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命劫

殷云衡决定跟这只聻谈一谈。

他搬来一张榆木圈椅,放在床榻正前方,转身在椅上坐了下来,腰背挺直,双手置于椅侧,坐得板板正正的。

殷云衡背对着灯台,面容被掩在朦胧光影里,只隐约能看见起伏的轮廓。

倚在床间的孟归深饶有兴趣地看着殷云衡这一番动作,目光停在殷云衡严肃冷凝的面庞上,他忍不住勾起唇角,“阿衡这般郑重,是要同我谈什么?”

殷云衡缓缓开口:“我们虽成过婚,但追根究底是一场骗局,你欺骗了我,我利用了你,彼此并无真心,算不得什么鹣鲽连理。”

孟归深眉梢挑起:“阿衡,我是真心求娶你的。”

殷云衡银眸微转,轻缓地扫向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男人,道:“无论如何,我也是受你逼迫才同你成婚的,成婚后,你对我百般欺辱……”

孟归深打断殷云衡:“阿衡,我疼你还来不及,何曾欺辱过你?”

“你……”殷云衡见男人拧起眉头,乌沉的眸中露出一丝不解,似是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无可奈何道,“你成日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这难道不是欺辱?”

“阿衡,你分明也是有感觉的。”孟归深视线飘向圈椅下方,盘桓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那夜,它在我口中很兴奋。”

殷云衡面容一僵,并住双腿,可在对方深沉的注视中,他仿佛无所遁形。

殷云衡感到一丝难堪,原本要说的话全被堵在嗓子里,他气恼地瞪了男人一眼,道:“正常男人都会如此。”

不等男人开口,他又道:“总之,你以后不许再强迫我了。”

“好。”

“……啊?”殷云衡微微张着唇,满脸愕然,他已做好要与男人争辩许久的打算,岂料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孟归深目光移至殷云衡圆睁的银眸,悠悠笑意自眸中溢出。

对于未经风月的人,自然要先让他开了窍,识得何为情,何为欲,一旦尝过其中滋味,便再难抽身其外。

之后,再慢慢俘获他的心。

“不可再在我沐浴时闯入。”殷云衡愣了半天,再次开口道。

孟归深笑吟吟的:“好。”

殷云衡趁热打铁:“不能亲我。”

孟归深眉头微皱,挣扎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殷云衡得寸进尺:“不能抱我。”

“阿衡,你是不是忘了——”

“我不是人。”孟归深坐直身子,唇边噙着丝丝笑意,语调平稳,“心爱之人日日在眼前晃悠,却连碰都碰不得,我会发狂的。”

男人平静的声音传入殷云衡耳中,他心头微寒,阴司亡灵之情通常比生者更为浓烈,更为极致,同时,也易为恶性驱使,常有偏激之举。

殷云衡虽未与聻打过交道,但聻是由鬼所化,想来与鬼应有相似之处,不能对他刺激太过。

殷云衡微微一叹:“我不强求你,但方才你答应我的可要作数。”

“那是自然。”孟归深笑道,“天色不早了,阿衡上来歇息吧。”

殷云衡上了床,那人熟门熟路贴上来,环住他的腰抱他入怀。殷云衡方才答应过对方,此时也不好再推拒,只能躺在对方怀里入睡。

翌日。

殷云衡打开门后,吓了一跳,一个苍老的背影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师父,您怎么坐在这儿?您有事找我为何不敲门?”殷云衡急忙俯身搀起青徽,手下臂膀透着一丝凉意,师父恐怕在此等候许久了。

目光移向上方,殷云衡大骇:“师父,您怎么了?”

青徽面色灰败,形容憔悴,额间印着好几条竖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无妨。”青徽摆摆手,他瞥殷云衡一眼,又望向一旁的男人,哼唧道,“我可不敢打扰你们,谁知道你们在屋里做什么。”

“……”殷云衡忍住把青徽扔下的冲动,扶他坐在椅中,“您找我有何事?”

青徽正色道:“你们今日便启程去海州。”

“海州?它在大晟的最东方,从梁州过去恐怕得好几个月。”

“尽快赶过去。”

殷云衡神色凝重:“可是出什么事了?”

青徽目光沉沉,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眼里浮出几分悲凉。

殷云衡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近日来你的运数一直处在变动中,直至这两日方才停歇。昨夜为师用尽毕生所学,全力推演,竟算出了你的命劫应期。”

两人神色骤变,青徽叹道:“弱冠之年,命劫将至。”

“二十岁?”殷云衡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前几日正是我十九岁生辰……”

“去海州会经过京城,你顺道回家看看吧。”青徽低声说。

孟归深红着的眼似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殷云衡,咬牙问青徽:“师父,当真无化解之法吗?”

“命数难测,能窥得一丝天机已是不易,化解之法我亦不知。为今之计,只有让云衡多多积累功德,说不定能以功德之力抵除劫难。”

殷云衡问:“您让我去海州,也是与命劫有关?”

