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嚼着口香糖,一直在场边拖拖拉拉的,一直到裁判员老师忍无可忍的问:“漆月你到底跑不跑?不跑弃权算了!”
她才懒洋洋走到场边,没热身,这会儿手臂向上拉,伸个懒腰算是舒展。
又来了,喻宜之身上的香味。
少女热身得很充分,这会儿安安静静站着,没漆月那么多小动作,背脊挺拔,像只骄傲的鹤。
看台上有人拍照。
“你拍什么呢?”
“拍喻宜之和漆月世纪同框啊!这两人站一起也太有戏剧性了吧!”
的确,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这样。
漆月穿着运动服也不规矩,T恤在面前系一个结露出纤细的腰肢,一双妩媚的猫儿眼就算来跑步还涂了睫毛膏,一头火红长发乱七八糟夹在脑后,嚼着口香糖吹出个大泡泡,“啪”一声爆在红唇边。
而喻宜之一头黑长直发,绑成马尾也规规矩矩,妥帖的穿着运动服,连背后的号码牌都没有左高右低的情况,一张清冷而素淡的脸,黑眸沉沉望着前方跑道。
怎么看都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怎么看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在漆月明确表示她对喻宜之没兴趣不想撩之后,两人变成了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连站在一起都稀奇得荒唐。
没人知道那些无人的夜晚,这样两个少女,就在今天热闹吵嚷的这片操场,一人一边耳机,度过了无数独属于她们的时刻。
裁判员高高举起发令枪:“预备!”
喻宜之认认真真摆出起跑姿势。
“砰”一声枪响。
漆月:“我k!”
与她邻道的喻宜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大头在看台上喊:“冲啊漆老板!不要输给装叉犯!”
漆月追着喻宜之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腹诽:喻宜之那些晚上的步可真是没白跑,跑这么快干嘛?把她甩很远很好看吗?她漆老板不要面子的吗?
漆月奋力挥舞着双臂。
五千米对不常运动的女高中生来说实在是个过长的距离,渐渐的,跑道上只剩下她和喻宜之两人了。
其他人要么放弃,要么被她俩落下很远。
喻宜之是因为每晚踏踏实实练习了,而漆月是因为平时打架修车这些“体力活”垫底。
刚开始还能听到加油助威声,大头喊得最响,矿泉水瓶子不停敲着栏杆:“冲啊漆老板!”
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耳边呼啸的风,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外界的世界模糊一片,只剩喻宜之一个背影白得发光。
像什么呢?像白天的月亮。
漆月大口呼吸着,空气凛冽的从咽喉灌入,像把锋利的刀。
还好开跑前把口香糖吐了,不然这会儿非窒息不可。
风声中她和喻宜之对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是她自己的声音:“岁月的月。”
然后是喻宜之的声音:“哦,月亮的月啊。”
如果她也是月亮。
她为什么要被喻宜之这轮月亮甩开。
为什么她要跟不上喻宜之的步伐。
她抡着胳膊,越跑越快。
终于在还剩最后半圈的时候,她从喻宜之身边超了过去。
这时看台上应该已经喊疯了吧,应该整个致知楼都在为她加油:“漆老板牛叉!学霸都是弱鸡!”
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支撑她拼尽全力的念头,已不是为了面子了。
她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恍然回头,看到喻宜之死咬着牙跟在她身后,一张冷白的脸已经涨红了,连秀气的耳朵尖都是红的。
毕竟还是个体力并不出众的千金大小姐,可为了在冲线时跟漆月一搏,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
撞线一瞬彻底失去重心,漆月皱眉在她身前拦了一下:“我k,你……”
喻宜之直接撞进了她怀里。
漆月本以为自己能扶住喻宜之,没想到她刚跑完步腿也是软的,被喻宜之冲过来的惯性带着两人连步后退,以漆月一屁股坐到地上而告终。
喻宜之未能幸免,摔倒在漆月怀里,额头撞在漆月牙齿上,“咚”一声闷响。
漆月牙都快被她撞掉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伸手环住喻宜之没让她摔到地上,漆月都觉得自己这一刻他妈的佛光普照、简直该去莲花宝座上坐一坐。
很快她就没脑子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一个少女,虽然她是人人嘴里的“公交车”。
她没想到喻宜之这么瘦,可身体竟还是这么软,简直像一块软软的奶豆腐,漆月觉得自己手臂再圈紧一点的话她都快被自己掐碎了。
这样的柔软在屁股和牙齿传来的痛楚中,仍然带给漆月巨大冲击,震得她半晌说不出话。
喻宜之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撒手放开喻宜之。
大头在看台上起哄:“漆老板你怎么连装叉犯的便宜都占呢?”
