,只有一张床铺,没有桌子,老翁端来的茶水也是两只空碗和装水的木壶,放在一条特地从院内挪来的长椅。

老妪又抱来被褥,简单铺好,谢叠芳借机问道:“婆婆,我们进村想寻个落脚处,发现大多数人家都灭了灯,可是早早便睡下了?”

老妪放下被子,笑呵呵道:“姑娘从外地来有所不知,我们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亥时前必须灭灯入睡,但大伙戌时前就把烛火灭了,我家老头子回家晚了些,这会儿才吃完饭,姑娘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谢叠芳问:“亥时必须灭灯入睡,这是为何?”

老妪面露难色,似乎在担忧什么,再三犹豫,还是如实说清,“一到亥时,村内便有婴孩啼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婆婆小的时候还不信,活了这把年纪,从未离开村落,每夜哭声都传开,十几年前村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犯了禁忌,清早连人都找不到。

“久而久之,村民们就算醒着,也不敢踏出家门半步,你们安安心心待在婆婆给你们打扫的屋子里,哪儿也别去,就不会有事。”

她摇头感叹,掌着蜡烛,带上房门离开。

屋内陷入黑暗,月光漏进,照落地面。

床铺只有一张,展言岚见谢叠芳已坐在床前,涩然开口:“师姐今夜好生歇息,师弟去屋外守着。”

“你方才没听婆婆说什么?”谢叠芳不大愉悦。

“婆婆说不可出家门,我不走远,守在门外,打坐便可,况且男女有别,共处一室终究不妥……”

“话虽如此,可婆婆认定我们是一对寻常夫妻,你贸然出屋,必定惹来猜忌,别忘了,我们来的不是南疆寻常的村落,是师尊命你诛魔的小敦村。”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涂火鸟袭村之事早已闹开,引动风雷岛修士诛魔,可婆婆和她丈夫却只字未提,若无其事般,反倒要我去留意婴孩啼哭,不允出门,”谢叠芳话锋一转,“那名刀修汇报时,提及涂火鸟的鸟卵以人腿骨筑巢,你可记得?”

“记得。”

“进屋前绕过后厨,我留意后厨,在柴堆看到了一截人的腿骨。”

展言岚瞳孔骤然紧缩。

谢叠芳严肃道:“所以,婆婆一定知晓内情,但她不想让我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处处限制我们行动。

“我们只能等,既是特意打理的空屋舍,她要我们歇息,我们便歇息,但这床铺不是白得的,有人今夜会来看望我们。”

为方便行动,谢叠芳睡在外侧,展言岚睡在内侧,奈何床铺勉强平躺下两个成年,左右挪移不得。

尤其是展言岚,他不敢挪动,心神难安,谢叠芳平静躺在身侧,这般近的距离,比过昨夜月下交谈。

说是歇息,堪比酷刑。

他侧过脸,借着月光,依稀瞧见谢叠芳轻阖双目,呼吸平稳,似是睡着。

此刻,屋外传来一声声空旷深远的婴孩啼哭声,高低起伏,断断续续。

展言岚心绪一动,辰时已至,果真如婆婆所说。

婴孩啼哭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师姐最后一句话。

今夜会有人对他们出手。

谢叠芳和方才没有什么两样,听见婴孩啼哭声也无动于衷,展言岚一度认为她真的睡着。

展言岚动了动唇,方要呼唤谢叠芳,院内忽然有了动静,咔咔作响,像极了风声。

展言岚听出异常,正当他召唤湮尘剑放在身侧,亟欲起身,谢叠芳遽然挪身,一手反拥住,她面朝他脖窝,轻吭道:“闭眼,别动。”

