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芽的飞机降落在B市是下午三点,陆时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便到了机场,翘首盼望着,希望下一秒就能见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陆时想,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应该是要说“我等你好久了”还是“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是先帮她拿行李还是牵个小手。
可是真的当千芽出现在眼前,想象的话语和动作都没有,只有他紧紧抱住她。
整整十五天的想念汇成一句:“我好想你。”
千芽埋在他怀里,近似贪婪的闻他身上的味道:“我也好想你。”
陆时放开她,目光一一扫过她的脸,片刻,他心疼道:“你怎么瘦了啊?”
下巴变尖了,脸上的肉也少了,漂亮的鹅蛋脸变成葵瓜子脸。
但还是漂亮的,只不过现在的漂亮带了分柔弱感。
“家里气氛不太好,没有胃口吃饭。”
陆时拿过行李箱,将千芽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那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想吃拉面。”
“行,我们去吃拉面。”
两人走出机场拦了辆的士到市内,一上车,千芽便靠在陆时身上睡了过去。
眼下白皙的皮肤上趴着两块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睡好。
陆时的心疼一下子又上升了好几个点。
他压低声音对的士司机说:“麻烦您开慢一点稳一点。”
“好的。”忠厚老实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也压低声音说:“小伙子,你这是到机场接国外读书的女朋友吗?我儿子的女朋友也在国外读书,每一次去接她回来,我儿子脸上的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陆时笑了笑,“我女朋友只是跟家里人到国外待几天。”
“哦,那还好。异国恋难熬啊。”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静了几分钟,司机大叔问:“对了,小伙子,你们是到市里的哪个地方啊?”
陆时看了眼手机,发过去的消息都没人回,“还没确定,或许您知道哪家拉面店比较多人去吗?我女朋友好几天没吃好饭,想吃拉面。”
“我知道,有好多小年轻都喜欢去那家日式拉面,要不我载你们到那儿?”
“行,谢谢您。”
的士司机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别客气。”
出租车在市中心左拐右拐,稳稳停在一家挂着红灯笼的日式餐厅门口,身穿浅色系浴衣的可爱小姐姐站在门口礼貌的微笑。
车子停下的时候,刚好有几个男生往里走。
陆时戳了戳千芽的脸,柔声道:“宝宝,醒一醒,到吃饭的地方了。”
“我好困,再睡一会……”千芽将打扰她睡觉的凶器握在手里,往陆时的怀里拱去。
见状,驾驶室的司机说:“我先下去帮你把行李箱拿出来。”
“谢谢您。”道完一句谢,陆时继续叫女朋友起床:“你要是不想醒的话,那我们回家吧。不吃拉面了,好不好?”
“不好。”千芽听到这句话后,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陆时挑眉,他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回家,不过,醒了就好。
打开车门,陆时牵着她下车,接过了司机大叔手里的行李箱,又道了声谢才带着千芽走进店里。
屋内的装饰与日剧里的拉面店相差无二,很有气氛。
坐下后,陆时给千芽点了一份招牌豚骨拉面,又在草莓蓝莓的混合果汁和芒果汁中选择了芒果汁,还给自己点了一小份饺子——
其实也不算是陆时给自己点的,只是想着千芽只吃拉面会腻,一腻她就吃不饱。
就像在学校,要是只吃她自己点的那一份,能吃下一半陆时都谢天谢地。
还好后来陆时发现多些种类少些份量她还是能吃很多的。
往自己的肚子里塞下半份拉面和三分之二饺子,千芽满足的半眯着眼睛,就像只吃饱了在打呼噜的猫咪。
至于剩下的食物当然是在陆时的肚子里。
“好好吃哦。”千芽眨眼,“阿时,我们再来好不好?”
“好啊。”陆时很爽快的答应了,“你接下来还想去哪?回家?还是去吃点别的东西?”
“我们回家吧。”千芽强调,“回我家。”
至于回家干嘛?当然是找个安静适合说话的地方。
再次回到熟悉的环境,千芽觉得在法国发生的事被家的味道冲淡,就连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散了不少——
千芽生日那天,南雪陪她一起坐飞机到A市,而千钰从其他城市的影视城出发。
到达南家的别墅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南老爷子和南风早就在家等候着。
见到她们来,南风打趣自己姐姐:“姐,你身为后辈要老爹等你这么久你好意思吗?”
