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一次又一次。」
“你愿意嫁给完颜珹先生,成为他的妻子吗?”
在司仪期待的目光和一遍又一遍的提问下,黎宁在高朋满座中回过神。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感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虚幻。但眼前的人又如此真实,触手可及。黎宁握紧手中的捧花,指尖微微发颤。她知道,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交易,但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如此快?
站在黎宁对面的人有许多名字。一年前在威斯兰遇见他的时候,他叫王铭琬,一个温柔开朗的义工;一个月前再次见到他时,他又成了自己联姻对象的弟弟完颜珹,一个冷漠而疏离的陌生人。时至今日,黎宁也依旧看不透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于她来说,婚姻只是一种获取利益的手段。所以今天这场婚礼没有经过刻骨铭心的恋爱和浪漫的求婚,只是因为黎宁权衡利弊过后向他发起的一场结婚邀请。
“代替你哥,和我结婚。”
再然后......
二人就一起站在了这里。
黎宁收起回忆不再犹豫:“我愿意。”
一年前·威斯兰
黎宁去年刚接手资助枫叶福利院的有关事项,恰逢五十周年纪念日,所以受邀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参加活动。忙了一上午,黎宁趁着空闲,在后院的草坪上找了一架秋千坐了下来,向远眺望着围栏外的风景。
深秋的威斯兰多了些凉意,秋风卷着树梢上泛黄的树叶,零零散散地落了满地。道路两旁的建筑爬满了暗红色的蔷薇,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路上每隔几米就有几个推车的小商贩售卖当地的特产,他们用当地的语言叫卖着,声音此起彼伏,引得路过的人掠过一瞬的目光停留在商品上,又匆匆离开。
偶尔经过的几辆车从镇上穿过,堆积在路上的落叶被过往的车辆压的沙沙作响,微风带起了路旁的落叶,伴随着车辆的经过飘起,又迅速不着痕迹地落下。
算算日子,距离上次来,好像都快十五六年了。
“这里的变化很大吧?”
听见声音黎宁抬起头,是院长向她这边走了过来。依稀记得,小时候和父母来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的她风华正茂,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肩上,鼻梁处似乎还有一副眼镜。然而现在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处的皱纹也在岁月的流逝中显现出来。她虽然面容苍老了许多,只是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有神,谈吐之间流露出的气质依旧高雅。
“是啊,和之前完全是不一样的地方了。”
她微笑了一下坐在了旁边的秋千上。“还要感谢你们山恒这么多年来的资助,不然这么多孩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用食指骨节向上推了推眼镜继续问:“黎董事长最近还好吗?”
“他很好,只可惜这次因为时间关系没能来,所以也托我向您问好。”
“听说黎董最近快退休了,所以逐渐把公司的事务都转交给你了,很忙吧?”
黎宁诚实地点点头,“是有一点,不过还好,正在慢慢适应。”
“你们这批孩子真是年轻有为,这时代是你们的了。”院长欣赏的眼神看着黎宁,“不打扰你一个人清静了,一会儿孩子们会出来活动,我去看看他们。”
黎宁起身送走院长后继续荡起秋千。
今天是来威斯兰的第二天,她还有一些时差带来的困倦。不过听说这里上周一直都阴雨连绵,直到今天太阳才从云后钻出来。
院内没有任何声音,她闭上眼睛聆听清风拂过耳边的声音。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黎宁的放空,她睁开眼睛,一批孩子从楼里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位老师。她们在一旁不断叮嘱着孩子们要注意安全一边打着手语,但是却没有孩子回答她。
整个后院除了老师的声音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黎宁看着孩子们,思绪逐渐被牵引到十岁时来到这里的回忆,和这次一样,也是和父母来参加活动。
只是具体的情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在后院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小男孩,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孩子里,他有着少数的黑头发和黑眼珠。
那时这个地方还不像现在这样种满了花花草草,彼时的后院正在扩建,地上有许多许土坡和石块,黎宁一个没踩稳,重重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她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由于手掌先着地,所以被一个锋利的小石子儿划破了手。
黎宁抬起手看了一眼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整个手掌还是火辣辣的疼。她皱着眉,咬咬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找个地方冲洗一下伤口。
她打小就这样,蹦蹦跳跳的性子让她的身上没少落下伤疤,所以这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她绕着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卫生间在哪里。就在她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那个男孩从走廊对面走了过来。
“Do you know where is the bathroom?”(你知道卫生间在哪里吗?)
男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直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好没有礼貌......
黎宁带着被忽略后的小尴尬心说。
她继续向前走,终于在走廊的转角处看到了卫生间的标志。
凉水冲洗伤口带来的刺痛在片刻后逐渐消散,黎宁关上水龙头,看了一眼伤口,被清洗后的伤口清晰了很多,虽然还在往外冒细碎的血珠,但只是浅浅的一道划痕,过两天应该就能好了。
她抽出两张纸巾擦干了水渍,准备往外走,却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刚刚那个男生就定定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多久了。
黎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话,径准备直离开。
抬腿的一瞬间,那个男孩拉住了她的胳膊。
黎宁诧异地回过头,那个男孩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创可贴,塞进她的手上。
这人真奇怪......
