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卫府已经精英尽失,卫振明听爪牙们报说中海仍然住在平安客栈,这时正乘马前来找他,不由大惊失色,立即召集还可派用场的人在门外严阵以待。xiaoxiaocom

中海在阶下勒住坐骑,根本不在意两侧爪牙们的诸葛连弩,安坐鞍桥沉声向上叫:“卫振明,能听得进在下的忠告么?”

卫振明脸色铁青,愤然地叫:“咱们无话可说,除了放手一拚之外,没有人要听你的话。”

“你要听的,阁下。你知道你目下的处境是如何凶脸么?”

“你无奈我何。”

“在下不是指今天,而是指以后,徐福春是龙虎风云会的会友,你知不知道?”

“甚么?你……”卫振明大吃一惊,如遭五雷轰顶,脚下一软,几乎惊倒。

“难怪,就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昨晚才烧他的府第,杀他的人,他本来在下月要到湖广听候差遣被你这一闹,阁下,你的乱子闹大了。”

“你……你胡……胡说!”卫振明用不像是人的声音叫,脸色泛灰,生像是死人面孔一般。

中海兜转马头,扭头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在下已经告诉你了,如果我是你,即使不立刻逃命,至迟也得在一个时辰之内逃出十里之外,决不会愚蠢得在这儿等待死神的召唤,让龙虎风云会杀个鸡犬不留,时辰不多,阁下好好准备吧,再见。”

“且慢!你……你怎么知道徐福春是……龙……龙虎……”

中海将金云玉版副令取出来扬了扬,重行收入说:“阁下大概没有见过龙虎风云会的金云玉版令这就是,假使你立即派人将黄金千两送到关王庙,在下任由阁下携家带小尽速逃生,但必须在他会友赶到之前离开,慢了恕不负责,如果黄金不立即派人送来,你便得偿还昨晚的血债。”

说完,马儿四蹄奔飞,冲出广场去了。

卫振明当然没有见过金云玉版令,不由他不信,片刻之后,卫家鸡飞狗走,马和车全装上了值钱的物品,车辚辚,马萧萧,各奔前程四散逃命,一千两黄金,在众人逃离之前,已经送到了关王庙前了。

此后,太康镇卫家的所有宅院,在岁月如流中逐渐崩圯,卫家的子孙永远不见回来整理家园,各地卫家所经营的盐茶行业,几乎在一天中全部关门大吉。卫振明一家子,不知逃到何处去了,也许在天涯,也许在海角,反正没有人再见过这位财势显赫的卫大爷。

中海将珍宝金银交给镇上的主事,要他们转赠给那些曾被徐卫两家迫害的人,救济贫苦,然后策马驰向东面大道,直奔老龙丘,在镇民鸣炮欢送之下绝尘而去。

三里余到老龙丘下,他向右一折,远远地,便看到丘下凋林中,有两栋茅舍,马儿穿林踏草而行向茅舍徐徐驰去。

茅台中似乎没有人,后面的羊栏也不见羊群,柴门紧闭,两条大黄狗远远地便汪汪狂吠。

他在门外下马,将绳系在树枝上,走向柴门。

柴门悄然而开,奔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清秀的脸蛋上泛着天真的笑容,上前笑道:“龙大哥,爷爷算定你必定会来,欢迎。”

中海含笑将少年挽住,笑道:“你爷爷昨晚定到镇上去了,小弟弟,我猜,你也去了,对不对?“少年人脸蛋一红,笑道:“去是去了,但不敢动手。”

“我想,你们一定暗中帮了我的大忙。”

“爷爷不能动手,连高来高去也感吃力,不然昨晚我们也和他们一拚,龙大哥,爷爷说你太大意了,你离开囚牢后不久,便来了两个巡查的恶贼……”

“哦!谢谢你们,你们把那两个家伙解决了?”

“爷爷用不上劲,袖手旁观,我给了他们两颗飞蝗石,打昏了让他们在阴沟里快活。

“茅舍中传来了邹老人爽朗的笑声,叫道:“哲儿,还不请龙大侠进来入席?”

少年拉着中海往里走,一面说:“龙大哥,我叫小哲,你可不可以叫我小弟?”

“当然可以,兄弟相称有何不可,只怕愚兄高攀了哩!”

邹老人出现在门中,身侧跟着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太婆,两人含笑相迎。

中海长揖为礼,含笑道:“老爷子,小可幸不辱命,只是有事在身急需上道,故特专程前来听老爷子前往镇中善后……”

邹老人挽了他的手往里走,抢着说:“哥儿;不是老朽推托,隐世避仇的人一旦重管尘俗纷扰,必将自陷死境,何况我已不能再和人争强斗胜了。”

进了厅,厅中宴席已备,邹老人向老太婆伸手引见道:“龙哥儿,这是老朽的老伴,哲儿是老朽的孙儿。”

中海向老太婆行礼,恭敬地说:“婆婆万安,小可来得鲁莽,婆婆尚请多赐教益。”

老太婆笑得爽朗,说:“龙哥儿客气了,老身对内外功拳剑等一窍不通,老头子倒希望为哥儿效劳,有事你可以请教他,哥儿侠胆慈心,而且胆识过人,两天来伤人而不杀人,挑动二虎相争而两败俱伤,轻而易举地替太康镇除去了心腹大息,大快人心,可敬可佩,特备水酒为哥儿道劳,请上坐,哲儿,上香茗。”

中海怎肯入座,他还得赶路呢,摇手道:“婆婆,不是小可矫情,委实有急事在身,必需赶路,盛情心领了。”

邹老人几他挽至主客位旁,矣道:“龙哥儿,你的事并不急,坐下啦!”

中海不肯坐,诚恳地说:“老爷子,在下的事十万火急,关系……”

“关系着武林大劫,是么?”邹老人打断他的话。

“不猪,确是……”

“放心啦!施姑娘在许州还有几天逗留,小襄王……”

邹老人向东厢房招手,叫道:“苕丫头,还不出来拜谢龙哥儿的救命大恩?”

厢房门悄然拉开,西面院门也拉开了,银凤、分水犀几乎同时由两侧进入厅堂,两人同时下拜。

“恩公,义薄云天,不念旧恶仗义援手,恩比天高,请受妾身一拜。”银凤感激地说,盈盈拜了下去。

中海恍然大悟,闪在一旁伸手虚引,急急地说:“不敢当,两位请起。”

邹老人将他按在椅上坐了,笑道:“哥儿,你是不是感到奇怪?”

“小可确是迷糊了。”中海点头答。

“说穿了便不足为奇了,禹姑娘的父亲洞庭王受艺衡山南岳处士温庭芳,而南岳处士与老朽有过命交情……”

“老爷子是……”

“老朽早年的匪号叫飞江剑客,四十岁以上的江湖朋友大多不会陌生,算起来,老朽与长春子三大高手还是同辈的人,只不过老朽的名号没有他们响亮而已,老朽负创隐世,仍与南岳处士互通音讯三年两载中,必定聚首一段时日,那时,洞庭王还是一个少年人呢,二十年前,老友南岳处士遽归道山,洞庭王便在江湖闯荡,他很有出息,可惜路走错了,成了水旱绿林的领袖人物,因此,老朽不许他到舍下打扰清静。后来,我发现他虽是绿林大豪,倒还有出息,恪守绿林规矩,劫富济贫不逾越,所以,我告诉他,如果有困难,方可前来找我,这次洞庭水寨被玉麒麟成君玉里应外合攻破,他目下正在布署反袭的实力,筹划应付龙虎风云会的大计,不能抽身前来,却遣丫头前来找我,丫头地头不熟,在太康镇落店,几乎断送在那儿,我不知道洞庭王已有了子女,事实上我的确早已和江湖断绝了一切往来,如果你不是适逢其会地救了她,老朽岂不是抱恨终生,咱们先喝两杯,再将你的事详加说明。”

哲儿把盏,酒过三巡,邹老人往下说:“小犬目下在开封府经营皮货生意,倒还兴旺,由于我的老伴坚决反对犬子重蹈老朽的覆辙,不许他做江湖人,因此一意经商,成为殷实的皮货商,但我这小孙儿却不甘寂寞,从小便喜欢和开封府的汁梁镖局的伙计们鬼混,因此对江湖见闻甚是广博,昨天他从开封回来,对天玄剑的女公子施素素的行踪知之甚详,她在许州有几天逗留,极可能敦请她父亲的故有八爪苍龙丘重出江湖,所以你用不着急于上路。”

中海略一沉吟说:“老爷,小可想劳驾小弟跑一趟许州,尚请俯允。”

“跑一趟许州?”邹老人讶然问。

“是的,到许州找到施姑娘示警,要她严加提防,小可必须及早南下,无法亲自跑一趟。”

小哲摇摇头说:“大哥,不是我推辞。汁梁镖局的人,都知道八爪苍龙隐居在许州,江湖上的人想找他的人为数不少,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居,除了他的少数知交之外,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住处,大哥,即使你亲自跑一趟,也不可能将施姑娘找到。”

银凤也接口道:“龙恩公,施姑娘行踪飘忽,且为人聪明机警,我想,她会得到消息及早趋避的希望她能逢凶化吉,不要落在恶贼们的手中。”

小哲摇头道:“禹姐姐,恐怕你低估了龙虎风云会了,这次该会的人安排得十分周到,开封的武林朋友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呢,禹姐姐你从汝宁来,而且和该会的人纠缠,所以知道小襄王的阴谋诡计,汝宁以北的人怎会知道妮,我敢打赔,施姑娘决不知道小襄王在汝宁布下埋伏要算计他。”

银凤呆了一呆,向中海道:“龙恩公……”

“禹姑娘,请别再将恩公两字挂在口边好不,如不见弃,叫我中海好了。”中海笑着接口。

银凤低下螓首,幽幽地说:“我并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怎敢放肆?这次找到邹爷爷,爷爷告诉我说你是龙中海,我惭愧死了,半年前,家姐在甘凉道多有得罪,恩公却以德报怨在秦岭道中,冒万险将她从小襄王手中救出,两月前在福建,我又……”

“禹姑娘这些过去的事,还提它则甚?”