南雪一个白眼送过去,“老爸都没说话,你一个小辈怎么这么没礼貌?”
南风:……
南老爷子见两姐弟又要掐起来了,拄着拐杖往地下一杵,大理石的地板发出闷声。
“今天是小芽的生日,你们能不能少说点话等会多吃点菜?”
严肃的面容在看到那个娇软的女孩子时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南老爷子冲她招了招手,“来,小芽,到外公这里来。我们很久没见了,明年是高三,后年你就要出国念书,这样,我们好几年都见不到了。”
千芽乖巧的走过去,坐在南老爷子身边,“外公,我出去念书了也会回来看您的。”
“好啊好啊。”南老爷子满脸笑容,“到时候送架私人飞机给你,单独开条航线直接降落在后面的草坪上,你觉得好不好?”
“外公觉得好就好。”
“听说小芽最近交男朋友了,长什么样?有照片没?给外公看看。”
南风在一边说:“牙儿朋友圈就有。”
南老爷子问:“什么朋友圈?是手机软件吗?”
把手机丢给南风,“你给我弄一个。”
南风接过手机,从下载软件开始到注册账号结束。“我给你添加了我们家所有人的微信,有什么事直接找人就行。”
千芽通过好友的信息出现在第一栏,南风点开她的朋友圈里他们俩的合照,“喏,牙儿身边的这个小帅哥就是她的男朋友。”
“我看看。”南老爷子拿起一边的眼镜戴上,看了好一会,对千芽说:“这小伙子很帅,眼光不错,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外公看看?”
又仔细看了看,这小伙子有些眼熟。
大概是错觉。
南雪说:“还早呢,高中都没毕业。”
“也是,万一以后遇到更好的呢。”南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所以说找男朋友还是要找帅的,长得人模人样五官端正不会差到哪去,就像我女婿,出道以来就没闹过任何绯闻,就像我家儿子,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说明人还是很专一的。”
南风无奈,“能不能不提这件事?”
“对了,你还喜欢女孩子吗?”南老爷子语出惊人。
南风刚喝进口的水喷了满地,南老爷子幸灾乐祸:“你完了,这是张姨昨天刚拿去洗好的地毯,你要挨骂了。”
南风擦着下巴上的水说:“您要是不吓我,我会这样吗!”
“这么大声跟老爸说话干嘛?”南雪皱眉,“我看你是皮痒痒又想挨打了。”
南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是又想挨打了。”
南风长叹一声:“我在这个家还有地位吗?”
“我觉得没有。”
“我也是。”
南家两父女鼓掌一笑。
南风:……
日常想离家出走。
看着对面一脸懂事乖巧的女孩儿。
还是千芽好。
想到上次爆捶了一顿且闵,也没来得及问千芽有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要是看到了,那他再回去把且闵捶一顿。
南风装作随口一问:“牙儿啊,上次且闵给你的礼物你看了吗?”
千芽放下手机,“没有,里面是什么?”
南风干笑道:“啊哈,没有就好,反正他给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只听了后三个字的南老爷子凑过来问:“什么好东西?”