展言岚心突突地跳,闻声,忙不迭闭眼。

一阵阴风吹开房门,门咯吱两声便止,没了动静,紧接着,展言岚感到被褥一沉。

有东西上床铺了。

展言岚隐隐感到脸前一股奇异的湿冷,被子下,他手紧握湮尘剑,手背贴着谢叠芳的手,他不再迟疑,转手将剑柄塞入谢叠芳手中。

下一瞬,谢叠芳蓦地睁眼,跃身而起,脱鞘挥剑,一道灵光瞬间劈在附着在他们身上若即若离的黑雾。

紧要关头,偏是一颗从榻上骨碌滚去飞来的髅头挡下关键一击。

可这毕竟是天地第一剑,剑气未散,对面那堵墙瞬间崩塌,黑雾遭不住湮尘剑的剑气,原形毕露,无数骷髅头聚拢,慌忙攀上倒塌的墙,撤离屋舍。

谢叠芳哪会给它逃命的机会,立时将湮尘剑掷去。

逃窜的黑雾已化为人形,竟是个妖冶女子,身着华丽乌衣,袒露的胸前被剑气所伤,潺潺冒血。

倏地,乌衣女子感到背后一凉,闪避太迟,湮尘剑眨眼间割破她手臂,狠狠扎进地面。

乌衣女子吃痛,脚步趔趄,反身连连倒退,还未站稳,一支金色飞箭贯穿胸膛,将她钉在墙面。

谢叠芳从屋内走出,手挽金乌弓,面目冰冷。

听见动静的老妪和老头慌忙闯出房门,一见院内情形大惊失色。

那乌衣女子见到夫妻二人,娇媚花容因气急败坏而扭曲,“你没给他们吃下馒头?”

老妪心虚低头,没应声,见谢叠芳一步步走进院内,不敢轻举妄动。

谢叠芳瞧见乌衣女子这身装扮,数颗骷髅聚拢于她周身,断定道:“荥海无崖,鬼骷髅,你是**娘子。”

**娘子不急拔下胸前金箭,手上带血,抹在脸上,“好眼光,可惜知道得太多,仙盟蠢货众多,偏叫你一个小小女修看出端倪。”

谢叠芳面不改色,“小敦村的事其实出自你的手笔,是你嫁祸给涂火鸟。”

“是又怎样,怪妾身太聪明,不过放了几根人腿骨,你们不查清,二话不说便对涂火鸟下手,竟还自诩除魔卫道。”

“聪明吗?”谢叠芳竟也笑了,鄙夷道:“简直蠢透了,若你没放那人腿骨,我不会那么快起疑,**娘子未免太过心急,当夜便要下手,是在怕什么?”

“怕?”**娘子笑得更嚣张,“妾身仙盟头号诛杀对象绝非徒有虚名,百年来追查妾身的行踪的人不也空手而归,至于找到的,都变成妾身手底下的鬼骷髅罢!”

她有恃无恐般,拔下金羽箭矢,娇笑几声,随即化作黑雾消失。

仅留一句。

“小女修,如今该怕的人是你,赶快回屋看看你那貌美的小男人!”

谢叠芳心头一悸。

展言岚确实从刚才就没跟上来。

她匆忙赶回屋舍,踅身之际,看向老夫妻二人,“婆婆,我本无意伤你们,但你们所为,恕我无法心慈手软。”

金乌弓脱手,搭箭拉弓,半空中直指凡人夫妇。

老头连忙护住老妪在身后,老妪泫然欲泣,连连恳求道:“姑娘,方才那**娘子其实是我闺女,求姑娘网开一面……”

谢叠芳完全不听解释,截口威胁道:“我没出来前,不得离开院门半步,否则休怪我无情。”

她闯入屋中,东面的墙倒塌,屋内一片狼藉,却不见展言岚身影。

“展师弟!”

“展师弟!”

谢叠芳掀开破败的窗棂,小小一间屋子,展言岚人能到哪去?

终于,一声微弱的呼唤自角落传来,“师姐……”

谢叠芳遁声望去,展言岚无力地倚靠墙面,头往后仰,昂着下巴,发丝凌乱,衣衫半解,外袍逶迤在地,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却又无能压制……

歪颈难耐地喘息,眼神迷离。

他脚边那几颗落单的鬼骷髅没了魔力驱使,与寻常人骨无异,里面装着的粉红色粉末撒了出来,谢叠芳顿时反应过来。

**娘子居然给他下了**散!

喜欢的友友可以点点收藏,挖坑必填,一定不坑,段评已开,欢迎理性讨论[亲亲]

别看女主对男主一套一套的,其实她有时候也很直的[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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