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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巨大的爆炸声直冲云霄，耀眼的光芒瞬间点亮黑暗。

不远处，火光微微闪烁，矗立在城墙上的城垛顷刻被炸得四分五裂。强烈的冲击力仿佛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碎石瓦砾随震荡而弹开，建筑物残骸四处飞溅，烟尘冲天而起。

短短几秒钟，高耸的城垛彻底沦为废墟。

炸弹威力不是一般的大，离爆炸中心尚有一定的距离，站在城墙上的人也迎来了一股强大的冲击。

城墙下排队的居民瞬间乱成一团，队列好似揉乱的麻线，人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离，惊呼与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而汇聚在城墙南面，大片大片的丧尸闻声而动。尸潮如向南迁徙的磷虾，循着声源蠕动，规模格外庞大。

“疯子！疯子！裴臻你TM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炸弹的余威尚未消散，硝烟味扑面而来。

罗启明气急败坏，指着裴臻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你TM炸城垛，城墙万一塌了怎么办？你怎么敢的？想死自个儿死去不行吗？”

被人指着鼻子一通骂，裴臻也不恼，反倒朝罗启明无辜地笑了笑，“不是你要看的吗？怎么样，准备够不够充分？不够还有。”

话落，数十名士兵端着枪一拥而上。

他们来势汹汹，眼中凶光毕露，大有要将裴臻原地处决的意思。

不需要裴臻做什么，士兵还未靠近，罗启明冷着脸与他们摆摆手，“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是！”一众士兵立刻原路退回。

罗启明抬头看向裴臻，不复从容不迫，眉头拧得死死的，“一共设了多少炸弹？”

“你猜？”裴臻眯起眼睛，笑得愈发放肆，“这一颗是特意给你看的，剩下的可不是。威力怎么样你也看到了，我都等不及了。他们不是排队见家人吗？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把他们的家人请进来不行吗？”

“裴臻！”罗启明怒吼一声，吼完又迅速抬手抹了把脸，强行将火气压下去，好声好气地安抚：“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们不是想走吗？你把炸弹位置告诉我，我——”

“想都别想。”裴臻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放我们离开，回头自个儿找人带着探测仪找去，多浪费点时间而已。”

罗启明脸一黑，“不行！炸弹留在城墙上的隐患太大了，万一遗漏——”

“没有万一。”裴臻再次打断他的话，“遥控器在我手里，除非我主动引爆，不然它还是很安全的。如果你老老实实放我们走，我没事儿引爆它干嘛？你说对吧？”

罗启明气得牙痒痒，无奈将目光转向秦知遇，“知遇，他这可是拿全城人的性命威胁我呢。居民是无辜的，你难道忍心这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幸存者，再次受到炸弹威胁吗？”

秦知遇一点面子都不给，坚定地点点头：“忍心。但……”

他刻意卖起了关子，罗启明眼睛一亮，“你说，只要让他先把炸弹的位置告诉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别想了，炸弹的位置不可能先告诉你。但我的确还有一个要求。”

打一巴掌不给甜枣，还要再打一巴掌。

秦知遇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理所当然道：“我需要一支疫苗。”

罗启明瞳孔猛地一缩，就连裴臻也微微愣了一瞬。

秦知遇继续道：“不用糊弄我了，我知道，疫苗已经研发出来了。你今晚在这演这一出，无非是想趁机收拾裴臻，顺便让我把锅背了。”

“什么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疫苗，疫苗目前确实有个初步进展，暂时还没有研发出来。”罗启明别开脸，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秦知遇笑出声：“疫苗如果还没研发出来，他们敢对着我这个免疫体开枪吗？至于背什么锅，你心情清楚得很。”

“这数以万计的丧尸，一直留着也是个隐患。起死回生的疫苗你们永远研究不出来。又想清理丧尸，又不想失了人心、引起民愤，你自然需要一个背黑锅的。

而我这个免疫体，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罗启明没有再接话，像是默认了。

几句话的功夫，好几名士兵已经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剩下的士兵将目光全部聚集在裴臻身上，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裴臻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朝罗启明扬了扬下巴，“别拖延时间了，罗启明。五分钟之内，把疫苗和背包给我拿过来，顺便让他们撤了吧，这么多枪口对着我我挺害怕的。”

“疫苗在研究所，五分钟根本——”

“那是你的事！还剩四分半。”

罗启明气得半死，扭头将火气发泄在士兵身上，“滚！把枪收起来，滚到那边城垛去。”

士兵赶忙收起枪支，识相地退到城垛另一头。

他在一众士兵中随便指了一个，“你，下去叫人把疫苗送上来！速度要快！”