“说您给牙儿准备了好东西。”
“说到好东西。”南老爷子一拍手,“我本来吧,想拉下老脸把那架小芽视为偶像的钢琴给买回来的,支票我都准备好了,结果!他们告诉我白金钢琴已经换主人了,说是有个帅小伙买给他的女朋友了。说到这帅小伙,就不得不提一句,帅哥是真的好,专情又专一……”
“咳咳。”南风提醒道,“跑题了。”
“哦。”南老爷子对身后的管家说了一句什么,继续说,“所以我给小芽买下了乐器博物馆里的那把传世小提琴。”
乐器博物馆坐落于Y国,有着近百年的历史
里面存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从名贵的到珍贵的。
白金钢琴不在里面,是因为原主人把它转赠给了好友,而好友却不想把它放在博物馆里。哪怕是博物馆工作人员来劝说了无数次,也不管用。
至于那把传世小提琴,跟白金钢琴是一个档次的。
它的历史极度富有传奇色彩——
据说这把小提琴的原主人出生于上世纪著名的小提琴制作世家,当时市面上大部分珍贵小提琴都出自他家。
他热爱小提琴,可偏偏不会。
于是他发誓,一定要制作一把独一无二举世闻名的小提琴。
到他寿终正寝前,那把小提琴终于出世,可他却不乐意自己的宝贝被其他人观赏。
便带进了自己的坟墓。
几年后,盗墓贼洗劫了整座墓室,带出小提琴,因为不识货,随手卖给了街边艺人。
可艺人是识货的,震惊之余,把它以大价钱买给了某知名小提琴家。
小提琴家去世后,他的家里人便把它捐给了乐器博物馆。
……
“我当时想着我家外孙女这么有天赋,传世小提琴当然得要在她手里才能发光发亮。”南老爷子接过管家手里的琴盒,“来,小芽,你的生日礼物。”
“可是……这种小提琴会不会有诅咒啊?”南风满脸畏惧,“物件寄托了原主人的怨气重现人间。”
还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埃及法老的棺椁不就是这样的吗?
之前还有电影名叫《木乃伊》呢。
南雪很嫌弃:“不要看那种电影,你的脑子不适合。”
千芽接下沉甸甸的礼物,“谢谢外公。”
“不拆开看看吗?”
“外公送的肯定是最好的。”千芽笑眯着眼。
南老爷子惋惜的叹气,“就是可惜没能把白金钢琴送给你。”
“外公。”千芽说,“其实,那架白金钢琴我男朋友送给我了。”
南风倒吸一口气:“好的,从此以后你男朋友也是我们南家的一份子了。”
听到他的话,南老爷子拿起拐杖威胁道:“限你十秒内赶紧撤回。”
“好的,您的好友已经撤回一条消息。”
南老爷子也才满意地对千芽说:“去美国之前把男朋友带回来,把婚订了吧?”
这种小伙子可不能错过啊。
“不行。”似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千芽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知道她会拒绝的南雪在一边很淡定的吃苹果。
连在戒指上刻字都不肯的女儿怎么会答应去美国之前订婚绑住那个小帅哥?
“为什么?”南老爷子伏在她耳边轻声问:“是因为还没那么喜欢吗?”
“不是的。”千芽低着头,紧盯自己的指甲,“不想给他造成束缚,我要去读四年书,四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南雪扬眉。
你看,我就说吧。
她知道,自己女儿是想着以后那个小帅哥喜欢上别的人,自己也好给别人腾位置。
但她却没想过自己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夜晚,南雪窝在自己老公的怀里问:“你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有对其他人动过心吗?”
“没有。”千钰的语气十分坚定。
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处,千钰说:“只要你爱我一天,这里的位置只有你。”
南雪很满意,顺便找找茬:“那我不爱你了呢?”
千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上,无所谓道:“你都不爱我了,有没有不重要,反正你也不在乎。”
现在已经将近凌晨,客厅里还灯火通明,游戏声不绝于耳。
一局游戏结束后,南风放下游戏手柄,到厨房拿了两瓶果汁,放到地毯上。
顺便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问:“到国外读书的事,跟你男朋友说了吗?”
千芽摇了摇头。
她没想好要怎么说。
“早点说比较好。”南风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只剩下一年了,可以争取多一些时间相处,不然到国外就只能靠回忆过日子了。”
“舅舅,你说……他会生气吗?”
南风耸耸肩,“不知道啊,你怎么不担心他会让你不要去呢?”
千芽看着大屏幕,眼里跳跃着游戏里的颜色,“我会去的,我答应了的。而且,我也想再优秀一些。”
“最简单的,把你的心里话都告诉他,别拖了,明天回去就把话说清楚吧,不然他要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这件事会比你直接告诉他要更生气。”
千芽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就告诉他。”
南风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拿起手柄,“继续玩。”
第二天下午,南雪和千芽刚到A市的机场,还没办理登机手续,就接到了南风打来的电话,说南云进了ICU,让她在机场等一会,一起去法国,他们也出发到机场了。
“怎么了?”
