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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哐——”

爪钩牢牢固定在窗沿，一声脆响划破了宁静。

房间自始至终没有开灯，幽寂的黑暗无声蔓延。摸黑固定好爪钩，裴臻背着秦知遇迅速登上窗台，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推拉窗外侧，一张凸形防盗窗挡住了去路。裴臻似乎早有准备，只见他伸手探出窗外，简单地拨弄了几下，结实而牢固的防盗窗瞬间被拆卸了下来。

防盗窗摇摇晃晃，半面脱离建筑框架，另一半悬挂在外墙上，从头到尾连一点细微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秦知遇瞳孔微缩，还在惊讶于裴臻是怎么做到的，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下一瞬，裴臻背着他越过窗台，从防盗窗缝隙中一跃而下。

爪钩底部长长的攀岩绳直垂地面，裴臻紧握攀岩绳，身体已然悬空，他双腿微屈，脚尖轻点墙壁，仿佛凌空飞行、飞檐走壁一般，贴着墙壁急速下降。

七楼到一楼，全程只用不到十秒钟。

直到裴臻安稳落地，将爪钩与绳索收回，转身融入浓稠的夜色中，秦知遇这才堪堪回过神，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这可是七楼啊！

秦知遇惊得目瞪口呆，嘴唇翕动，忍不住趴在裴臻耳边吐槽：“不是哥们，你蜘蛛侠啊？”

“嗯？哥哥喜欢蜘蛛侠吗？那也不是不行。”裴臻刻意压低的嗓音略带笑意，轻轻回荡在耳畔。

春天到了，拂面而来的晚风不再寒冷，清清爽爽，带了点泥土的芬芳。裴臻步子很快，特意绕开亮着灯的实验楼，来到研究所乌漆麻黑的另半面，贴着绿化丛走，借夜色与树木作掩护。

秦知遇再瘦也是个一百多斤的男人，背着他赶路并不轻松。很快，裴臻平稳的呼吸愈发粗重，后颈蒙上一层薄汗。

秦知遇俯身凑近了些，用袖子胡乱帮他擦了两下。本来不想打扰他赶路的，但秦知遇又实在好奇得紧，贴着耳朵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跟罗启明又是什么关系？”

“普通人。”裴臻想也没想，笑着回答道。

“又想糊弄过去！”秦知遇冷哼一声，“不说算了，以后都别说了。”

“错了错了，别生气嘛！”裴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酝酿半晌，索性直截了当道：“情报员，哥哥听说过没？灾前我为华北军政府做事，也就是罗启明，什么收集情报呀，秘密侦察之类的，打打杂。”

秦知遇：“Special agent?”

“咳！这么说也行。”裴臻轻咳一声，神色多少有点尴尬。

“逗我呢？”秦知遇差点笑出声，“你才多大？几个月前你才满十八岁，你跟我说你是特——”

工字前半个音节已经脱口而出，裴臻赶忙打断他的话：“别玩尬的哥哥，我们不兴这么叫，顶多叫特别执法官。这一行看的也不是年龄，而是能力。”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回想裴臻异于常人的身手，秦知遇的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斟酌片刻，他轻声问道：“就算你有能力，但你年龄这么小，为什么会接触到这些？你的……父母呢？”

犹豫再三，秦知遇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裴臻没给太大反应，只是轻轻握住秦知遇的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跟你一样，我也是孤儿。哥哥如果对我的童年感兴趣，等回了云湖山，我慢慢说给你听。”

确实，现在也不是闲聊的时候。

秦知遇搂紧他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用了将近十分钟，裴臻背着秦知遇成功摸到研究所大门附近。

很奇怪，不知是裴臻提前踩了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们这一路走来异常顺利，竟然连一队巡逻士兵都没碰上。

要是知道平常研究所可是高度戒严，巡逻队密密麻麻，24小时不间断巡逻，要不然秦知遇也不至于刚走出实验楼就被遣送回去。

不过躲过园区里的士兵还不算完，研究所三面环海，不走水路那便只有一个出入口，研究所的正大门。

徘徊在大门附近的士兵少说有四五个，裴臻躲在绿化丛里缓慢逼近，秦知遇屏住呼吸，士兵们的谈笑声远远传来。

身旁是高耸入云的围墙，顶端还围了一圈电网，明显行不通。门口四五个士兵，人手一把枪，硬闯也不太现实。

该怎么办？秦知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相比秦知遇的紧张，裴臻显得从容多了。他不紧不慢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口罩、两副护目镜，先递给秦知遇，再慢条斯理地戴在自己脸上。

秦知遇还以为他打点过了，挡住脸蒙混过去。不料他刚把口罩和护目镜戴好，裴臻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类似手电筒的长条状物品，轻声嘱咐道：“哥哥，闭上眼。”