“是！”

士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台阶尽头。

时间莫名被拉长，短短五分钟，秦知遇想了很多。

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对付罗启明，有用就行了。

快了，马上疫苗到手，吴映有救了，他和裴臻也能安全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云湖山安稳的生活。

思绪逐渐飘远，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回云湖山要不要搬去和裴臻一起住。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呼，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来了，来了！”

台阶下方传来一声嘹亮的高呼，秦知遇以为疫苗拿过来了，着急忙慌地走到城墙边缘，伸长脖子往下看。

方方正正冷冻舱骤然闯入视线范围内，秦知遇心下一沉，眼底希望的光芒瞬间荡然无存。

他倏地扭头看向罗启明，只见方才乱了方寸、委曲求全的罗启明已然随士兵退到城墙另一头。他隔空对上秦知遇的视线，好似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

顾不上纠结冷冻舱里的人是不是吴映，秦知遇忽然意识到什么，赫然转身跑向裴臻，“小心，裴臻！小心！”

当秦知遇握住朝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耳边传来“扑哧”一声，殷红的血液飞溅，一枚高速飞行的子弹快他一步，精准没入裴臻的腹部。

像是被瞬间抽走生机，裴臻腿一软，单膝跪在地面，面色苍白如纸。秦知遇赶忙将人抱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裴臻掰开他的手，把制氧机硬塞给他。

刹那间，秦知遇心领神会。

他紧紧握住这张底牌，红着眼眶不停向裴臻点头，另一只手捂着裴臻不断往外渗血的小腹。

像是被伤了内脏，小腹血流不止，裴臻颤抖的嘴唇也溢出不少鲜血，似乎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一个字也说不出。

秦知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不能乱，他扭头看向罗启明，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恨意，可就在他拿着底牌想找罗启明谈判时，裴臻的身体忽然开始抽搐。

不是疼痛难忍那种抽搐，更像是……

秦知遇牙齿都在打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忙脚乱地掀开衣服，查看裴臻的腰腹。

血肉模糊的伤口纵然骇人，但此时——

没什么比得过那几道细细密密的黑纹。

“病毒，子弹上面有病毒。”

不知何时，罗启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秦知遇身后。

他看着奄奄一息、即将感染变异的裴臻，忍不住笑出声：“其实这一枪本来可以直接把他送走的，但秦知遇，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话音未落，银色冷冻舱被士兵抬上城墙，放在秦知遇身旁。

罗启明简单操作了一番，那张秦知遇无比熟悉的面庞再次出现在眼前。没有玻璃的阻隔，没有刺骨的寒意，吴映正在苏醒，潜伏在体内的病毒也即将被唤醒。

与此同时，一个巴掌大的银色盒子轻轻放在秦知遇手边。盒子被人提前打开了，一支淡黄色直颈安瓿瓶躺在正中央，旁边还放了一支未拆封的小号注射器。

不等秦知遇开口询问，罗启明直截了当道：“一剂疫苗，两个人，我很好奇，你会选择救谁呢？是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的吴映，还是为了你能自我牺牲的裴臻？”

“我曾经也做过这样一个选择，很庆幸，我选对了，这些年来从未后悔。希望你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让自己余生后悔才对。”

罗启明无疑是一个赌徒，当年赌了一次，今晚又赌了一次。子弹命中裴臻，爆炸再未发生，他知道，他又赢了。

给秦知遇疫苗、让秦知遇做选择，只是他一贯的恶趣味。不过他确实也很好奇，这个身体里流着他的血的孩子，到底会怎么选。

冷冻舱启动了解冻模式，沉睡的吴映正在缓缓苏醒。裴臻小腹中弹，细密的黑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全身，已然徘徊在变异的边缘。

他人生中最重要、最亏欠的两个人，该怎么选？

秦知遇早已泪流满面，哭着哭着却又笑出了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知遇缓缓抬起头，看向罗启明的目光格外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罗启明眼皮子一跳，顿感不妙。

秦知遇勾起嘴角，笑吟吟道：“如果我都不选呢？要不，一起下地狱吧！”

制氧机银光闪烁，细微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意识到制氧机就是引爆器，罗启明眸子一沉，不顾形象地飞扑上前，迅速与秦知遇扭打在一起。

巴掌大的制氧机上覆盖着四只手，两人奋力争夺，谁也不肯撒手。眼看大半个制氧机即将没入秦知遇怀中，罗启明索性心一横，混乱中摸索着凸起的按键，重重按了下去。

已是深夜，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