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宝塔

进入石门走了约有半柱香,三人又面临两扇铜门,铜门两侧有明间,青年带他们走进右手边的那一间,道:“我叫贾温,是这里的管事弟子。”

江芷连忙点头,分外乖巧的模样:“贾师兄好,多谢贾师兄带路。”

贾温没什么反应,待三人坐下,令身后人取来三张书契,拍在了桌子上。

江芷摸到眼前一张,发现上面没有什么过分的条款,基本就是交代弟子要如何如何听话,最后填一下名字,便了事。

“江芷”这个名眼下是不能用了,她润了润笔,最终写下了“江白衣”三个字。

等到李秾左丘行同样填好,贾温将三人书契收起来察看,不料皱起眉头道:“你们三人不是兄妹吗?怎么会一人一个姓?”

江芷暗道一声糟糕,居然忘了在名字的事情上通气儿!

不过她一个急中生智,脸不红心不跳道:“我随母姓,大哥随父姓,因爷爷年轻时有位挚友去世,故而二哥随那位故交姓。”

贾温显然对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史没什么兴趣,不耐烦地一抬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剩下的会有这两位师兄代劳,有什么问题便问他们吧。”

走了没两步,步伐忽然停在门槛,转身望向李秾,眼神意味深长:“李凤阁……名字取得倒大,也不怕受不受得住。”

江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凤阁”是李秾的假名字,贾温说完那句话便扬长而去,她下意识看向李秾,对方神情淡淡,并不为之所动。

留下的两名青年弟子给了他们仨一人十两银子,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真不是小数字,怪不得朗月阁横空出世,人贩子越发猖狂。

别的小孩大多是爹娘收钱下山,他仨的爹娘又不在,钱就只好揣自己兜里。

收完钱交完契,这才能进第二道门,进了第二道门再往前走,离老远便瞧见两扇偌大的紫檀木门,门上牌匾红底金粉题了“朗月阁”三个大字,地上左右两边摆了两只石麒麟,栩栩如生如活物一般,虎视眈眈盯着陌生的三个外来者。

江芷心中惊讶,想不到前面两扇门连入口都不算,直到现在才算正式要进朗月阁。

天已经接近黑透,好在檐下有两只白纱灯垂着,江芷见两名青年不动了,以为他们就送到这里,便身先士卒走到前面,准备推门进去。

不料忽然被其中一人叫住。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银子,不想下山去吃顿好的?”那人道。

江芷不假思索地摇头:“天已经黑了,下山不安全,再说门派中又不是不管饭,在哪吃都一样,反正肯定比在街上要饭强。”

对方便不再吱声,过了片刻说:“随你们吧。”

接着上前将门一推,准备领人入内。

两扇厚重的紫檀木门朝两边撇去,夜幕黑中带紫,笼罩亭台楼阁,好在到处灯火璀璨,方不至于让这些庞然大物在黑暗中看着好似怪物。

在外走动的弟子并不多,即便碰见几个,也是青年模样的人物,衣裳与贾温无二,更像是管事的。

两名青年颇有耐心,给三人指着哪里是早起练气的地方,哪里是吃饭的地方。山巅之上地势错落复杂,楼阁亦是依地形而建,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七层宝塔。

江芷眼力不好,但也能看到塔为四角形,楼阁的样式,高百尺,坐北朝南,气势恢宏,每一层石楣额均有刻字,但字体似乎不是汉文,更像是符咒或梵体,总之被夜色掩着看不真切。

“七层塔是弟子们起居的地方。”青年道,“你们刚来,最开始住第一层,等随着每月的考试,通过者则往上前进一层,待攀登到第七层,便可以出师了。”

江芷不禁挑眉:“出师?”

所谓每月的“考试”对江芷来说就已经很离谱了,这个“出师”更是引起她无限狐疑。她正经师父就三寸钉一个,没进过门派也没拜过高人,不知道正常门派怎么安排弟子修行,但绝对不该是眼前这样。

想想便知,一帮马步都扎不稳的小屁孩子,基本功都还没练明白,考试考什么?老鹰捉小鸡吗?

李秾左丘行显然也没想明白这一点,品着青年的话,眉头不由皱紧。

一人给他们讲着门派中的规则与禁忌,另一人去拿衣服被褥,等追上来,几个人已经快到七层塔塔底。

东西往三人怀里一塞,青年道:“进去之后有东西两道门,女往西走,男往东走,换完衣服可以去饭堂吃饭,亥时之前回塔,夜里早点睡觉,明日早上跟着大家一起上晨课。”

三人异口同声回了句:“是。”

就这样,没见掌门,不拜师父,三人领了衣裳被褥,就成了朗月阁的一员。

踏入七层塔中,正对面的是截木梯,旋转直上,不想也知道肯定通往上几层。

江芷有股冲动,想一鼓作气将每一层都翻过来,挨个人的去问王小豆的下落。

不过忍住了。

朗月阁古怪归古怪,但不能一定断言人家有鬼。七层塔里住的也不是什么邪魔歪道,而是一个个梦想着行侠仗义的小孩子,她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纵然找到王小豆,对方也不一定就乐得见她。