邹老人接口道:“丫头,这样好不,你何不跟小哲叫龙哥儿一声大哥,目下江湖大劫已临,你爹敢于和龙虎风云会相抗,极为难得,而龙哥儿又是铁铮铮的侠义英雄,也敢于和龙虎风云会叫阵,你爹日后仰仗龙哥见之处尚多,不必过于拘束,拘束反而生分,是么?”

“那……那……”

中海神色一正,接口道:“禹姑娘,令尊对麒麟山庄是否熟悉?”

一直缄默不语的分水犀笑道:“龙老弟,麒麟山庄的一草一木,我了如指掌,怎样?”

“我要深入虎穴;想仰仗兄台鼎力相助。”

“什么?你……”众人皆俱失击惊叫。

中海干了一杯酒,凛然地说:“龙虎风云会的秘密,我尽知其详,但事关机密,而且说起来也难以令人置信,打击该会揭发该会阴谋的时机尚未成熟,恕我暂行守秘,总之,目下几位高手名宿巳在全力奔走,联络天下群雄共襄义举,我人微言轻,不足负此大任,而且血仇在身,因此必须打入龙虎风云会卧底……”

他将在平邱集的事概略说了,取出金云玉版副令让众人传观。

邹老人跌脚道:“糟!你在这儿管了太康镇的事,杀了六盘疯道,你还敢到麒麟山庄自投虎口?”

“小可用的是大地之龙名号……”

“哥儿,你认为龙虎风云会的人全是草包么,你千万……”

“但小可势在必行,凶险何足惧哉?”中海豪放地说。

“那怎么行,这……这不啻自投罗网,你这样做太不值得了!”邹老人声色俱厉地叫。

中海不在乎说:“戮杀小可父母的凶手藏在龙虎风云会中,除非身入虎穴别无他途,小可也知麒麟山庄凶险,因此希望获得广兄的鼎力相救助。”

分水犀拍拍胸瞠,不加思索地说:“老弟,水里火里,但请吩附一声,广某万死不辞。”

“小可单身深入,只需广兄将山庄的概略形势明示。”

“兄弟返回洞庭后,即率人在山庄附近策应,防范于未然,老弟认为妥当么?”

“小可先谢谢广兄,并请禀明洞庭王,时机未至,千万不可妄自行动自耗实力,宜养精蓄锐,谋而后动,同时,希望广兄知会朋友们一声,传出四绝秀士路老前辈已出现江湖的消息……”

“什么?这……这……”分水犀惊问。

“这消息如果传出,将可挽救不少英雄豪杰的性命,怎奈事关机密,恕小可不能将详情见告。”

“好,兄弟遵命。”

中海放下杯筷,说:“时候不早,小可必须告辞了……”

邹老人一把挽住他,急问:“哥儿,你怎么这就要走,施姑娘恐怕还没到许州呢!”

中海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小可必须前往许州一行,不能坐等施姑娘到来,因小可必须在十四日之内找除体内奇毒。”

“你体内有奇毒?”

“是的,昨晚一时大意,被徐贼所算,在如意凤肝中下了朔望散,半月内如无解药,将毒发而死“我的天!”分水犀惊叫。

邹老人倒抽一口凉气,倏然站起道:“糟!那畜生的朔望散十分歹毒,如无他所配的独门解药,危矣!咱们分头找他,我与龙哥儿到他的老龙别墅。”

“晚了。”中海苦笑道,稍顿又说:“解药已被焚毁,配药须三月之久……”继而将迫徐福春的事说了。

“那……那……哥儿,你如何打算?”

“小可去找回春居士丘宪老前辈讨解药。”

邹婆婆笑道:“八爪苍龙丘,与回春居士是同堂兄弟,哥儿,还是多等几天,在西平要道上等到施姑娘,她会告诉你回春居士的隐居处所,岂不胜似乱打乱撞,你到许州,你一定能找到施姑娘的呀!”

“龙大哥,过两天我和广叔伤势稍轻,一同到西平等候施姑娘,这样可好?”银凤满怀希冀地说道。

“人多了反而不易守秘,姑娘的盛意,在下心领了。”中海客气地拒绝了,看银凤神色幽怨,只好又说:“你的掌伤不是三五天之内可以养好的,我替你和广兄开张疏血培元的药方,大概十天之内可以复原,你还是在邹老爷子这儿好好调养一番才是,不然日后便不易根除内伤之源,拖得大久。”

邹老人也说:“丫头,你确是不可再事操劳了,等拖到了我这种地步,后悔就来不及啦,小哲明天启程北上,要他爹立即将我早年的好友请至洞庭助令尊一臂之力,你和广老弟在这儿养伤。”

“爷爷,哲儿要和龙大哥去找施姑娘。”小哲噘着小嘴叫。

“不行,龙哥儿要这儿逗留三二天。”邹老人说。

“小可还是到许州好些。”中海迟疑地说,稍顿又道:“难在小可不能久等,又不能不等,万一施姑娘落在小襄王之手,挟她为人贸胁迫天玄剑就范,大事休矣!”

邹老人沉吟着说:“你放心,许州以北安全得很,小襄王既然在汝宁的要道设伏,有的是机会,这三天中,我和你走一趟西平。”

“走一赵西平,为什么?”中海讶然问。

“你的剑光华太过,遇上识货的高手,便不会和你正面交锋,便会失去神剑威力,有等于无,如果我老眼不花你这把定是追电神剑,那是大宋皇朝时代;长春真人丘处机仗以出塞,随元朝皇帝远征西域扬威天下的神物。”

中海将剑解下,呈上说:“剑名确是追电,但却不知是不是长春真人之物。”

邹老人拔剑细察良久,点头道:“确是这把神剑,不仅可断金切玉,且可辟妖邪,如果被宇内三大高手中的长春子老道发现,你的处境便很危险,长春真人共有三把神剑,他的四大弟子在真人仙逝之后,谁也不知神剑落在何方,目下的长春子自认是长春真人的直系传人,此事大有疑问,岂有后辈徒孙也沿用师祖的名号之理,但他自认是长春真人的传人,谁去管他呢,因此,我和你走一起西平,西平的龙泉溪旁,有一座龙泉古井,剑在泉中浸上十二个时辰,再用县西棠溪村的剑潭底部紫泥煮上一个时辰,剑上的光华立敛,外表略带紫黑色,而剑的威力却丝毫不灭,便可以引人上当毫无戒心地送死了,同时,这三天中,老朽愿以练气绝学两仪心诀相赠。”

中海一怔,说:“小可闯荡江湖,披星戴月,四海奔波,无暇苦练,再说,小可何德何能,岂敢受老爷子的厚赐,老爷子的盛情,小可只能心领了。”

邹老人淡淡一笑,慎重地说:“老朽这种心法,没有气功根底的不能练,天资不佳的人不会炼,没有大恒心和没有坚强意志的人也不能练,连我那犬子也毫无所成,看来,我这种奇学可能成了绝学了,多年来,老朽都在物色有根基且有侠胆慈心的人以便倾囊相授,看看是否真的成为绝学后继无人老朽双目不肓,认为你定能将这种刚柔并济的奇学发扬光大,两仪心诀练成不易,但如果能克服困难冲破练气术的守旧藩篱,进境必将十分惊人,百日之期便可有成,刚柔并济,收发由心,威力奇大,我只能将心诀和练法告诉你,是否能够成功,只有问你自己了。”

中海困惑地说:“气功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后,非但可以益寿延年,百病不侵,更可令经回春,而老爷子……”

邹老人呵呵笑,接口道:“老实告诉你,我也没练成。”

“老爷子也没练成……”中海吃惊而困惑地叫。

“是的,没练成,这心诀我得来太晚,而我那时已是半百年纪了。”

“那……那怎能证明这种气功是了不起的奇学?”

