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韫的头颅突然间就失去了生机,飞速在闫憬手里腐烂,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森白可怖的头盖骨,连牙齿都没了。闫憬将头盖骨提远,一脸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啧啧啧,赝品就是赝品,骨相真是差的出奇。”他说完长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那具没了头颅的身体的右脚提起,就那样一手拎着头盖骨,一手拖着尸体慢吞吞的往湛韫的院子走去。下台阶时,那尸体弹了几下,他回头瞄了一眼,“啊,对不起,忘了还有台阶了。可你都死透了,应该也不会感到疼的,说起来你也真的命不好,怎么成了湛韫的模样呢?”
闫憬嘀嘀咕咕的走过了月洞门,正如三个小废物所言,湛韫院子里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低头看着地面。他也低头看了看地面,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便抬头四处看看想找出人少的地方把尸体拖到正屋前去,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都是肩靠肩站在一起了。他仰头长长的吐了口气,随即用手里拎着的头盖骨敲了敲他面前那人的肩,“麻烦让我过去,谢谢。”
那人身子抖了下,缓慢的往旁边迈了两步,果真让开了路。于是闫憬就这样不停的用头盖骨敲前面人的肩膀麻烦他们让路,但很快他就懒的说了,只是用头盖骨敲前面人的肩膀,敲一次不行就敲两次。那些人都是身子一抖,然后缓慢的给他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闫憬也不急,敲完就等着,等着那人让开时,他还时常四处看看,那些人让开路后就不再低头看着地面了,而是都歪着头看着他。
闫憬也歪头与其中一人对视,那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只是脖子上那手指印太破坏美感了。他见那女子的眼珠突然转了下,嘴就微微张开,像是要说话的样子。他皱眉,“不是说你婆家失火烧死了全家人吗?我怎么觉得,失火前你就被掐死了啊,怀玉姑娘?”
那女子正是湛韫院子的大丫鬟怀玉。对于闫憬的问话,她毫无反应,依然是微张着嘴时不时的转一下眼珠。闫憬也不指望她能说话,他拎起头盖骨送到她面前晃了晃,“这个模样像湛韫的赝品,就是那个半夜里勾搭你坏了你清誉的表哥吧?他又死了哦。”他见怀玉依然没反应,便有些无趣起来,手里拎着的头盖骨换了个方向,又敲了敲前面那人肩膀,“让让,让让,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闫憬可算走到了主屋台阶前,他丢下尸体甩了甩手,拖了这么久,手腕都累了。他拎着头盖骨上了台阶到了廊檐上,回头看了一眼,满院子的人此时都抬起头看着他,他扫视了一眼,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面容完好的也有面目全非的。他忍不住又想叹气了,想当初自己多胆小啊,现在面对这些明显不正常的东西心里竟没有丝毫波动。
闫憬转头,掀起帘子走进了主屋,里面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他按照记忆,绕过了屏风穿过了暖阁,最后进了湛韫的卧房,站在了那三进拔步床前。上次发生怀玉的事之后,甘嬷嬷就让丫头们把三进拔步床里外的东西全换了,他想了想,就掀开最外面那层晴山色的帘幔走了进去,再掀开星郎色的帘幔,最后掀开了月白色的帘幔,就看见了坐在床沿边的人。
闫憬眨巴眨巴眼睛,来回歪着头打量着那人。那人一身军装,戴着白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根黑色马鞭,察觉他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审视,“当初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个被阿韫欺负的哭个不停的小女孩子,日后会成为父亲的妾,更不想到还与霜月关系密切,与阿韫更是心意相通。”他起身,“霜月说你有话要与我说,是什么?”
闫憬终于不来回歪头了,“三少怎么会在四少的卧房里?”