话落，裴臻拇指轻轻一挑，一个圆形拉环落地。下一瞬，他的掌心像着火了似的，白色烟雾瞬间喷薄而出。

转眼间，裴臻已经走到绿化丛边缘。

扎堆在门口的士兵听到动静齐齐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端起枪，只听“砰”的一声响，冒着浓烟的烟雾罐精准落入人群，宛如一盆水浇上通红的炭火堆，白蒙蒙的烟雾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顷刻将研究所大门全部笼罩。

“卧槽！什么东西！”

“小心，烟雾弹！是烟雾弹。”

“戒备！”、

“不，不对，是烟雾□□！”

突如其来的烟雾夺走了视线，直往鼻子、眼睛里钻，士兵仿佛无头苍蝇，顿时乱作一团。枪支没了用武之地，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易开枪。

咳嗽声四起，士兵们坚守岗位，在浓烟中摸索、尝试阻拦，也有个别士兵实在受不了了，捂着鼻子冲出烟雾范围。

□□的效果可不是闹着玩的，直到裴臻背着秦知遇堂而皇之地穿过大门，快速消失在黑暗中，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士兵们依旧没能成功睁开眼。

“哥哥，没事儿吧？”

出了研究所的大门，裴臻背着秦知遇全速前进。担心秦知遇被烟雾熏到，他还百忙中抽空从背包里拿了瓶水递给秦知遇。

“我没事。”秦知遇伸手接过水，另一只手将护目镜推到头顶，狠狠松了一口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像还会辣眼睛？哪来的稀罕玩意儿？”

裴臻低低一笑，耐心与他解释：“烟雾弹和□□的结合体。自制的。”

秦知遇拧瓶盖的手微微一顿，“你还会做这个？”

“还有更厉害的呢，我会得可多了。”裴臻勾起嘴角，笑声愈发放肆。

成功离开研究所，秦知遇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他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伸手帮裴臻把护目镜推到头顶，又把他的口罩拽下一点，将瓶口送到他嘴边，“喝点。”

裴臻扬起下巴，很配合地喝下一大口。待秦知遇将水瓶挪开，他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地笑道：“哥哥的味道，真甜。”

“少贫！”秦知遇没好气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说起来，今晚研究所怎么回事？巡逻士兵是不是比往常少了许多？不能是我的错觉吧？”

裴臻摇摇头：“不是错觉。明天开放日，今晚城墙下已经开始排队了，那边人手不够，研究所的大部分士兵被调过去维持秩序了，罗启明也在那边。”

“开放日？”秦知遇茫然地眨眨眼。

裴臻见状又给他仔细解释了一遍。

听到登上城墙看丧尸，秦知遇差点没笑出声，忍不住吐槽道：“奇了怪了，明明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居然还坚信丧尸会重新活过来，变成他们的亲人。”

“谁说不是呢。”裴臻笑了笑，眸光晦暗不明。

秦知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趴在裴臻后背，唇缝中溢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裴臻准备得很充分，工具、武器、路线都提前规划准备好，离开的时机也挑选得很好，似乎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可越是这样，秦知遇越觉得愧疚。

他们之间所谓的公平交易早已不复存在，天平严重倾斜，他欠裴臻的，永远还不清。

“哥哥，不想知道我接下来的计划吗？”裴臻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脚下生风全速赶路，还不忘另起一个话题陪秦知遇闲聊。

秦知遇懒懒开口：“研究所周围都是海，不走水路走陆路，我猜这片海域被封锁了，我们现在必须冒险回城内。但你背上的我始终是个累赘，穿过丧尸密集的城南不太现实。所以……你应该会选择我来时那条路。”

“哥哥才不是累赘，哥哥可聪明了。”裴臻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秦知遇胃口才缓缓开口：“一开始我和哥哥想得一样，今晚所有人都聚集在城墙那边，我们可以安全地穿过市区，趁机走水路离开。”

“罗启明不是吃素的，研究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我们没有交通工具，赶到渔村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渔村出海这条路早已是基地公开的秘密，追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秦知遇捏着下巴思索：“你打算反其道而行，趁乱走城南出去？”

裴臻点点头：“没错。我找了两个身形与我们相仿的男人前往渔村，算起来，这会儿他们应该开始出发了。调虎离山，让罗启明派人去追，我们混在人群中前往城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玩灯下黑啊。”

想法是好的，但……

秦知遇眉头微皱，“从城南穿过去，无异于穿过丧尸的巢穴，我现在连路都不能走，我们能应付得过来吗？”

“不用担心。丧尸容易被什么吸引？”裴臻自问自答：“人，活人的气息与声音。今晚聚集在城墙下面的人就是最好的诱饵，臭气熏天，丧尸闻着味就来了。”

古城墙将城市一分为二，一面是前来探望亲人的活人，一面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丧尸。秦知遇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今晚，到底是谁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