“你记得本朝开国时,与武当的祖师爷张三丰相交最深的人是谁么?”

“开国时有两个人,一个是疯子周颠,一是铁冠道人,后期是峨嵋伏虎寺的……”

“不提以后,只说周颠,他向太祖高皇帝告太平,游戏风尘佯狂玩世,功成逃世遁迹庐山,不知所终,你该知道太祖高皇帝是怎样对付他的事迹么?没江、火焚、囚禁、绝其食一月,他居然毫发无伤,这件事决不是空穴来风,太祖高皇帝御笔亲撰的周颠传,以及御笔所书留在庐山的周仙碑说得明明白白。”

“这种两仪心诀难道与周仙有关?”中海问。

“是的,不但有关,而且是他留在尘世的手泽。那年我在庐山攀登紫霄峰石室,寻觅传说中的禹王神经,后面也有人垂绳下室,原来是极少在江湖走动的电剑童大嫂,我俩在禹王神经前审视那些自古以来无人认得的怪经文,一窍不通,却在上面的一座巨石壁上,发现了周仙所留下的真迹,题名是两仪心诀,留待有缘。当时,童大嫂和我在石室中苦参,三日后,童大嫂一笑而别,她认为是后人故意愚弄世人的玩意,不值一哂,天下间武艺分大致内外二途,练气虽是内功,其实也分为两派,一走刚猛,一趋阴柔,决难冶刚柔于一炉,两仪心诀刚柔并济,显然是欺人之谈,决非周仙的真跋,不屑一练,可惜我年事已高,想练也无能为力,但我可保证,如果找到能不怕困难而且天资特异的人,我相信可以练成,那是你的事,咱们酒已足,哲儿,盛饭来,然后将龙哥儿的马藏好,晚间爷爷和龙哥儿到西平。”

初更时分,一老一少取道奔向西平。

第三天,中海一骑先到西平,然后徐徐南下,他换了一身最令人讨厌的深紫色劲装,追电剑光华已敛,剑身泛着深紫色的光芒,像是一把古老的紫铜剑,毫不起眼,比常剑窄而具有弹性,看不见锋芒,他腰带上的飞刀,仍是银光闪闪。

南下的官道宽阔,车马络绎于途,这是到湖广的大道,南下的人必须经过这条路,走了一天,他只走了三十里,沿途留意经过的每一个可疑人物,但却一无所获。

第五天,他在遂平落店,眼看又过了一天,他心中暗暗焦急。

遂平下行有两条路,东南到府城,南下确山,人必须在这儿等候施姑娘,谁知道施姑娘要走那一条路。

确山原属信阳州管辖,上月复划归汝宁府。确山县的人大事庆祝,因此,往来的商旅似乎平空多了不少人,这些人中,龙虎风云会的人占了不少份量,中海逗留在遂平,不知道确山所发生的任何事故。

北门城内靠近城门口的高陛栈,是当地颇负盛名的老店,占地甚广,前面的广场可停放十余部大车,店的外围有长廊,廊柱加了外栏,可以拴马,廊内设有十来张长橙,坐在前廊可以监视着出入城门的行旅,但本县有四乡,由四乡入城的人甚多,在城门口守株待兔不是办法,他必须走远些。

一早,他告诉店家说要出外公干,晚问方可回店,要店伙小心照料行李,策马出了北门,五里地有一座建在路右的五里亭,这是送客的所在,也是进城最后一次歇脚的地方。亭后是一座树林,路对面两里地有一座小村寨,他将马儿的嚼环卸下,赶至林侧的草坪中,提着食物包折回亭中,静静坐着等候。

红日高照下秋高气爽,这两天不见云影,是秋末难得的好天气,天气晴和,晚间的凝霜反而结得特别厚,林野中银光闪闪,在朝阳映照下,蒸气朦胧,浓霜渐渐溶解,寒气袭人。

他内穿紫色劲装,外罩青夹袄,头上挽发而不带冠,也没束包头,只用青发结绾住发结,脚下穿的快靴,脸色红润,剑眉虎目,显得英气勃勃,健壮如狮,他的剑用青布卷了,掂在手上,站在亭上向北眺望。

道上几乎全是北行的商旅,南来的少之又少,即使有三两个人勿勿而过,也是从乡间进城售土产的乡民,没有任何岔眼的人物。

他捺下心中的焦躁,在亭栏的砖凳上坐下,自语道:“即使昼夜兼程赶往九宫山,也需五天左右已经过了六天,找回春居士讨解药的时辰不多了,假使这两天等不到施姑娘,我是否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呢?”

“不能?”他替自己回答,叹口气又说:“施姑娘的安全,关乎整个武林的安全,万一她被小襄王所擒,天玄剑父女情深,必定被龙虎风云会所胁迫,大事去矣!无论如何,我等冒险等候,这两天如果等不到,我只好放弃进入麒麟山庄的大计,和小襄王一决雌雄,闹将起来,施姑娘定然可以闻警及早趋避了。”

世间不如意常常十之**,往往决定进行的事,会无端生出不少波折,不易顺利完成,或者被迫改变计划。

他计划冒险进入麒麟山庄,打入龙虎风云会,找到双头蛇迫问他陷害他流役边塞,屠杀双亲的主凶,如意算盘打得不够精,原因是他没想到利用朋友,只能独力去行事。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怎能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和实力雄厚、组织严密的龙虎风云会相抗衡,但他毫不气馁,无畏无惧地勇往迈进。

将近辰牌未,远远地,县城方面驰来五匹健马,狂风似的卷到,蹄声如雷。

他定神看去,心说:“唔!是五个江湖人,不知是何来路。”

蹄声骤止,五匹马到了亭前,五名黑衣骑士飞跃下马,由一名骑士将五匹马牵至亭左的树林中系好,另四名骑士已经进入亭子。

五骑士人生得雄壮,只是满脸横肉,像貌粗犷凶猛,穿黑劲装,外面加了一件羔皮背心,腰悬单刀,挂了百宝囊,骠悍之气毕露无遗。

第一眼见暴眼骑士踏入亭中,瞥了一眼中海,向第二名虬须骑士说:“二弟,把这家伙赶出去可好。”

虬须骑士应喏一声,走近中海拉开大嗓门叫:“喂!小子,你听见没有,爷要在这儿办事,滚出去。”

中海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徐徐站起,扫了众人一眼,将剑囊挟在胁下,懒洋洋地出亭,在亭侧的树下坐了,食物包和剑囊放在身旁,倚坐着假寐,定神倾听五骑士谈话。

五骑士有眼不识泰山,他们无法看到中海的夹袄内所藏插飞刀的皮护腰,更不知青布包里着剑,赶走了中海,五个人占据了五里亭,团团坐下,打开带来的食物包,将五个酒葫芦和肉脯、爆蚕豆、五香豆、花生等下酒物摊放在亭桌上,一面吃喝,一面向北眺望,打开了话匣子。

暴眼骑士咕噜噜灌了几口酒,嚼了一条烤兔腿,用不高不低的嗓音说:“咱们兄弟被派来打头阵必须仔细些,黑旗令主的人在县城监视,咱们如果让鱼儿漏了网,岂不灭了咱们汝州五霸的威风,所以必须认真些,免得走了眼丢人。”

虬须骑士接口道:“大哥,如果咱们发现了正点子,可不可以动手擒下,大功一件哩?

暴眼骑士摇摇头,正色道:“那怎么行,如果发现,咱们只负责飞骑传书,其他一概不问,不能自找麻烦。”

“难道说,咱们汝州五霸只配做飞骑传书的走卒,五霸联手,武林一流高手照样可以打听,未免大小觑咱们兄弟了。”另一名缺了门牙的骑士愤然地叫。

“三弟,稍安勿躁。”暴眼大哥平静地说,稍顿又道:“如果咱们五霸足以应付,还待出动所有的人做什?千万不可乱了步骤,妄自称雄有百害而无一利,抓不到正点子不打紧,打草惊蛇被正点子知警溜跑,咱们吃不消兜着走,也许会送掉老命,划不来,老三,丢掉你的怪念头,少废话。”

“好,不说就拉倒,不过,把咱们当小跑腿差遣,可真不是滋味。”缺门牙老三嘀咕地说着,神色愤然。

第四名骑士左颊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粗眉深锁地说:“许州的弟兄尚未派人前来禀报,咱们是不是来早了些呢,难道说,正点子还没有消息么?”

“有消息还用得着劳师动众么,那家伙神出鬼没不可轻视哩!”最后一名吊客眉骑士接口。

暴眼大哥用手向北一指,说:“来了一辆大车,留心些儿,大概是来自开封府中原车马店的长途客车,南下的第一批客人到了。”

倚坐在树根下假寐的中海不住忖道:“汝州五霸结义五兄弟,在武林中小有名望,怎么做起跑腿的人来了,他们的主子是谁?”

