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韫心头微松,闵冉果然会在意这些,要是他不闻不问,她还准备想让肥猫抓破自己身上的衣衫,再借机引出话题呢。
“啊?”裴行韫微睁着眼无辜的看向闵冉,茫然的问道:“大都督你说的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闵冉拧眉,真是有点蠢。不过看来她好似不是在嫌弃自己的眼光,这样想心里的郁气散了些,耐心的问道:“我问你怎么不穿府里新做的衣衫,粉衫配绿裙那套,不是你身上这套,灰扑扑穿起来像是尼姑一样。”
“那套啊。”裴行韫好似恍然大悟般说道:“那套衣衫破了,不敢再穿出来,大都督一片善心给府里的下人都换了新衫,我怕穿出来会丢了你的脸。”
“破了?”闵冉眉头又拧了起来,他记得账房总管提过一嘴,府里换新衫可花了很大一笔银子,难道又是肥猫抓坏的?
他心思一转,瞪着半眯着眼睛打盹的肥猫,凑过去弯腰将它慢慢抱起来,点着它的头训斥:“白练,你成日淘气乱抓损坏了不少宝贝,看我怎么收拾你。”
浓浓的汗味混合着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裴行韫不由得屏住呼吸,仰头躲开了些。见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简直想如肥猫那般,抬手一掌糊在他脸上。
闵冉暗自叫了声可惜,没有碰到她的小手,不过离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郑先生说了,小娘子都仰慕男子汉的气息,不知她有没有被自己震撼到?
裴行韫趁闵冉不备,小心翼翼的吸气吐气,才总算从浊气中清醒了些。
军营中摸爬滚打的男人真是粗糙不堪,哪怕是如他这般表面看来人模狗样的,不洗漱真是猫都嫌弃,瞧那肥猫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怕也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离得远了些,盯着闵冉怀里的肥猫说道:“大都督,不是白练抓破的,估计是布料铺子黑了心,故意拿了不结实的陈年料子来糊弄人,穿几次下水一浆洗,就不能再穿了。”
是陈年料子?真是狗胆包天,自己的大都督府里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穿别人不要的面料了?
闵冉的脸一下黑了下来,他还得意的在裴行韫面前炫耀自己的大方,没想到炫耀不成反被落了脸面。
郑先生说了,男人就要当女人的英雄,一旦她崇拜你,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扑在你身上来揭都揭不下来。
“来人。”闵冉憋着气一声怒喝,见青山闪身上前,瞪着他说道:“去查料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山领命,又不着痕迹的斜了一眼裴行韫,突然大都督院子里有了女人当差,郑先生与顾先生他们一干随从得知后,既惊讶又兴奋,都想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入了大都督的眼。
闵冉眼力极佳,瞧见青山的目光飘向了裴行韫,浑身顿时散发出阵阵的冷意,大步上前挡住了她,厉声道:“非礼勿视,岂能这样随意打量小娘子?规矩都学到猫肚子里去了?将差使交给郑先生,你去给我绕校场跑五十圈!”
青山一脸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退下。他连续两次被罚,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大都督护食。
像白练刚被他捡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又瘦又丑,可他还当个宝一般没事时就捧在怀里,谁多看一眼他恨不得将你眼珠子都剜出来。
裴行韫见闵冉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暗中翻了个白眼,他那蠢蠢欲动的手她又不是眼瞎没瞧见。
不过也幸得他对自己正在兴头上,能借助的手他去查料子的事,就算这次他狠不下心处置李嬷嬷,可一件件的事积累起来,别说她只是他奶娘,就算是亲娘,也会在心里留下印迹,待到积累得多了,总有爆发的一天。
闵冉训斥过青山,又斜了裴行韫几眼,瞪着眼威胁她道:“少跟青山来往,他这个人粗鲁又不懂规矩,到时候被欺负了,可别来我面前哭,我是不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裴行韫咬着唇强忍住笑意,轻点头后说道:“大都督,天气热,你抱着白练等于抱了团毛皮,将它交给我,你先去洗漱吧。”
闵冉眼睛一下又散发出了光彩,她这是在关心我是不是?嗯,一定是的。
“你也别抱它,没得热到了你。让它自己走走动动好了。”闵冉瞧了眼怀里的白练,突然觉得它很碍眼,凭什么它不仅被她摸头,还能被她抱,自己作为一个主子都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裴行韫见闵冉将肥猫扔到地上,还不满的瞪了它一眼,揪着他手空出来的时机,机灵的跟在它身后跑了。