这个穿着军装握着黑色马鞭的男子,正是湛韬。听了闫憬的问话,他神色平常,“不知道。我今日要值夜班,吃完饭突觉很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然后你就进来了,我想那就趁这个机会听听你要说什么。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想清楚了再说,霜月信你,我可不信。”
闫憬随手拉过椅子坐下,将头盖骨放下当脚垫,“我怎么可能有话与三少说呢?我们的身份注定彼此之间是无话说的。三少之前说的那些话里,有一句话是极不妥当的,我与四少的关系正如我与三少的关系,所以三少那句四少与我心意相通的话,真的是非常不妥,万一被第三人听去了,我必定一死,四少也会被大帅厌弃。三少明明最疼爱四少的,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湛韬神色不变,“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闫憬轻笑一声,“没有人,不代表没有别的东西呀。对了,这个给你,”他说着弯腰拎起了头盖骨丢给湛韬,“这是湛韫的头颅,他的尸身在屋外台阶下,太重,我就没拖进来了。”他看着湛韬接住了那头盖骨后,就拍了拍手起身,“行了,又是一个赝品。真是无趣极了,弄出这么多赝品来,自己却不敢现身。”
湛韬也笑了起来,将那头盖骨在手上抛了抛,又丢向闫憬,见他侧身避开后,便一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闫憬看着那咕噜噜滚远的头盖骨,突然很想捡回来继续垫在脚下,毕竟触感还不错,“你说哪个?你还是他?”他说着对着头盖骨撇了撇嘴,“他是因为雷。湛韫不过就是个地狱道,一道雷就能劈死他了,结果他都被雷围住了,还一点事没有,傻子才看不出他是赝品吧?至于你,要是装成别人,我一时半会还察觉不了,但你装成湛韬就太容易露馅了,他与湛霜月对湛于要不要找回湛韫这件事是完全不同的态度。所以,他不可能见我的。”
“湛韬”闻言若有所思,“就这样?”
闫憬白了“湛韬”一眼,“当然不只是这样,还因为那满院子的奇怪东西!你是谁?湛昭?湛中律?湛琪?”
“湛韬”在自己脸前一挥手,随即整只手又往下一甩,脸变成了湛琪的脸,身上的军装也变成了道袍,马鞭变成了拂尘。他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闫憬,“我对你越来越兴趣了,你到底是谁呢?哦,你知道为什么湛韬对于找回湛韫这件事的态度与湛霜月完全不同吗?”
闫憬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为什么?”
湛琪晃了晃手里的佛尘,“因为坤道羽玉告诉高漫红,她推算出你能找回湛韫,但代价是湛韬的死亡以及殃及整个湛家的未知的祸事。”
闫憬想了想,“你想干什么?不只是想让他们姊妹离心而已吧?”
湛琪点头,“如果你不听话了,我就加一把火,让湛韬除了你,这样的话,湛霜月自然会怨恨湛韬,那样聪慧的女子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还是很期待的。”
闫憬看着他,语气冷静,“不可能的。现在的湛韫对湛韬是没有威胁的,湛霜月一直对湛韬没有威胁,甚至还是最大助力,这样的情况下,对于找回湛韫这件事,他会站在湛老太太与湛大帅那边保持沉默态度,但绝不会干涉湛霜月的所作所为。”
湛琪好奇了,“据我所知,你与湛韬也就见过一次,怎么就能如此的相信他?”
闫憬摇头,“我不信湛韬,我只是信湛霜月三分而已。你定对我现在做的事是清楚的,那么我也不怕与你明说了,湛霜月要做什么,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她做的事能不能对我带回湛韫有所帮助。湛韬也好,湛昭湛中律也罢,只要他们不会拦着我带回湛韫,他们做什么我也不在意的。包括你也是。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你要记得你为什么找我合作的。”
湛琪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我记着呢。推算出你才能找到湛韫时,我真的好奇到要爆炸了,为什么是你,凭什么是你,我经常这样问自己,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你,才会无法成为能够找回湛韫的那个人呢?”
闫憬想了想,“我想,应该是因为湛韫信我的缘故吧。当然,我这个人也重承诺就是了。你放心,就算是看在每月十条大黄鱼的份上,我也一定会把湛韫带回来的。现在你能不能把院子里那些东西带走让一切恢复正常?我要睡觉了,可没人给我铺床啊。”
湛琪起身,“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湛韫回来后,你还帮他吗?”
闫憬错愕的看着他,“我的任务不是带回湛韫就结束了吗?后面再有别的事,要加价重新谈条件的!你现在出的价码只够我带回湛韫这一件事哦。”闫憬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别生气,如果湛韫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也会和他重新谈条件的,我这个人除了重承诺还讲究公平,相信我,好吗?”他等了会,见湛琪依然不言语,便起身,“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那再见,祝你今夜有个好梦。”
闫憬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嘴角勾了勾,随即下了台阶,路过那无头的尸体时还不忘狠狠踹上一脚。他到了月洞门,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闫悦与三个小废物,他依次摸了摸它们的头,压低了声音,“没事了,都回去睡觉吧。”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咆哮声,还伴随着阵阵飓风。他猛地回头,横起百年挡在身前,看着从梧桐树上跳下来的黑毛巨兽,之前虚弱不堪的镇宅兽现在充满了让他不舒服的灵力。它摇了摇头,瞄了正屋那边一眼。闫憬也看了过去,湛琪正站在廊檐上微笑着看着他,“礼尚往来,也祝你今夜有个与它有关的好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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