接着男孩比了一段手语:“你用这个。”
她看不懂,直愣愣的看着他。男孩见她看不懂的样子,也就放弃手语。
“你能听见吗?”黎宁用通俗的肢体动作指着耳朵比划了一下。
男孩摇摇头。
原来是这样......
刚刚是自己错怪他了,黎宁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后悔。
“送你的。”
她收下创可贴,从兜里拿出一根从中国带来的棒棒糖递给他。
男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迟迟没有收下,眼神中犹豫良久。
“吃吧。”黎宁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还是将他伸着的手推了回去。
再后来的事情,黎宁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两个人在操场上玩儿了一会滑梯,然后又去图书角看了看会儿书,接着和爸爸妈妈离开了。
她正在回想着,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之间凑了过来。她轻轻戳了戳黎宁的膝盖,将她的回忆打断。
小女孩大概五六岁左右的样子,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扎着小辫子,她一笑漏出了两个酒窝,就站在那静静地观察着她。
小女孩的脸上带着娇羞腼腆,笑着向她打了一段手语。
黎宁先笑了一下,但是表情确因为看不懂手语而疑惑着。
“她说你长得漂亮。”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几米远的地方传来,黎宁将目光挪了过去,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的小伙子拎着一大袋零食走了过来。
小女孩看见她来激动的笑着向他跑了过去抱住他的腿。
他长着一副华人面孔,额前的碎发在眉毛处凌乱的散着,一副四方的墨镜眼镜挂在他高挑的鼻梁上盖住了他的眼睛,仔细一看下巴处还带着少许胡青。往旁边一看,他的手上还牵着一只哈士奇,这哈士奇被养的毛色泛着光泽,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的。
他走过来站在二人旁边,打开手里的零食袋子让小女孩拿喜欢的零食。
小女孩先是挑了自己喜欢的零食后,又从里面拿出两根棒棒糖递给他们二人。
“你也是中国人吗?”她有些惊喜地问。
那人摇头。
“但我妈妈是华侨。”
“我周末在这里做义工,偶尔会来这照看一下孩子们什么的。”他补充道。
“你好。”黎宁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旁边的小女孩又轻轻扯了扯她的裙子,示意她自己有话讲。
黎宁又看向旁边的男生,递给他一个求助的眼神。
“她告诉你她要去玩儿了。”
黎宁连忙摆手向她说着再见,看着小女孩一跑一跳地融入进了其他孩子们的群体。
“她叫Arial,母亲早逝,父亲酗酒,被邻居举报虐待儿童,所以两年前来的这里。”旁边的男生坐在了刚刚院长坐过的秋千上,悠闲地晃动起来。
“对了,这是我的中文名字。”他拿起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出三个字——‘王铭琬’。
黎宁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我叫黎宁,黎明的黎,安宁的宁。”
王铭琬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面色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啊,我其实不太认识中文,所以......”
黎宁立刻明白过来,拿出手机将自己的名字打在了上面,将手机屏幕朝向了他。
王铭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究竟认不认识。
“还有我朋友,它叫Karl。”王铭琬做着介绍,而卡尔也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坐在那里立刻来了精神。它的眼睛一只褐色一只蓝色,炯炯有神。它到黎宁的脚边,仰起脖子露出他脖子上的银色项圈。
黎宁摸了摸它的脑袋,“毛茸茸,真可爱。”
“我......”他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卡住了。
一直温顺安静的卡尔也站了起来凑到了他身边,不停的摇晃着尾巴,不安的围着他来回踱步。
一瞬间微风乍起,带动地上的树叶摩擦发出不规律的‘沙沙’声。
只见他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还好吗?”黎宁看状况不太对于是关切道。
“没事,我没事。”他摆摆手示意。
可是片刻后他看起来还是没有好转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得先离开了,再见。”
王铭琬头痛欲裂,实在没办法继续撑下去,起身就牵着卡尔快步走开了,甚至都没有给黎宁告别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转身向建筑之间的一条小路那边走去,在他的步子下不经意被踩到的树叶有节奏的发出脆裂的响声,在一个转弯过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跌跌撞撞随意拉开门进了一间空间较大的储藏室,这里空无一人,他的呼吸声夹杂着回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卡尔在他的身边不停的转圈嗅着什么,前爪也时不时搭在他的膝盖上。
王铭琬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喘着粗气,耳朵里传来一生尖锐的耳鸣让他猝不及防。忽然在某一个刹那,他减缓了呼吸,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卡尔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那人睁开双眼。
他几乎拼尽全力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溺水的人终于上岸一样,贪婪地呼吸着。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神中夹杂着惊恐和陌生,紧接着,又看了看身旁的卡尔,这才缓和了不少。
卡尔一扫刚才的焦虑,兴奋的扑了过去,压在了他的身上。它的尾巴飞速摇摆着,不停的舔着他的脸颊。
他坐在台阶上直起身子,摘掉了眼镜。
此时他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起来,他摸出手机正要说话,对面的人抢先开口道:“铭琬哥,我跟你说......”
但是他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打断了。
“周屿,是我。”
低沉的嗓音和暗淡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淡淡的疏离感。摘掉眼镜后他的看上去比刚才少了几分慵懒,眼尾处之前被镜框遮住的一颗痣现在清除地露了出来,抬眼的瞬间多出了几分刚才不曾看见的阴郁。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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