“哼。”闵冉一声冷哼,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郑先生说了,对待小娘子要有耐心,不能一开始就如登徒子般猴急忙慌,那岂是君子所为?得耐心细致,像是打仗那般抓准时期进攻,才能攻城夺地取得胜利。
如裴行韫猜测的那般,春鹃又回到了府里继续当差,郑先生那里很快也查清楚了料子的事,将祥通布庄的掌柜叫进来一问,再与账房一核对,事情一清二楚。
李嬷嬷虚抬了料子价钱,低价买高价报账。不过她死都不承认,一直哭闹着说是有人陷害她,为什么别的丫环衣衫都好好的,偏偏有人的破了。
郑先生无奈,大都督护短又念旧,自己也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便将所有的事情详实禀报了上去。
闵冉坐在案桌前,见到郑先生呈上来的账册明细与布庄掌柜供词,沉默想了半晌,对郑先生说道:“去将李嬷嬷叫进来。”
李嬷嬷一进屋子,就跪下先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得肝肠欲断,捂着胸口悲泣道:“郎君啊,我自小跟着娘子长大,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娘子最为清楚不过,她走时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托我好好看着你,怕你被小人利用。
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那些牛鬼蛇神又如以前一般跳了出来,防都防不住啊。我死不足惜,就怕死了以后没脸下去见娘子啊。”
闵冉眼神复杂,听到李嬷嬷提到他早逝的阿娘,又想起小时被继母换掉了身边的下人,找来一些妖妖娆娆的丫环与不怀好心的小厮,引着小小年纪的他去那些花楼赌坊,打架斗殴一掷千金,被债主找上门来要账,气得阿爹将他打得半死。
继母装模作样劝架,又张罗着给他请大夫,擦了大夫开的药膏后反而开始浑身发红发痒。
李嬷嬷见机不对,偷偷将药膏挖了些,带出府去找医馆大夫看了,大夫说药膏是好药膏,只是多加了味药,要是用久了会渐渐全身溃烂流脓,药石无效痛苦不堪而亡。
李嬷嬷吓得半死,找大夫重新开了药,求大夫在药铺里煎好,再带回府里把原先的药膏偷偷换掉,又托人给舅舅带了消息去,将他从闵家强行带走。否则不知道他现在会成什么样子,多半是早已成了一堆白骨了吧。
从那以后他身边再也没有丫环伺候过,也讨厌身边再有女人接近。也因此格外善待李嬷嬷,她夫君与儿子在军营里的事他也略有所闻,只是想到年幼时自己的险境,就没有做多计较。就算是吃了败仗,也只是将她夫君调到了清闲的位置,不再让他去阵前做指挥。
“唉。嬷嬷你起来。”闵冉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李嬷嬷,“此事就算过去,你无需再担心。”
李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带大的人,却被你一个小妖精不费吹飞之力将所有的功劳都抢了去?
这次算了,那下次呢?就如当时郎君还算是个明白人,可被那后来的贱人枕边风一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弃之不顾。
“大郎啊。”李嬷嬷顺势站起来,却不断抹着眼泪,伤心的说道:“嬷嬷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你身边怀着不轨之心的人抓出来。我知道大郎聪明,可你也知最毒不过妇人心,那些贪图你权势的人有多少?
京城府里可是穷极了,不知道多少次想将手伸到这个府里来。真是奇了怪,府里这么多丫环,谁能近了你的身?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京城那位不算第一,也能算第二吧。”
闵冉神色淡了下来,心里浮起些烦躁,他是聪明,可李嬷嬷将他看得蠢了些。
既然她要细究,那就将证据给她看,省得她一次次将阿娘拉出来做筏子。他沉声吩咐道:“让裴氏将她把破掉的衣衫带来,其他丫环新做的衣衫也找一些来瞧瞧。”
裴行韫接到通传,嘲讽的笑了笑,这是要当场对质了么?李嬷嬷是否中饱私囊一点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要看她究竟在闵冉心里有多重要了。
她回屋取了早已备好的衣衫来,进了屋先是恭敬的曲膝施礼,将衣衫双手托着放在了闵冉的案前。
郑先生见到裴行韫一进来,就睁大了眼偷偷打量,见她气度从容不急不缓,面若芙蓉春晓,就算是灰扑扑的衣衫也挡不住婀娜多姿的身形。
又见闵冉对他投来不悦的一瞥,顿时老神在在,心里偷着乐起来,有人怕是要倒霉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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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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