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愚者

愚者阿跳从城市天台一跃而下,

却发现坠入贫民窟的垃圾堆,

一个神秘声音告诉他:

“你的死亡只是这座城市消费的第999个愚者表演——欢迎成为新的命运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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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从楼宇的缝隙里挤过来的,带着金属的锈味和某种过度发酵的甜腻。阿跳站在“巅峰置业”广告牌的阴影里,脚下是踩上去有些绵软的防水卷材。再往前半步,就是虚空。

城市在下方铺开,一片令人眩晕的光的沼泽。霓虹血管和照明神经纠缠在一起,高架路是流动的金色毒蛇,无声地蜿蜒。更远处,那些真正的摩天楼,像冰冷的、镶满钻石的巨人,沉默地俯视着脚下这片沸腾的、廉价的喧嚣。而靠近阿跳脚下的这一片,光秃秃的,黑沉沉的,是巨人们脚下洗不干净的泥泞。

他工作的那家“命运循环”公司,就在那片泥泞里,一个蜷缩在巨人脚趾缝中的存在。他昨天还在那里,对着闪烁的屏幕,吞咽下主管喷溅的唾沫星子和永无止境的“优化”、“赋能”、“实现个人与平台价值共振”。今天早上,那封措辞礼貌得像把冰锥的辞退邮件,就躺在了他那个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里。连同邮件一起抵达的,是银行最后的还款提醒,数字后面的零,像一张张嘲弄的嘴。

他租住的那个格子,在一条终年不见阳光的巷子深处,今晚大概也回不去了。房东新换的电子锁,密码不会再为他开启。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城市像个巨大的消化系统,把他这样的人嚼碎了,吸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养分,然后把残渣毫不客气地排泄出去。

他闭上眼,感受着风更猛烈地拉扯他洗得发白的衬衫。身体前倾。

下坠。

速度剥夺了声音,剥夺了思考,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光带拉成尖锐的线条,抽打着他的视网膜。预期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充满弹性的撞击,伴随着四下飞溅的、软绵绵的物体。

恶臭瞬间包裹了他。腐烂的菜叶、变质肉类的酸腐、还有一种塑料焚烧后的刺鼻气味,混合成一种实体般的攻击,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他躺在那里,浑身黏腻,动弹不得。睁大眼睛,上方是被高楼切割成一条细线的、污浊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地面反射的、病态的赭红色光晕。他转动僵硬的脖子,触目所及,是堆积如山的黑色垃圾袋,破裂的家具残骸,废弃的电器外壳,像一片文明的坟场。

他没死。从那种高度落下来,他居然没死?只是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疼,但确实,还活着。

“感觉如何?免费的、无保险的极限蹦极。”

一个声音响起来,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金属片刮擦。

阿跳猛地扭过头。垃圾堆的阴影里,倚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拥有人形轮廓的东西。它穿着极其考究、剪裁完美的暗紫色燕尾服,领口系着丝质领结,脸上却戴着一张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面具反射着周围垃圾堆里某些腐烂物发出的、微弱的磷光,显得异常诡谲。它的双手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颗不知从哪个废弃玩偶上掉下来的、脏兮兮的玻璃眼珠。

“你……你是谁?”阿跳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撞击变得嘶哑。

“我是谁不重要。”面具人的头部微微偏转,光滑的表面映出阿跳狼狈的倒影,“重要的是你,表演者编号999,阿跳先生。”

表演者?编号?

“恭喜你,刚刚完成了一场非常成功的‘愚者之跃’。”面具人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恭喜的意味,“收视率相当不错,尤其是在‘底层逆袭’和‘绝望美学’两个频道。观众们很买账,他们喜欢看这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坠落。”

阿跳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话。“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表演?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想结束一切?”面具人接话,手里的玻璃眼珠对着阿跳,仿佛在审视,“理解。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很多‘愚者’这么想。但你们的价值,恰恰在于‘表演’你们的愚蠢、绝望和最终的……毁灭。或者说,未完成的毁灭。”

它站起身,燕尾服的下摆没有沾染一丝污秽。它走到阿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光滑的面具像一轮冰冷的月亮。

“从你站上楼顶的那一刻起——不,或许从你被命运循环公司榨干、像一块用旧的电池一样被丢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登上了舞台。你的犹豫,你的恐惧,你跳下来时的决绝(或者用某些评论员的话说,‘不够优美的姿态’),都是表演的一部分。你的死亡,本应是这场演出的**,是献给这座城市的一场盛大的……消费。”

阿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比垃圾堆的恶臭更让他窒息。

“消费?”

“当然。”面具人微微颔首,“情绪是最硬的通货。你的绝望,能换来上城区那些‘节制’们几滴廉价的眼泪,或者几声满足的叹息。你的愤怒,能被‘力量’们汲取,转化为他们商场征伐的能量。甚至你此刻的困惑……”它顿了顿,面具似乎离阿跳更近了些,“也充满了某种……鲜活的趣味。”

“至于你为什么没死在这里,”面具人的手随意地指了指周围的垃圾山,“很简单。‘愚者’的死亡需要被安排在更……具有戏剧性的场合,或者,留给更有价值的‘命运’牌来执行。比如‘塔’的崩塌,或者‘死神’的收割。你?一个普通的‘愚者’,暂时只配享受这种……回收再利用。”

再利用?

面具人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递过来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粗糙的金属徽章。形状是一个侧身行走的人影,肩上扛着一根小棍,棍头挂着一个包袱。人影昂着头,步伐看似轻快,脚下却空空如也,正走向未知的悬崖。

愚者牌。

徽章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拿着吧,你的‘工牌’。”面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欢迎加入‘命运循环’,不是作为被榨干的电池,而是作为……新的‘小丑’。”

阿跳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枚徽章。一股微弱的、刺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从现在起,你的任务是行走于这座城市的夹缝,旁观、记录,偶尔……推动。”面具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融入垃圾堆的阴影里,“去亲眼看看,那些被‘战车’碾过的残骸,在‘恶魔’的契约下挣扎的灵魂,还有在‘星星’的虚假许诺下沉睡的羔羊。你会明白,你今日的纵身一跃,不过是这座城市无数疯狂剧本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场预演。”

声音消失了,连同那个穿着燕尾服的诡异身影。

阿跳独自躺在恶臭的垃圾堆里,手紧紧攥着那枚愚者徽章,金属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他抬起头,望向那条被高楼切割的、狭窄的夜空。

一滴冰冷的雨水,穿过污浊的空气,精准地砸在他的额头上。

然后,更多的雨滴落下来,冲刷着垃圾,冲刷着他身上的污秽,却洗不掉刚刚烙印在意识里的那片冰冷的荒诞。

表演……才刚刚开始?

愚者是塔罗牌大阿卡那的第一张牌,愚者并没有编号,亦可称作0号又或称作22号,是所有塔罗牌的开始,亦代表着塔罗牌的结束,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有时候看似愚蠢鲁莽的人比聪明小心的人更容易闯出一番事业,0号愚人就是这么一个“大智若愚”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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