他对武林动态十分陌生,找不出答案,只好静观其变,半闭着眼睛留意着五霸的举动,他认为施姑娘可能易了男装,决不会乘车南下,所以对往来的车辆毫不注意。

车声辚辚,越走越近,确是中原车马店的长程客车,两侧开窗,车后设门,轴向两侧伸出,单车辕特长,有两段辕扣,所以可驭四匹马,单车座位相当高,两个赶车的伙计挥动着长鞭,四匹健马轻快地奔驰,轮声隆隆,近了。

亭中五骑士出到路中,一字儿排开,暴眼大哥高扬马鞭,舌绽春雷地大吼道:“停车检查。”

马车徐徐地停下来,车座上的赶车把式含笑道:“诸位爷们有何见教?”

暴眼大哥掏出一块锡腰牌扬了扬,也不管对方是否看清便纳回腰中,说:“咱们是巡检司的巡捕奉命缉拿要犯,叫乘客下车。”

遂平地当往来要冲,治安素称良好,并不曾设有巡检司检查行旅,赶车的人岂有不知之理,赶车伙计一怔,问:“诸位爷是那一个巡司的……”

“废话!下车!不然治你个妨碍公务之罪。”

跋车大汉见状只好乖乖地插上长鞭挂上,一跃下马,疾趋车后放下踏板,拉开车门陪笑道:“诸位客官请下车,巡检司的官兵要缉拿要犯,委曲诸位一下,请下车。”

车厢分为两段,前一段是女眷,中间用木板隔开,留了一扇门,这是长程客车必须设有的隔厢,便于分隔男女客人,后段是男乘客,全都迷惑地携带着小包里下车接受不速之客的检查,女乘客瑟缩在车中,她们不下车。

汝州五霸在五名男旅客前后仔细用目光搜视,五个旅客全是中年人,没有任何岔眼之处。

“女客也下来。”暴眼大哥怪叫,声如打雷,嗓门奇大,语气凶暴。

四名女客跌跌撞撞地鱼贯而下,两名穿着素的中年妇人,一个老太婆,一个年方二八的小村姑小村姑花帕包头,穿两截夹花衫,弓鞋长仅三寸,怯生生地躲在老太婆身后,清秀的脸蛋上泛着惊恐的神情,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手中挽了一个小包里,神情惹人爱,发育匀称的身材,令男人看了怦然心动。

暴眼大哥双目精光四射,先在两个中年妇人浑身上下狠狠地打量,蓦地伸手扣住一名妇人,另一个大指头在女人眼角一抹。

中年女人失声惊叫,极力挣扎。

一名中年人愤怒地抢出,怒叫道:“岂有此理!清平世界……”

“住口!退回去!你想死不成?”虬须老二大吼,手按着刀把逼上。

中年人惊得脸色发白,恐惧地后退。

暴眼大哥的手指放开,女人眼角的笑纹恢复原状,这证明她不是经过化装易客术掩饰本来面目。

连老太婆也经过暴眼大汉的详细检查,轮到小村姑了。他一把将小村姑从老太婆身后拉出,小村姑一声尖叫,惊得膝盖发软,摇摇欲坠。

暴眼大哥似乎经验丰富,左手扣住小村姑的右肩井,假使对方有反抗的企图,大拇指便可扣入制死肩井穴。

他将人向身前拖,叱道:“乖乖地静下来,太爷又不把你吃了,鬼叫个什么劲?”

虬须大哥拦在小村姑身后,沉声道:“先制她的气门试试,便可知道她是不是正点子了。”

暴眼大哥桀桀怪笑,得意洋洋地说:“愚兄有更妙的办法对付雌儿,少不了她得露出马脚。”

说完,拧住了小村姑的粉颊。

“救命啊……”小村姑尖叫。

树下的中海站起来了,抓起身旁的剑包,一步步向路中走,虎目中神光似电,看了不平事,他把自己的事署诸脑后了。

“啧一”声响,暴眼老大在小村姑的颊上亲了一记暴吻,哈哈狂笑道:“如果是正点子,岂甘受辱?”

虬须老二接口道:“明知必死的人,些少耻辱何足道哉?她会忍下来的。”

暴眼大哥略一沉吟,说:“贤弟所说大有道理,再试上一试。”

声落,一把抓住了小村姑的衣领,食中指已从衣领内深入,接触温暖腻滑的胸肌。

小村姑像是失了魂,一双小手拚命打着暴眼大哥的胸膛,一面嘶声尖号:“畜生!放手!放…救……救命……”

跋车大汉无名火起,抢出大叫道:“住手!你们没有任何理由侮辱妇女,更不该折辱敝店的客人的……”

“教训他!”暴眼大哥吼。

吊客眉老五一声不吭,从赶车大汉身后冲上,飞起一脚,“噗”一声闷响,赶车大汉向前栽出。

有刀疤的老四恰好伸手将人接住,往上一带,“砰”一声来一记钩拳,钩中赶车伙计的下颔,放手大笑道:“记住了,赶车的人不可管闲事,这是规矩。”

跋车伙计晕头转向,“叭”一声仰面便倒,手脚朝天,吃力地在地上挣扎呻吟。

暴眼大哥手指再动,拉断了小材姑的领钮,手指再住下探,快接触到乳峰了。

“天啊……我……救命……”小村姑嘶声号叫。

老太婆号叫着奔上,咒骂道:“天杀的!你们这些强盗……”

话未完,虬须老二一把将她抓住,信手一带,冷笑道:“老大娘,你活腻了?”老太婆踉跄跌出倒在丈外号哭。

蓦地,路旁传来中海愤怒的吼声:“狗东西!你们才活腻了。”

汝州五霸似乎一惊,想不到会是被他们赶出亭子的人出头管闲事,来得太突然,五人似乎一时还不该怎么办才好,都未有所举动。

中海已在这短暂的疑惑间到了,叱道:“还不放手,你们好大的胆子。”

缺门牙老三迎上,吼道:“王八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记太爷们的事来了,你好大的狗胆。”

中海沉住气,冷笑道:“先别问太爷们是什么东西,你们是巡检司的巡检么?”

“是又怎样?”

“拿来。”中海伸手叫。

“拿什么来?”缺门牙老三气势汹汹地叫。

“代表身份官阶的腰牌。”中海冷冷地答。

“你配?去你娘的蛋!”老三怒吼,一拳疾飞。

“老三小心。”吊客眉老五大叫,急冲而上。

叫晚了,中海已用剑包拨开老三的来拳,一拳斜飞,“噗”地一声正中老三的左颊,顺势反拳猛带,“噗”一声闷响,老三的左颊又挨了一拳,满口的牙齿全部松脱,狂叫一声,喷出含血的牙齿,倒撞出丈外,跌下路旁的深沟挣扎。

吊客眉老五恰好到达,一声怒吼,拔刀出鞘,来一记“力劈华山”,疯狂上扑。

虬须老二也撤下钢刀,飞步赶上叫:“毙了这狗东西,上!”

中海退出路旁,招手道:“来来来,太爷要你们爬着离开。”

暴眼大哥丢了小村姑,冲上叫:“纳命!那儿走?”

有刀疤的老四去我救三,其余三人狂追中侮,中海为了避免惊扰行旅,要引他们到亭后的树林旁草坪动手。

跋草的两名伙计相当机警,火速着男女客人上车,鞭声暴响,大车向南飞驰。

北面尘头大起,两辆大车和八匹健马如飞而来,第二大车中,施姑娘扮成了一个少年流浪汉,倚窗假寐。车经过五里亭,由于她的座位在近亭一边,面向相反的方向,加上正在闭目养神,蹄声和轮声扰乱了她的听觉,未发现亭后的恶斗。

中海退入亭后树林,向侧掩出草坪,冲着衔尾挺刀追来的吊客眉老五冷笑道:“跪下讨饶,发誓洗面革心,今后决不欺凌弱小,此刻还来得及,不然悔之晚矣!”

吊客眉老五用行动作答覆,一连五刀,奋勇冲仆,钢刀劈风的厉击啸风动人心弦,刀招不但凶猛而且防护得亳无空隙,可知这家伙在刀上下过苦功。

虬须老二随后赶到,截住中海的游走方向,攻出一招“青龙入海”,扎向中海的下盘,暴怒地叫道:“大爷要剁你一千刀,着!”

中海在闪闪刀光中闪动,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在刀光霍霍中游走,恍如蝴蝶穿花一般,凶狠的钢刀在他身前身后弄影,他毫不在乎。

他一面避招,一面问:“诸位伪装公门中人惊扰行旅,侮辱妇女,罪不可恕,恶行法理不容,从实招来,你们到底是何用意?”

暴眼老三江湖经验丰富,已看出中海的艺业十分惊人,居然在两把钢刀中游走自如,赤手空拳如入无人之境,冷静沉着,神定气闲,心知今天遇上高手了。

当下不由心中发毛,横刀喝道:“阁下高姓大名,为何插手汝州五霸的事?”