漆月:“你给老子闭嘴!”
喻宜之从地上爬起来,又冷冷看了漆月一眼,漆月:“我k,我只是扶你一把好吗?”
喻宜之接下来的话让漆月意识到,喻宜之的冷眼并非是误会她想占便宜,喻宜之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赢呢。”
漆月一愣:“想我让你?你不是很正直的吗?”
喻宜之居高临下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漆月:“我说过我很正直吗?”
她走了。
漆月愣愣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闭上嘴,直到大头从看台上跑下来扶她:“漆老板你摔坏了?”
漆月站起来拍拍手:“没有。”
她人跟着大头往看台走,心却不知飘哪儿去了。
她紧紧闭着嘴,齿尖还有刚才刚才磕到喻宜之额头的触感,喻宜之刚才跑得真拼啊,额头上都是汗。
甜甜咸咸的。
漆月猛然一愣停下脚步。
大头回头:“怎么漆老板?崴脚了?”
漆月:“没,继续走吧。”
她只是忽然想起上次喻宜之形容阿尔卑斯糖的那句话:“像夏天尾巴上少女的汗味。”
原来装叉犯不是装叉啊。
真他妈的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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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运动会放学早,喻文泰还没下班,并没有让司机开着豪车来接她。
她准备打车回家,一个人走出校门的时候,正好遇到花工推着独轮车运着一堆枯枝败叶,重心一个不稳,人差点蹭到她身上。
喻宜之猛然一闪身。
花工连连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
喻宜之淡漠的一点头。
这时刚好两个同学背着书包走出来,讥笑着:“小心点啊蒋伯,人家是千金大小姐身娇肉贵,哪是平民能挨能碰的?”
学校的花工是多年老花工了,好多师生都认识,盲了一只眼,耳朵听力也有点问题,一看就是唯唯诺诺的老实人,就是身上总有点脏。
不过喻宜之躲这么激烈并非因为他脏,她实在不喜欢跟任何人有过近的身体接触。
刚才跟漆月是个例外。
她打了辆车,坐在后排抱着书包,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暖风吹进来,天边晚霞如血,像漆月那头火红火红的头发,或明媚张扬的笑。
喻宜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牙那么硬,挺疼的呢。
可身体那么软,像块软软的海绵垫,又或者广袤的海洋,包容的接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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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漆月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窗外一轮月亮过分明亮,而她今晚十分不愿看到月亮。
总让她想起喻宜之那张冷白的脸,身子软绵绵的,跌进她怀里。
漆月烦躁躁翻了个身。
梦里好像梦到了什么,又忘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小腹一阵窜痛,漆月:……
妈的,大姨妈怎么提前三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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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后漆月以为能过几天消停日子了,没想到教导主任把她喊去了。
漆月嬉皮笑脸:“李老师,我最近每天都在学校晃,你可别说没看到我又要逮我出勤率啊。”
教导主任白她一眼:“就你那一头红毛谁看不到你?让你染回来染回来,你聋了是吧?”
漆月:“不是啊老师,我这真不是染的,据说我奶奶的太爷爷的三舅姥爷是爱尔兰人,基因到我这一辈突变显性了,你看爱尔兰人不是好多都一头红发……”
教导主任一脸“你骗鬼呢”,不耐烦的伸手打断她:“我今天不是跟你掰扯你头发,我很严肃通知你一个事,市里要评优秀高中了你知道吧?”
漆月继续嬉皮笑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是优秀学生代表?”
教导主任:“你真是……你不给我当拖后腿的就不错了!这次评优秀高中,市里抽查的科目是数学,也就是说,接下来一次月考会是全市统考,数学这科不能有学生低于及格线。”
漆月:“那致知楼里不是一半人都不行?”
教导主任:“所以你们就算死记硬背也给我背及格了!还好这次月考市里提前给了大致范围,我会找全校的好学生来一对一辅导你们这些后进生的,哎,又要耽误人家自己的学习时间了。”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漆月死猪不怕开水烫:“谁能辅导我啊?”
她绝对半小时以内就能把好学生气走,彼此都获得一个解脱。
结果教导主任说:“喻宜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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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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