江芷沉了沉心,抱着被褥衣服往西转身道:“我先过去了。”

李秾左丘行见她离开,便没逗留,后脚也往东去。

衣服上用炭笔标了他们的房间名字及铺位,找起来并不麻烦。

江芷在长廊一间间找着,头顶灯笼散发昏暗的光,脚步声清晰可闻。

说来奇怪,住在七层塔里的都是小孩,正是多动活泼的年纪,纵然女孩子普遍乖巧,可那么多房间挨着,走廊却安静的针落有声,这是很不正常的。

房间是按照天干排列的,江芷走到长廊尽头,最终推开了“癸”字号的门。

霎时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投向她。

两条大通铺,加起来少说有二十人,最大的约十四五岁,最小的仅六七岁,满脸稚气,还没个桌子腿高。

个个老实趴在身下的铺盖上,嘴唇颤动着,似乎在念些什么东西。

可能是江芷这张脸捏的太平平无奇,这些眼睛仅给与她片刻的关注,很快就各自忙自己的了。

正好中了江芷的意,她可不喜欢干什么都有人关注。

因为人多窗小的原因,屋子里的空气并不好闻,各种味道杂糅在一起,形成了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气味。

江芷耐着性子数了一遍床位,最终确定第一排通铺右手靠墙的位置是自己的。

其实挺好,受一个人挤比受两个人挤舒坦。

可走过去一看,这个铺位上已经有人了。

被子没有叠,就那么随意堆到床尾,枕头也不在原来的位置,歪扭七八的,已经伸到了旁边姑娘的铺卧里,床下替换的鞋子更是东一只西一只,距离远到恐怕得害相思病。

唯一好点的,是被子一角用彩线绣了只牡丹花,针脚很细密,鲜艳生动,算是这个死气沉沉的环境中唯一一点亮色。

她看了看衣服上的标记,确定就是这里没有错。接着二话不说,将塌上的东西连枕头带被子一卷,麻溜扔在了两铺中央的大宽桌上,再将自己带来的被褥放下,铺好,换衣服,一气呵成。

其他女孩看着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表情都傻了。

江芷换完衣服转过身去,注意到一个个呆头鹅似的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众人摇头。

江芷:“那你们看个什么?”

睡她旁边的苹果脸小姑娘戳了戳她的后背,犹豫道:“姐姐,你要不……还是换个地方睡吧……”

江芷诧异,刚要问为什么,门口便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她耳膜一轰。

“啊!我的枕头被子为什么会在桌子上!谁干的!啊!”

进来的姑娘披头散发,臂弯搭了条长巾,发尾滴着水,估计是刚从净室中沐浴回来。

瓜子脸大眼睛,挺好的长相,不过因为气急攻心的缘故,连带着一张好看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眼角眉梢都绕着股娇纵跋扈,仿佛一朵鲜艳危险的食人花。

江芷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还能听得见声音,淡淡道:“我干的。”

话音刚落,眼前便哐哐冲过来一个人影。

“食人花”眼珠子都要从眼里瞪出来了,指着江芷便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占了这里!这里就是我的!房里还有那么多空铺,你睡哪里不行啊!凭什么抢我的地方!”

声音太尖太细,吵得江芷额头青筋直跳。

她一掀眼皮,眼神光直瞥大呼小叫的姑娘:“你跟我说,我‘抢’你?”

“抢”字咬得颇重,落在人耳中,不由得心惊肉跳。

“食人花”头发丝抖了抖,显然被威慑住了。

不过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长巾往塌上一甩,两手掐腰理不直气也壮道:“我在这睡得好好的!你来了连声招呼不打便将我的铺盖扔了!你这不是抢是什么——啊!你居然拿鞋砸我!这是谁的鞋啊!啊!脏死了!我刚洗完澡啊!”

江芷一个头两个大,嫌弃似的拍了拍手道:“自己的鞋都不认识?”

“食人花”顿时安静下来,低头瞟了瞟两只脏鞋子,确定是自己没洗的那双,脸“噌”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还有,不是我抢你的铺位,分到的位置便是如此,我若因你的原因而去别的铺位,反倒是抢人家的了,要是不服气,你尽管去找贾师兄评理,少在这大呼小叫。”

江芷穷尽耐心说完这段话,饭也没心情吃了,被子一扯躺下:“睡觉!”

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食人花”憋屈又委屈,站在原地絮絮叨叨:“你睡了……你欺负完我你居然就这么睡了……”

江芷猛地抬头:“再嚷嚷就把你扔出去!”

对方:嘤……

江芷更烦了。

天地良心,她来这的第一夜是想低调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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