中海一声长笑,身形一晃,鬼魅似的脱开两把钢刀的威力圈,沉声道:“我,大地之龙。”

暴眼大哥吃了一惊,向已放下老三奔来的老四叫:“四刀联手,毙了他。”

老四一击暴喝,飞扑而上,四把钢刀形成合围,分四方各占方位。四把钢刀齐伸,侧身碎步迫进中海。

“大地之龙,你的末日到了。”暴眼大哥沉喝。

中海屹立中心,弹开布囊口,徐徐拉剑说:“太爷却不愿你们死,每人留下一条右臂,免得你们日后为造孽而死在侠义英雄的剑下,所以大爷今天替你们消灾。上吧,还等什么?”

声落,向前疾射。前面是老大和老四,两把钢刀一上一下凶猛地攻出,连人带刀疾旋而进,发挥了拼命单刀的威力,但见刀光疾闪,风雷隐隐。

后面,老二和老五同声怒啸,火杂杂地上扑,双刀向两侧一张,突然凶狠地聚合。

上下左右四刀齐聚,声势惊人,用一把轻灵的剑在四刀聚合中相抗,不啻以卯击石,毫无侥幸之理。

快!快得如同电光一闪。中海一声长笑,人影倏动,不进反退,突从右后方冲出,紫色的剑影疾闪,笑声未落,已从右后方老五冲上的方向掠出,刀光剑影乍合,像是两人错肩擦过,人影倏止。

鲜血飞溅,一把钢刀划出一道翻滚着的光团,斜剌里飞出三丈开外。擦过左前方老四的身侧。

“铮!”艺业不凡的老四一刀挥出,击落了飞来的钢刀,要不是手急眼快,几乎被飞来的钢刀击中,待至看清了刀影,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铮!”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飞坠在老大身前。

刀阵瓦解,风暴徐息。

老五冲前两步,还不知右臂已失,猛地向右大旋身,想一刀砍向掠过身侧的中海背影。

没有刀砍出,他却“哎”一声厉叫,踉跄地向外急逃。

中海在丈外转身,左手抓着包了剑鞘的布囊,右手紫光闪闪的追电剑在身侧轻轻地拂动,虎目中神光炯炯,冷然地注视着红了眼从三方围来的敌人。

他阴森森地说:“这时你们即使跪下发誓讨饶,已嫌太晚了。对付穷凶恶极的人,用不着慈悲心肠的。”

他的剑徐徐前扬,斜身碎步欺进。

左是老二,右是老四,前面是老大,三个人咬牙切齿,凶狠地迫近,三把钢刀映日生光,微发龙吟。

“呸!”中海沉叱,向右疾进两步。

老四像似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侧移两步。

左面的虬须老二一声虎吼,钢刀化出一座刀山,“浊浪排空”绝招出手,疯狂地猛扑而上。

暴眼老大本来脚下略显迟疑,但见老二已经扑上,只好刀出“狂风扫叶”贴地旋出,欲行雷霆一击。

中海冷哼一声,向侧一闪,让老二失招冲过,向上一跃,剑突下降,紫虹一闪,他已再次提气上升,飘出丈外,扑向刚想冲上的老四。

“哎”攻下盘的暴眼老大狂叫一声,混身发抖摇摇晃晃地伸腰站直,断了右臂的创口鲜血有如泉涌。

老四心胆俱裂,一声厉叱,招出“虎拒柴门”,急封中海攻来的剑影。

“铮!”钢刀突然脱手翻飞,接着他感到右臂一震,慌忙向左急闪,还未站稳,澈骨奇痛已经袭到。

“啊……”他一声狂叫,扭曲着旋倒在地。

一招落空的虬须老二冲过了头,火速旋身,却看到中海刚把老四的胳臂卸下。老大却跌跌撞撞地用左手拾起被削下的右臂,再歪歪斜斜地向外逃。不由心胆俱裂,恐怖地向外逃,如见鬼魅地死盯着中海,退了五六步,突然撤腿便跑,逃向林中想夺坐骑逃命。

逃了五六步,突觉脑后生风,长笑入耳,如在耳后发声向他嘲笑。他临危拚命,一击沉喝,扭头就是一刀,“猛虎回头”凶狠地攻向附影追来的人。

然而身后却不见人影,一刀落空。他不加思索,再次转身逃命。刚转过身来,眼前出现了中海,紫色的剑尖正指向他的胸口,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别走了,老兄,留下手臂。”中海冷冷地说。

他心胆俱裂,一刀封出,折向急逃。逃出丈外,他感到右臂一震,混身发麻。但他仍不顾一切向前奔,似乎身躯的重心有点不稳,扭头向右肩看去。

他不看倒还罢了,这一看,看得毛骨悚然,看得浑身发软。他的右臂不见了,鲜血像啧泉一般。

这瞬间,他方感到澈骨奇痛突然光临,发出一声厉叫,猛地仆倒在地。

中海已远出五六丈外,收了剑,向五里亭走去。到了树下,拾回食物包,就地打开,席地而坐从容进食。

已经是已牌正了,暖洋洋的红日斜挂在南方天空。官道上车马渐多,他一面进食,一面用目光搜寻施姑娘的身影,不再理会汝州五霸。

汝州五霸互相在创口上敷了刀创药止血,由脸颊红肿大牙掉光的老三他们包扎创口,扶他们上马,然后向县城逃去。

奔入城门,城门口游荡着两个褴褛的中年乞丐。暴眼老大大叫遁…“快禀报老前辈,大地之龙在五里亭找麻烦,咱们兄弟五人丢了胳臂。”

一名乞丐跟着跑,叫:“马前辈已被令主请至高陛栈,何不自行前往?”

五匹马立即折入高陛栈的广场,不久,整座小城人马奔驰,向城外急冲。

五里亭路侧,中海早已酒足饭饱,站在路旁留意往来的行人。县城方向蹄声如雷,他举目看去,心中一怔,自语道:“这许多人马来势甚急,不知是何来路?”

看光景,足有四十余匹健马,分成两路飞驰。等到接近至三十丈内时,他心中一懔,暗忖道:“右面第一匹健马,不是汝州五霸丢掉满口牙齿的那个家伙么?他们召集大批党羽赶来了,人多势众,我得小心些儿,逐个将他们打发走。”

他火速奔回放马处,安上嚼环飞身上马,向田野中驰去,落荒而走。

这一带全是田野,零星堆放着一些高梁垛子,马儿驰过,尘土飞扬。后面呐喊如雷,四十余匹健马潮水般迫来,烟尘滚滚,排山倒海似的涌到。

中海的骑术超尘拔俗,他先向北驰,然后向东一折。后面烟尘滚滚,四十酴匹健马逐渐落后,距离愈拉愈长。接着,他反向南冲,冲入烟尘中,锲入马队的后部。

“下马!”他大吼,迫电剑在一名骑士的腿上来上一记。

“哎……”骑士狂叫一声,飞抛马下。

一口气连击五名骑士坠马,他再向东飞驰,扔脱了所有的人,然后折回北门,直奔高陛栈。

驰入店前广场,他心中一懔,两廊下,坐着十余名黑衣劲装大汉,店门口,三名穿了黑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正抱肘屹立,注视着不远处的城门口。

“这是些什么人?”他自问。

三位黑袍人风度极佳,中间那人剑肩虎目,国字脸膛,三绺长须飘飘,虎目中神光炯炯,不怒而威,腰悬长剑,站在那儿屹立如山。

左首那人圆圆脸,留大八字胡,肩膀特宽,腰上也悬剑。

右首那人长脸,年约四十上下,目光似乎有紫色的光芒幻出,是属于眼有紫夜可见臼的一类奇人。

中海发现所有的人皆向他投来难以言宣的目光,但并无异状,心中一宽,将坐骑丈与店伙,从容举步上阶。

左面的黑袍人侧移两步,让出道路。

中海从黑袍人让出的空隙越过,刚刚一脚踏入店门,便听到中间的黑袍人向左首的同伴说:“二弟,我看不必再派人去接应令主了。”

圆脸黑袍人淡淡一笑,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又不是遇上什么强敝,令主也用不着派人去接应如果派人前往,恐怕还得受到令主埋怨呢。”

中海不再回房,在厅内留意外面的变故,他已发现店中的气氛不对,这些黑袍人极不寻常,显然即将有大事发生,他想静观其变。

蹄声骤响,一匹枣红健马奔至店门,一名三角脸五短身材的劲装骑士飞跃下马,站在阶下向上行礼,陪笑道:“董爷,小可请见令主。”

方脸黑袍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令主不在。”

“可否请董爷派人将令主请回?小可有事要面禀。”

方睑黑袍人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天南三剑从不受人驱策。阁下,你难道昏了头不成?”