南雪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说是小云进ICU了。”
抬头,一双杏眼已经红了。
“我陪你一起去。”千芽握着她的手。
这是南云第二次进ICU,但谁都知道这次凶多吉少——
这种病在整个世界犹为罕见,从二十岁到一百岁,正常人需要八十年,而南云只需要短短两年就从一个花季少女的内在变成一个枯槁老人。
且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一切医疗手段只能让病人痛苦的延长寿命。
当初南云确症以后,当下就说:“我不治了,剩下两年的时间让来个世界旅行吧。”
南老爷子是第一个反对的,那两姐弟持保留意见,不支持不反对。
后来也不知道南云是用什么方法让南老爷子点头答应,世界旅行这事定下了。
南雪紧紧抓着她的手,嘴里却说:“可你还要考试……”
“没关系的。”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行四人披着凌晨的星月赶到医院。
在ICU病房里与他们度过了四天,南云于当地时间晚上七点二十分宣告死亡。
白布盖上的那一霎那,千芽忍了好几天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发出声音,就站在墙边,哭得直喘气,好不可怜。
这是她第一次看着活生生的人失去心跳、呼吸,第一次直面死亡。
人类太脆弱了,疾病就能拿走一个人几十年的寿命。
时间太宝贵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到头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千芽下定决心把要去美国念书的事情告诉陆时。
舅舅说的对,早些告诉,才能多些时间相处。
*
去除了外公提出订婚的事,千芽全部告知,包括要去哈顿音乐学院读书的事。
“我初三收到的通知书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当初要是认识他,说不定就不舍得去了。
千芽看他,“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陆时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额头和额头相贴,语气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我能怎么想呢,只想你出国读书,心里还是只有我。”
她的音乐天赋极高,他知道。
所以要给她空间自由展翅,让她站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发光发亮,他又怎么会不支持?
“你知道我现在最伤心的是什么吗?”陆时闭上眼睛叹气,“你既然决定要去美国念书,那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为什么不把他带上?
是不是其实她根本没把他纳入未来里面?
“这里有你的家人,而且哈顿音乐学院附近没有学校,最近的也要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把手附在他的手背,千芽继续说:“一开始我没想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也许你很快就会觉得腻。”
陆时睁开眼,往后退了些,神情淡淡,“那现在呢?”
“现在……我们会有好几十年的以后,四年不算什么。”
如果真的可以走到以后,四年又算得了什么。
陆少爷满意地放开她,脑袋上露出一对尖耳朵,“那些伤心的事先不要想了,你先想想要怎么用一年的时间过四年的份?”
千芽举手,兔子耳朵也跟着竖起来:“除了睡觉都待在一起。”
陆时点头道:“限你今晚之前把我们暑假要做的事制成一个表格,让我过目。”
兔子姑娘的耳朵又垂了下来,揪着自己的手指,小小声抗议:“我不要。”
“你再说一次?”见她蹙眉,陆时说:“好,我做。”
耳朵竖起一点,千芽说:“那我无条件配合。”
“啧。”陆时捏了捏她的耳垂,“你不是以前那只可爱的小兔子了,你是狡猾的小狐狸。”
千芽缩着脖子,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们明天去吧?”
“好啊,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
千芽震惊:“你养了一屋子的女孩子?”
陆时:……
好想看她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
“不是,有你一个就够了,我要那么多女孩子干嘛?”陆时没好气的说,“我是要做人肉馒头还是要放她们的血泡澡啊?”
千芽缩成一团,“那我一个人的血不够你泡澡。”
陆时舔了舔尖尖的牙齿,“像你这样软绵绵的小姑娘,我怎么舍得放你的血泡澡呢?当然是要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当我的新娘。”
千芽一把捂住他的嘴,羞红了脸,“你不准再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准?”陆时在她手心印下一吻,“那我等大学毕业以后再说一次。”
“不准说了。”
自己家女朋友有恼羞成怒的迹象,陆时忙顺毛安抚,“好好好,不说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