青徽道:“同西南一样,东方也有你一份你的机缘。”

殷云衡若有所思。

一室寂静,谁也没开口打破沉默,殷云衡觉得屋内安静得过分,抬起头,便看见两张如出一辙的沉重面孔。

他不由笑道:“人固有一死,若真应了劫,死后我还可以再投胎嘛!你们不必如此沮丧。”

回应他的是青徽一声长长的叹息。

孟归深大步迈到殷云衡身前,紧紧捏住他双臂,目光看向银色眸底,平静的声音中透着癫狂:“阿衡,若你当真应劫,我会与你同去。”

双目对望,殷云衡神色怔怔。

“咳!”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二人对视,青徽起身,“我不打扰你们诉衷肠了。”

一只脚已要踏出门外,他突然折返回来,笑眯眯道:“临走前,乖徒儿能不能给为师留一些银两。”

殷云衡了然:“钱又被你喝没了?”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喝没的,除妖驱魔哪能赚钱,不贴钱已经算好的了。”青徽搓着手,双眼放光,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乖徒儿,你就不一样了。你拿着朝廷俸禄,又有家中接济,完全不愁没银子,你便帮衬帮衬你这穷困潦倒的师父吧,为师已有半月未曾饮酒了。”

殷云衡摇摇头,走到房中的杨木高架处,取下放在上头的包袱,翻出一包银子,递给青徽:“我所剩银钱也不太多,这些你先用着。”

青徽大喜,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徒儿。”说罢,便兴冲冲跑出门,殷云衡一看便知他是去买酒了。

殷云衡目送青徽背影远去,眼里不禁露出笑意。

经青徽这一打岔,孟归深已恢复昔日模样,问道:“阿衡在朝中也有官职?”

“圣上钦点我为灵枢司指挥使,特准我巡游四方、镇压妖邪,并许我除妖时可随意调令灵枢司内官员相助。”

孟归深叹息道:“我竟不知阿衡还是朝中重臣,看来真是我高攀了阿衡。”

殷云衡寻出灵蝶,为师父留下口信,背上包袱,转头道:“我们这便赶路前往海州吧。”

于是,三人刚歇了一晚,便再次踏上前行的旅途。

小骷髅担忧地揪住殷云衡衣袖,问他:“命劫?”

“别担心,说不定此次前往海州,便能寻找化解命劫之法。”

殷云衡望着小骷髅,暗中思索着,小骷髅究竟与自己的命劫有何关系?他第一次见到小骷髅,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二人相识已久。

“啊啊!”小骷髅突然叫了两声。

殷云衡抬头,见男人提溜着小骷髅后颈,把它扔向了后方,自己则占据了小骷髅的位置。

殷云衡无奈道:“你别总欺负他。”

孟归深笑了:“我不欺负他,难道要欺负你吗?”

殷云衡:“……”他就不该跟这人说话。

一路走来,殷云衡虽数次被孟归深气得牙痒,但旅途倒也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经过几个村镇,穿过几座山林,三人来到一座模样颇为怪异的山。主山脉两侧延伸出数座小山,自空中往下望,如同一条趴在神州大陆上的大蜈蚣。

飞至蜈蚣山上方,殷云衡忽觉身子一重,直直往下坠去。

孟归深猛地随殷云衡而去,加快速度,飞到殷云衡下方。

“砰——”

正在林中啃草的小兔子听见一声巨响,瞬间弹射而起,蹦蹦跳跳跑远了。

在漫天飞起的尘土中,殷云衡一骨碌爬起身,急忙拉起被他压在身下那人:“你没事吧?”

孟归深:“无碍。”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瞪大眼睛,当即拽起殷云衡:“当心!”

殷云衡回首一看,只见方才二人所在之处站着一只满口獠牙的螋兽。

螋兽见一击不中,再次冲二人冲来。殷云衡挥出几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眼看几张闪着金光的符纸将要打中螋兽,殷云衡脚下一空。

两人下方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大洞,二人不曾防备,直直滚落了下去。

在一片不见任何颜色的黑暗中,殷云衡听见抱着他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男人将他搂得更紧。

殷云衡心头一凛,急道:“你怎么了?”

“无事。”男人落在他耳畔的声音平稳如旧,“要到了。”

殷云衡往下一看,一团白光映入眼帘,那光极亮,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不多时,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坠势停止,殷云衡睁眼,四周一片浓绿,两人似是落在了另一处山林。

殷云衡转头望向身旁男人,他后背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殷云衡大惊:“你受伤了?”

“坠落时被螋兽咬了一口。”孟归深滚到殷云衡怀里,可怜兮兮道,“阿衡,我有点疼。”

殷云衡沉着脸抱住男人,将他衣衫扒下,布满伤痕的后背赫然又添了一道狰狞伤口,汩汩黑气正从里面流出。

“光天化日,阿衡怎么脱我衣服!”孟归深惊叫一声,捂着脸羞涩道,“阿衡若是现在想要也不是不行……”

“不知廉耻!”

一道冷喝在林中响起,打断孟归深未尽之语。

殷云衡遽然一惊,那声音并不大,他却仿佛被惊雷击中,僵硬地扭过头。

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正眼带嫌恶地看着他俩。

此处竟有男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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