“董爷,请别忘了在下的身份。”三角脸骑士也冷冷地说。

董爷冷哼一声,叱道:“呸!你九头鸟韩萧是个什么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你滚是不滚?有事,叫那位姓马的来,你不配。”

九头鸟大怒,咬牙道:“姓董的,你大概心怀叵测,故意从中阻挠,要陷令主于死地了。”

董爷向廊下一个黑衣大汉挥手道:“陈兄弟,赶他走路。他如敢反抗,打折他的狗腿。”

黑衣大汉应喏一声,从椅上飞跃而起,越过廊栏向下抢,直奔九头鸟。

九头鸟脸色大变,恨恨地飞回上马,愤怒地加上一鞭,马儿驰出街心,向南走了。

店中的中海吃了一惊,暗道:“黑旗令主在这儿落店,我的处境危险极了,我得走。”

九头鸟所说的令主他事先不知指的是谁,但一听天南三剑报了名号,他便知是指黑旗令主叶星河了。

黑旗令主手下高手如云,天南三剑便是其中声誉极隆的高手名宿,结义三兄弟情同骨肉,义胜同胞,在武林中大名鼎鼎,亦侠亦盗名震江湖。

老大狂剑董千里,与敌交手狂野绝伦,从不将对方放在眼下,不论对方名头如何响亮,不动手则已,动手便一无所惧放胆狂放。听说,他曾经力斗武当七子,力斗百招仍能全身而退。

老二神剑高文湘,为人一团和气,但出手时却辛辣无比,剑术通玄,鬼神莫测。老三魅剑颜展鸿他的诡异剑术不守常规,极令和他交手的人头痛。

天南三剑追随黑旗令主多年,忠心耿耿,义壮山河,只服从令主的差遣,是令主得力的臂膀。

黑旗令主已被龙虎风云会所用,中海不得不防,立即回房拾夺,带了小包里结算店钱,匆匆出店去了。

罢从高文湘的身侧越过,走下台阶,糟了!城门口蹄声如雷,马群到了。第一匹马上的骑士,是个高大的马脸中年人。第五匹马上,是被打肿了脸的汝州五霸缺门牙老三。

冤家路窄,缺门牙老三一眼便看到店前的中海,用透风的声音含糊地叫:“这小王八在这儿,在这儿。”

“下马!”马脸中年人怒吼,驱骑驰入广场,飞跃下马。

中海已无法冲出广场,四周一看,心中大定,一咬牙,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看看他们是什么东西,看看他们有什么人才。反正三面的房屋都不太高,必要时丢掉坐骑由屋顶脱身,谅他们也困不住我。老天爷保佑,希望天南三剑不是他们的党羽。”

他火速将剑系在背上,小包里也背上,不走了。解开披风的绊纽,露出里面的紫色劲装,插飞刀的皮护腰露在外面,准备动手。面对蚁群似的大群高手,他毫无所惧。

天南三剑一群人全站出廊下,神色凝重地袖手旁观。中海心中大定,精神大振。

便场霎时大乱,马匹和停放着的车辆纷外向移动。马脸中年人手拿一柄枣刺短棍,举棍一挥,三十余名高手形成一道半月弧环,堵住了向街一面,刀、剑、叉、、棒、枪……各式兵刃全撤下了。

马脸中年人左面,有四名奇形怪状的人。第一位背部微驼,额削嘴尖,皱纹密如蛛网,一双火眼滚圆,双臂特长,活像一头大马猿。提着一把短戟,金光闪闪,看上去十分沉重。

戟尖如鹰嘴,顶锋特长却并不锐利,似可作为点穴之用。

第二位身材高不过四尺,顶门光光,也是满脸皱纹,但红光满脸,像个矮寿星公。挟着一绦虬龙棒,棒带是九合金丝所编造。矮个儿用这种兵刃,出人意料之外第三位像个带发头陀,也像个大肉球,体重有两百斤以上,却只有五尺高下。金鱼眼鲶鱼嘴,朝天大鼻招风耳,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挟着一把镔铁耳牙铲,铲刃光芒耀目生花。

第四位像细竹竿,也像个先天不足发育不全的女人,确也是个女人,但却穿了男人的对襟劲装,满头青丝挽了个包包髻,插了一根金簪儿,脚下是双绣花小蛮靴,靴尖包了钢尖儿。看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瓜子脸,居然五官清秀,颊红齿白。身高在七尺左右,高瘦得令人咋舌。背上系了一柄怪兵刃蛇齿矛,是可剌可钓的怪玩意。矛尖长约一尺,后端分开两根寸长的钩形倒刺,刺弯曲如蛇齿,尖端有孔,根部特制毒囊,钩中物体往后一带,根部便会将毒液从钩尖挤出。十分歹毒。

看了四个怪人,狂剑董千里吃了一惊,凛然向同伴说:“两位贤弟,认得这四个怪物么?”

老三魅剑颜展鸿也神色凛然地吁口长气说:“小弟认得,那是燕山四毒。他们的祖师天他怪客,早年是永乐皇帝封藩燕京时,燕山三护卫的总教习。天池怪客二传百足天蜈和独狼。百足天蜈再传毒娘子北宫云娘。独狼则传艺燕山四毒。”

神剑高文湘也说:“不错,正是他们。火眼毒猴金成吉、矮寿星魏曜、百毒头陀陶潜、青虺四娘姜容。十年前他们曾在中原闯荡一年岁月,名震江湖,以后返回燕山潜修,想不到竟被龙虎风云会所罗致,该会的会主不但神秘难测,交游之广,人所难及,难怪令主会栽在他的手中。”

狂剑董千里哼了一声说:“如果不是令主交错了朋友,被胡海散人那王八蛋所算,岂会落得如此狼狈?”

魅剑颜展鸿突然低叫道:“咦!这位青年人豪气干云,咱们几乎走了眼啦!在高手如云的险恶环境中,他竟胆敢从容迎战哩?他是谁?”

便场中,风暴将至。

中海屹立广场中心,十丈外,三山五岳的好汉布成半弧,跃然若动。

缺门牙老三在马脸人背后嘀嘀咕咕含糊地叫嚷,燕山四毒仅冷冷地打量着叉手屹立的中海,似乎无动于衷,不理会老三的诉说。

马脸中年人静静地听完缺门老三的话,向火眼毒猴金成吉欠身道:“四位前辈请稍候,晚辈上前问他一问。”

“请便。”火眼毒猴沉静地答。

马脸中年人举手一挥,两名中年大汉立即出列跟随在他身后,大踏步向中海走去,在两丈外止步怪眼一翻,沉声喝问:“阁下,你就是大地之龙?”

中海仍然双手叉腰,冷笑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你呢?阁下。”

“我,马面无常马冀。”

“哦!好好地一个人,却叫做无常,唬人么?”中海用近乎嘲弄的口气说。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还狂?”马面无常阴森森地叫,神情狞恶已极。

中海尽量放松自己的情绪,以冲淡紧张的心理。俗语说:艺高人胆大,话虽是不错,但在对方高手齐出声势浩大,又是在白天脱身不易的场合中,要说他毫不紧张,未免自欺欺人。

因此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松地说:“老兄,狂不狂是我的事,阁下何必出言恐吓?须知我大地之龙是吓不倒的。阁下,劳师动众,是不是想捉我这条龙?阁下,练武人志在行侠仗义,去暴除好,而你们却为的是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众所不为,可耻已极,在下不知道诸位的师门戒律是怎么回事,至少我由诸位的行径上看来,有其师必有其徒,诸位的师门长辈已可认定决不会是什么英雄豪杰。汝州五霸本来就是地痞恶棍,却跑到这儿假冒公差,拦路侮辱行旅,伤及老妇,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大道上强暴妇女。哼!假使被辱的人是你们的老母娇奏,在下不知诸位作何感想?在下出手惩戒江湖败类,名正言顺,既敢出头管事,谁去理会是死是活?阁下,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大概是想替汝州五霸出口气,要打算将在下生吞活剥罗?哈哈!你们是倚众群殴一拥而上呢,抑或是称英雄道好汉一个一个地上前送死?来罢,在下奉陪。在动手之前,阁下最好将你们的来路说来听听,小小的遂平城竟来了这许多三山五岳好汉,令人心中害怕,谁知道你们在这儿要干些什么勾当?遂平城一向风俗良善,居民实好客,却招来了你们这些江湖败类,群丑聚会,确是不幸。”

他说得轻松,听的人却受不了。

燕山四毒的火眼毒猴火眼不住眨动,像要喷出火来,冷厉地叫:“马冀,这小狈是不是在教训我们?”

马面无常扭头躬身道:“前辈想必听得真切,他不但在教训我们,更在辱骂我们呢!”

“呸!你还和他废话作什?拿下他。”

“遵命,晚辈立即派人拿下他。”马面无常恭敬地答。

“要活的。”火眼毒猴加上一句。

“是,晚辈遵辨。但这人功力奇高,曾在福建击毙本会的弟子凤阳七女中的五女,更击杀七女所招请的新会友海字五雄,恐怕……”

“少废话,伤了无所谓,不死便成。”火眼毒猴叫。

中海吃了一惊,暗叫道:“糟!是龙虎风云会的人,这一闹,我进入麒麟山庄的大计休矣!”

