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蛐蛐着往前走，被太阳晒得小脸通红，后背的布料被汗湿出痕迹，有两个已经自发拿出防晒霜补涂。等几人走到湖堤边，几个全副武装的钓鱼爱好者坐在石头上，手边架着各种牌子的鱼竿，水桶、鱼饵、水杯一个不少，但一路走过去倒没有几个水桶里有鱼。

因为旁边就站着满脸严肃的年轻保安，脸晒得黢黑，手里举着有些泛旧破损的“禁止钓鱼”的蓝色告示牌。

他就在几人身后反复横跳，走来走去，不撵人，纯精神骚扰。

钓鱼大哥们也不走，自信地坐在折叠凳上垂钓，双方对持，谁也不逞多让。

画面一时间有一种，细微的，跟天气温度反差很大的幽默感。

余戈站住看了有一分多钟，想拍下来，刚掏出手机就被王笑婷拉着往前走，“快跟上，我们要去坐船，你去不去？”

余戈眼神放空，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王笑婷豪迈挥手：“姐请你。”

“不是，不是钱的问题……我没坐过船，我怕我晕……”

“吐我手上，我给你接住。”

“……？”

最后余戈确实是体验了一把，也幸运地没有晕船，只是在湖面上驶过的时候觉得更刺眼了。

一条条波纹相互催赶着向前推进，湖水深不见底，远看是一片随风翻滚的碎玻璃片，近看是如绸般柔软顺滑的粼粼水面。

几人都没有提前准备墨镜，船也开得慢，个个套着救生衣，跟个橙色鹌鹑似的缩在船里。

提出体验游船的室友A说：“其实这样看，这个湖真的好大。”

室友B：“对。”

室友A：“我们来拍合照吧。”

话很少的室友C开口：“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可能不是很出图”

室友B：“没事，我可以P图。”

室友C：“你的技术……”

室友B：“什么？你要说什么？”

室友B眼神犀利地看向室友C，对方毫不示弱地回视着：“我说的是实话……”

室友D不知所措起来，看上去很熟悉接下来要发什么。

王笑婷见情况不对，立刻想出解决办法：“斯到普，斯到普，让前面开船那大哥帮我们拍吧。”

王笑婷说得快，动作也快，直接把手机抛给前面安静开船的大哥。大哥一直在听着客人们说话，闻言下意识去接。

余戈捏着水杯喝水，跟着看过去。ABCD四人各自有心思，但场面并没有升级，就顺了王笑婷的话，也跟着看过去。

然后，几人就看到王笑婷的手机精准地落入了水中。

不是大哥没接住。

王笑婷完全扔偏了，连余戈都没反应过来。

王笑婷最后是哭着来到湖中心的，拎着湿哒哒的手机走在最后，苦着小脸在那甩水。手机迅速沉下去，被水完全浸透，现在彻底打不开，是开船大哥跳下去潜水找半天才找到的。

开船大哥这种时候也在尽力安慰她，虽然没什么效果：“这手机不能要了，再买一部吧，不过吹干应该能卖个废品。”

“……”王笑婷说不出话，整个人丧失了活力，像条被晒干的咸鱼，半死不活站在湖中心的亭子里。

她是没法继续拍照调研了。余戈一边安慰她一边搜集自己要整理的信息，完事后先带着王笑婷离开陪她去买手机。

两人打车去了附近最近的手机店，余戈为王笑婷垫钱买手机。

王笑婷本来心已经碎了一地，但是在打开新手机以后还是毫不意外地满血复活。

“完美，还好手机卡还能用。”王笑婷重新登录账户，把钱转给余戈。

余戈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你是想继续玩还是回酒店？”

“当然是好好玩啦。”

余戈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她想回去补觉和画图，但还是问对方：“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

“有啊，这边的特产我还没买，晚上还有音乐喷泉呢。”王笑婷翻看着旅游攻略，“景区周围有一家海鲜餐厅特别有名，但是那个要排很久的队，算了……哇塞，美术馆还没去过呢，好好看啊。”

余戈心不在焉地听着，缓慢眨着眼，转头看向窗外，柏油路上行人头顶着热阳赶路。

“不过，我看你是没力气逛了，”王笑婷手指在打车界面滑动几下，“你自己可以回去吗？车已经在叫了。”

余戈转头看她。

“小垃圾。”王笑婷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多锻炼。”

“我是困，不是没力气。”余戈小声反驳了一句。

而且数值上去了，身体是比以前好很多的。只不过最近这几天休息得很不好，也真的没什么兴致去玩。

王笑婷从兜里掏了一颗巧克力给余戈。余戈接过，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叫的车子很快就把余戈接走，王笑婷拿着余戈留下来的充电宝冲她摆手示意，转身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余戈在酒店房间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又开始下雨。她起床去卫生巾用冷水洗脸，过后慢悠悠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屏幕亮起的瞬间，跳出来的几十条信息红点让她略感意外。点进专业群往上滑，大家似乎在找什么人——

“找到了吗，找到回复一下。”

“到底在干什么，到现在不回消息，车子要走了。”

“她的组长呢，没有一起回去吗？”

“我记得余戈跟她一起买手机来着。”

……

余戈双眼睁大。

“@余戈，王笑婷在哪里？”

“@余戈，回消息。”

“@余戈，你人呢？”

……

起因是别的班一个同学打电话给王笑婷约五点的饭，对方没回消息，她就先去饭店坐下等人，可到点对方迟迟不来，于是就打电话。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挨个联系王笑婷的室友也毫无进展。

直到事情传到导员那。导员一开始没放心上，只以为学生玩嗨了没看手机，后来拖得越来越久，导员也有些疑惑，直接打她家长的电话。两位家长都说没联系上女儿，这下才演变成严重的事件。

没几分钟导员又打电话过来，余戈连忙接听，解释自己下午在睡觉手机没开消息通知。导员让余戈去楼上老师房间议事，随后挂断电话。

“这件事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时间其实算不上很长，加上目前无法判断严不严重，所以不能报警，也不能太兴师动众。我让人在群里发已经找到人了，但实际上没有。”导员脸色严肃地说明大致情况，“余戈，你知道她下午去哪里了吗？”

余戈努力回想当时王笑婷说过的话……特产，海鲜店……美术馆……哪个美术馆来着？她掏出手机一一搜索。

“她当时只是嘴上跟我说要去这些地方……”

“你不要着急，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想应该知道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但是她又是个女孩子，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担心她会出事，才把你叫来。”导员打断余戈，“现在我先和别的老师去这些地方找找，你不要乱跑，手机消息及时看，知道了吗？”

“知道。”

“好，你回去休息吧。”

余戈拿着手机往回走，来到房间刷卡进门，反手关门。她先是给王笑婷发了几个消息，接着又打电话过去，无一例外毫无回应。

她没再打电话，坐在床边静下来，思考王笑婷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会这么久不看手机。

第一，手机没电了，但是她把自己充电宝数据线给对方了，所以这一点不成立；

第二，她手机又因为各种原因报废了……更不可能成立；

第三，出事了。

她不想展开第三个假设，但前面两个实在没有说服力。

静坐没多久，余戈起身往门口走，走到一楼大厅时，余戈被一个随行的男老师拦住。

“你们导员通知了不能出门吧？”

“……我买个东西。”

“找到人再买，或者你回房间，我帮你买。”男老师语气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