他即使想走,这时也来不及了。可以说,在汝州五霸面前通名号的时候,已注定了深入虎穴大计的失败命运,他真不该为了一个小村姑的被辱而强行出头的。

可是,他毫不因这件事而反悔,当下把心一横,又忖道:“可能他们就是设计擒捉施姑娘的人,但愿因此而令施姑娘提高警觉。反正早晚他们会发现大地之龙就是龙郎中,我何必顾忌太多?”

马面无常已向两名劲装大汉下令了:“武兄弟,拿下他,要活的。”

“弟子遵命。”两人同声答。

马面无常向后退,两劲装大汉伸手拔刀。两人的刀厚背薄刃,亮晶晶地如同一泓秋水,显然是宝刀。握刀的手一左一右,大概两人动手时必定配合得宜。

丙然不错,两人左右一分,双刀一上一下,一看便知两人对两仪刀法有着极高深的造诣。

中海不敢大意,徐徐撤剑,抱元守一立下门户,神色从客地问:“两位,亮名号。”

右手操刀的大汉缓缓迫进,一字一吐地说:“临潼分坛弟于马氏双英。”

中海一怔说:“两位在关中颇负侠名,为何甘心从贼?”

马老大神情木然,徐徐答道:“一琴三生,亦系盛名隆誉之士,目下亦为本会效死,何况区区武林末流?在下兄弟进招了。”

声落,风雷骤发,两人一左一右地急冲而上,一上一下势如狂涛怒涌,刀光霍霍,风吼雷鸣,两面乍合。

一般说来,两个人想夹击一名高手,极为困难,除非地方窄小没有回旋的空间。但马氏双英的两仪刀法的确不凡,不合则巳,合则对方必被刀影所笼罩,严密得像是一道重网将人罩住,不可能漏网的。

中海当然知道厉害,在两刀将合未合的刹那间,突然疾退八尺,轻而易举地脱出刀网之外。

事先,他已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早已打定了脱身的主意,前面走不通,群魔已形成了一道铜墙铁璧阻住了。后面是高陛栈,天南三剑一群超尘拔俗的名宿阻断了后路,虽说目下天南三剑毫无敌意,但他们的主人黑旗令主毕竟是龙虎风云会的人,难以逆料他们是否加入。

右面,一列房舍后便是城根,即使能越城而出,郊野中势难摆脱大群高手们的追逐。左面,是街店,只有利用房舍方可脱身。因此他已预先准备好退路,决定利用房舍暂避。

便场左面停了四部大车,接近邻舍,正好利用作为退路。

马氏双英一招落空,一声虎吼,火杂杂地冲到。

中海向左一闪,又在刀影乍合的刹那间先一步闪开了,左飘丈余。

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一切。两仪刀法虽然神奇莫测,凶猛狂野锐不可当,但中海不给他们有合击的机会,威力无法发挥,两仪刀法成了无用之物。中海向左飘掠,捷如电光石火,从左面进攻的右刀马老大,便落了单。右半身暴露在中海的剑下了。

“着!”中海低叱,紫芒一闪。

太快了,从左面进攻的马老二来不及赶上,马老大又来不及旋退,两仪刀法不攻自破,配合不上了。

事急矣!马老大不敢旋退,只好出招封架自救,大吼一声,右旋身来一记“猛虎回头”,刀出“虎尾剪径”。

“铮!”刀被剑压得向下疾沉,紫芒疾吐倏吞。

追电剑在马老大的右胁下一进一退,中海已飘退出丈外去了。马老大连退五六步,身形踉跄。

马老二在这刹那间超越乃兄,急冲而上,“刷刷刷”连攻五刀,奋勇抢攻。

中海故意装出手忙脚乱的怪像,不住后退,退了三丈左右,距最近的一辆大车已不足五丈了。

不远处,马老大以手掩住胁下,钢刀失手坠地,身躯猛烈地颤抖,血从指缝中往下滴。

人群跟着移动,抢出两名大汉,扶走了马老大。

中海心中大定,退路已经获得,他不退了,在马老二攻到第九刀时,一声长笑,不退反进,“嗤的”一错开马老二的刀,从马老二的左方突入,招出“狂风掠草梢”。

马老二左手用刀,做梦也未料到中海不攻右方的空门,反而从左方突入,而且反应也没有中海快刀被错得向右荡,想旋身出招自救,巳没有任何机会了。

“哎……”他惊叫一声,左外肩裂了一条血缝,肉裂骨伤,冲出丈外脚下一滑,砰然倒地。

中海收剑屹立,冷冷地说:“念在贤昆仲颇有侠名,略示薄惩,下次小心了。”

马老二还以为中海必定跟踪制他的死命呢!身躯滑倒,顾不了伤势,滚出丈外摇摇晃晃地站起,刀也丢了。

长啸震耳,抢出一名使狼牙俸的半百年纪大汉,飞扑而上,近身便吼道:“无情棒王大爷要你的命。”

吼声未落,狼牙棒兜头便砸,“泰山压卵”恍若雷霆下击。

中海退后两步,一棒落空。

“纳命!”无情棒怒吼,急退两步,招变“顺水推舟”,劈胸便捣。

谁也没料到中海那么大胆,竟敢用轻灵的剑去架狼牙棒。狼牙棒前半部布满了狼牙般的钢剌,抓不得摸不得,而且沉重无比,用轻兵刃去架,不啻自寻死路。

追电剑向上一挥,硬架狼牙棒,不向下压反向上架。

无情俸既喜又怒,加了十成劲,吼道:“该死!”

远处退到廊上观战的天南三剑,几乎同声惋惜地叫:“多愚蠢啊!”

岂知突变倏生,中海用的是虚招,剑向上架,人却突然从右前方掠出,剑与狼牙棒接触了,但蓄力不发,人掠出剑便顺势抽带,“嘎”一声刺耳怪响,剑已从棒下抽滑而出,一带之下,剑尖顺势划出,只看到人影乍合又分,中海已掠出丈外,剑尖的血珠向下滴,终于恢复了紫芒闪闪的光彩,不沾丝毫血迹。

无情棒踉跄两步,“砰”一声狼牙棒失手坠地,接着身子猛烈地一震,“啊”一声狂叫,侧着身子栽倒,左胁下血如泉涌,内脏外流,在地上抽搐。

“好!”远处的天南三剑大声喝采。

马面无常大怒,大吼道:“汉中十弟子上。”

声落,他已离开人群,直趋店门,站在下面向天南三剑抱拳行礼,面带不悦地说:“董兄,令主的大驾可在?”

“令主不在。”董千里冷冷地答。

“那么,董兄就是目下主事的人嘱。”

狂剑略一迟疑,久久方点头道:“不错。”马面无常皮笑肉不笑地问:“令主的弟兄们都在吧?”

“部份在此。”

“令主目下在何处?”

“在下也不知道。”

这时,斗场中连续两声慑人心魄的惨号。

马面无常听出惨叫的人是谁,心中大急,冲口说:“目下本会遇上了强敌,董兄请助咱们一臂之力。”

狂剑董千里一怔,沉下脸说:“令主大驾不在,董某做不了主。”

马面无常冷哼一声,一字一吐地说:“姓董的,马某代表会主与黑旗盟连系的人,贵会已由贵令主宣誓加入本会,自然是本会的弟兄,当然也得遵守本会的会规。请记住,会规第二款,不听号令抗命犯上者,火刑处死。”

声落,取出金雩玉版令高举过头,大叫道:“天南三剑听命,速擒下大地之龙。”

狂剑董千里虎目圆睁,举步向下走。

神剑高文湘一把拉住,沉声道:“大哥,不可冲动。”

马面无常将金云玉版令纳入怀中,冷笑道:“马某有自知之明,无法管束诸位,只好禀明会主,交予香堂主坛执法议处,自有人找令主说话的,届时不仅诸位须到香堂应讯,令主也有所不便。”

说完,大踏步走了。

狂剑董千里气得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恨声说:“总有一天,我要活剥了这畜生。”魅剑颜展鸿长吁一口气,昔笑道:“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走吧,咱们岂能让令主为难,陷他于不义?大哥,忍下这口恶气。”

董千里长叹一声,扭头向廊下的黑衣大汉们吩附道:“不可擅离此地,更不许插手,小心了。”

三人将袍袂掖在腰带上,向斗场走去。

神剑高文湘低声道:“姓马的用心可诛,他不请燕山四毒出面,反而要我们出手,用意是要咱们黑旗盟的人卷入漩涡,也想借刀杀人拚掉咱们的实力,更意欲将屠杀武林人物的罪名加在咱们黑旗盟的头上。因此,咱们不能上当,让这位大地之龙逃生,岂不甚好。”

“放水?”魅剑低问。

“是的,但必须计算得天衣无缝。”

狂剑低声道:“愚兄自有主意,两位贤弟记住不用杀着便是。”

斗场外,马面无常拦住了燕山四毒,冷笑着注视着徐徐走近的天南三剑。

圈子内,汉中十弟子只剩下四个了,六个重伤的人被同伴抬出扬外。

四名弟子围住了中海,四把剑都在抖动,恶斗已近尾声,四名弟子全都满头大汗,脸色死灰,只在外围虚晃,不敢上扑,只随着中海移动,章法大乱,状极可怜。

中海神定气闲,剑斜举身前,徐徐左移,虎目中神光似电,不怒而咸。

四弟子在丈外合围,恐惧地随着他移动。

一步,两步,三步……中海突然低啸一声,向左急转。

左面的一名弟子惊恐地向后退,脚下大乱,突然一脚踏在一滩鲜血上,脚下一虚,突然滑倒,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砰”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这瞬间,风吼雷鸣,紫芒漫天,从右飞旋半匝,人影似虚若幻,剑虹有如无数紫电飞射旋舞。

中海突然静止在滑倒的弟子身侧站住了,一脚踏在那名弟子握剑的手腕上,剑尖斜垂,指向弟子的咽喉。他的目光,却落在前面硕杲仅存,脸无人色向后直退的弟子身上。

右面和后面的两名弟子发出一声狂叫,弃剑仆倒,然后再爬起,按住左胸拚命向外逃,手上的鲜血令人悚然。

“饶……饶……命……”滑倒的弟子用近乎窒息的嗓音狂叫。

中海踢掉他的剑,再一脚将他踢得连滚三匝,叱道:“给我滚开!”

这位弟子连滚带爬地奔出三丈外,脚下一软,吓倒了。

四周突然肃静无声,龙虎风云会的好汉们纷纷将惊恐的目光从中海的身上移开,转注在徐徐接近斗场的天南三剑身上。

“这家伙可怕极了,难怪单人独剑便宰了海宇五雄。”一名大汉的目光仍落在中海身上,恐怖地向同伴低声说。

同伴向天南三剑一指,也低声说:“天南三剑来了,用不着咱们卖命啦!”

中海本想脱身,但看到天南三剑愤怒的面容向着马面无常,心中大惑,不想走了。

狂剑在圈外止步,怒容渐消,渐渐换上了这容,素然向燕山四毒扫了一眼,突然哈哈狂笑,笑完说:“马面无常,你太抬举咱们天南三剑了,哈哈!”

马面无常一怔,讶然问:“董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狂剑董千里用手向燕山四毒一指,说:“这四位名宿在下不陌生,闻名久矣!如果猜得不错,他们必定是大名鼎鼎的燕山四毒,独狼的得意门人,天池怪客的徒孙,十年前名震江湖,号称北地之霸哈哈!咱们三剑与四毒,一处天南一处地北,今日幸会。而阁下却要咱们天南三剑出面对付大地之龙显然瞧得起咱们天南三剑,认为咱们三剑比四毒高明,认为四毒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罗……”

“小子无礼!”火眼毒猴狂怒地叫。

董千里抱拳一礼,笑道:“金兄在下岂敢无礼?然而事实胜于雄辩,马面无常确是瞧得起在下兄弟,诸位四十余名好汉也对付不了一个大地之龙,却十万火急地用金云玉版令将在下兄弟访来出手,在下难道说错了么?不信可以问问马兄。”

矮寿星魏曜大怒,挟着虬龙棒跃出怒叫道:“呸!你认为你天南三剑是活宝不成?”

狂剑董千里不动声色,笑道:“对不起,这该是马面无常的想法,在下可不敢小觑了诸位,言语间或有得罪,在下道歉。少陪,在下得遵命去擒下大地之龙了。”

矮寿星经不起激将法的刺激,大吼道:“你给我滚远些,等魏某让你开开眼界。”

马面无常大急,急叫道:“魏前辈,请……”

一旁的百毒头陀“呸”一声吐了他一口浓痰,大牛眼一翻,叱道:“住口!你少替咱们丢人,去找这三个家伙来献宝,你事先为何不问问咱们?滚开些!”

马面无常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退到一旁,咬牙切齿地死瞪了天南三剑一眼。狂剑却向他咧嘴一笑,眨眨眼耸耸肩,气得他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中海从未听说过燕山四毒的名号,但却被刚才所发生的怪事搞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看马面无常的神情,决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能下令驱使名号响亮的天南三剑,而天南三剑又不在乎燕山四毒,马面无常却称燕山四毒为前辈。他迷惑地注视着这群内部起哄的人,没想到该赶快离开险地矮寿星像个小老鼠,又矮又小,而中海高大雄伟,健壮如狮。两个人面对一站,简直不成比例。

矮寿星在中海面前相距一丈左右止步,怒容消失了,换上了傲慢阴沉的神色,大声问:

“小辈,你凭什么叫大地之龙。”

中海的目光落在矮寿星挟在胁下的虬龙棒上,对这根雕了龙纹侧藏金丝扁带的怪兵刃,感到十分陌生,看长度约有五尺,比矮寿星的身高还要长,心中暗生警念。接着,看到其他的人皆退后旁观,并无群殴的迹象,心中更加警惕,也立时大定。紧吸住对方的神情,说:

“龙分九种,最上者谓之神龙,可以变化飞腾,兴云行雨,凡人肉眼凡胎难见其首尾,大地之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不能飞腾变化,却可横行陆地,群兽慑伏。尊驾满意这般解释么?”

“这么说来,你相当自负呢。”“人往高走,水向低流,区区虽是末流,却也不敢自甘菲薄。”

“你姓什么叫什么?”

“名不见经传,何必献丑?不说也罢。你也不愿通名罗,是不?”

“呸!老夫岂是似你这等无名之辈?燕山四毒排行第二,矮寿星魏曜,你大概总该有过耳闻。”

“抱歉,在下没听过阁下的名号。”

“你年纪太小,没听过不足为奇。你说,你凭什么胆大包天,三番四次地和本会作对?

你敢蔑视咱们龙虎风云会?”

“在下不知道江湖中有什么龙虎风雩会,只知行侠仗义去暴除恶,路见不平便挺身而出,无所畏惧。至于是否专与贵会作对,得问问贵会的行事……”

“住口!你还敢……”

“笑话,在下为何不敢?”

矮寿星有自知之明,斗口占不了便宜,恼羞成怒,一声怪叫,虬龙棒拦腰便扫,罡风乍起。

中海一怔,这家伙出手快捷绝伦哩!招出罡风砭骨,内力之浑厚,委实惊人。他向后急退两步,棒头在腹前闪电似的掠过,凶猛的剌骨罡风迫得气血翻腾,似乎有一股直迫内腑的潜劲凶猛地压到。

糟了!他防得了棒,却没留意虬龙棒紧贴在棒身上的九合金丝带,刚让过棒头,眼看矮寿星并未抢入迫攻,不免大意了些。

矮寿星反手一振棒头,金虹乍闪,大笑道:“翻!炳哈!”

中海的反应力超尘拔俗,可是这次却无法应付突变,但见金虹一闪,一双小腿便被缠住了,奇猛的力道将他掀起,摔出丈外,连翻两个空心斛斗。还好,金丝已经松脱,他提气轻身挺腰吸胸平安落地。

人影跟踪而至,虬龙俸又到,罡风似殷雷,得意的暴叱清晰入耳:“小辈,爬下!”

金丝像电光一闪,向脖子上缠来。这瞬间,他已知道该怎样应付这种奇怪的兵刃了,不退反进,突然俯身向前急冲,抢近矮寿星的身前,身剑合一硬向对方怀中抢入,金丝带从他的顶门拂过,厉啸刺耳。

矮寿星不在乎他的剑,剑身泛紫,显然是久未打磨的青铜剑,杀鸡不死劈柴不入生废物,何所惧哉?只向侧略闪,棒头一带,喝声“躺”!砸向中海的左肩。大意轻敌,终于自食其果,伤在功力比他差得太远的中海手中。

中海一声低叱,扭身避棒招出“春雷惊电”,电剑心诀的绝学出手了,近身相搏生死须臾,他不得不用绝学伤敌自保,紫芒突然折回,扭曲着从左吐出。

“喳!”虬龙棒从他的左肩外侧擦下,他感到如被千斤巨所击,凶猛的力道将他震飘八尺开外整个左肩麻木,如被举实,左肩必定报废,危极险极。

矮寿星却“啊”地一声厉叫,甩掉虬龙棒,用手捂住左耳下的颈部,飞退丈余,接着厉声狂叫:“师弟救我,血脉已……已……断……”

颈侧挨了一剑,颈骨已伤,耳下的大动脉断了,即使不死,也废定了。鲜血像啧泉般涌出,他按住下端,但仍止不住血,狂乱地跌入抢出的百毒头陀怀中。

毒虺四娘姜蓉大吃一惊,挺蛇齿矛飞扑而上,怒叫道:“小辈纳命!”

她来势太急,同时以局中海左肩已毁,所以毫无顾忌地扑上,又是一个冒失鬼。

中海脸色泛白,一声不吭扭头向大车奔去,要上屋脱身,人向后奔,追电剑入鞘,喝声“打!”

三把飞刀向后疾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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