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只觉自己在睡梦中时,后脖颈处突然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让他痛苦不已,不由得伸手不断的摸着后脖颈,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还没等看清周围环境,就先转动了几下脖子,又用手摸了几下后脖颈,确定没有东西后,才一手扶着后脖颈开始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敞厅,当地中间放着一只半人多高的彩绘麒麟铜鼎,里面香料焚烧发出的香味让人舒服极了。四周皆悬挂着雨过天晴色纱幔,东西北三面纱幔后面都有三张桌子,只有东边纱幔后面的第一张桌旁,有两人坐着正在品茶。
闫憬收回目光,又看看自己四周,他此时坐在北边纱幔后面的第三张桌边,面前的桌上放着四碟点心四碟果品一盏茶,而前面两张桌子上也放着点心果品,却没有茶盅,也没有坐人。他又看向东边纱幔后的第一桌旁的两人,其中坐在上座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也抬起头来向他看来,还笑了笑。
闫憬皱眉看着那人,那是荣亲王艾琰艾子维,只是此时的艾琰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身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对着艾琰说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极为不满。艾琰回头看着那女孩,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也说了几句什么话,便拉着她起身掀开了纱幔走到了闫憬面前。闫憬多看了那神色倨傲的女孩一眼,心里顿时吃惊不已,这女孩分明就是年幼时的艾君娴!
想到艾君娴,闫憬才发现她不见了。艾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楚,自然也没回答,女孩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怒斥他见了皇子公主不行礼也罢了,竟还不回答皇子的问话,真是胆子大极了。闫憬看着小姑娘笑了起来,语气温和的先道歉,然后又问艾琰说了什么。等听到艾琰拜托他帮忙照料小姑娘,也就是三公主艾君娴时,他挑了挑眉,“为什么是我?”
艾琰也笑着,“笑俪姑姑请我们来她的庄子玩,还有不少的世家公子姑娘,可她只觉得你合她的眼缘,所以我就想拜托你照料她半日,她后晌就回去天京城了。”
闫憬看向艾君娴,“三公主愿意让我照料吗?”
艾君娴又冷哼一声,“本公主给你伺候的机会,跟着我走吧。”
看着说完就走的艾君娴,艾琰有些歉意的看着闫憬,“君娴身子不好,还望闫二姑娘劝她不要多走路,免得累了引发旧疾。”
闫憬应下了,起身跟在艾君娴身后出了敞厅。外面正是初春时节,满院子里各色梅花开得正盛,幽香阵阵掺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让人嗅了不由得精神一振。艾君娴已经下了台阶,指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红色梅花,让丫鬟摘了下来。丫鬟摘下梅花拿了过来,艾君娴回头看了闫憬一眼,示意他接过梅花,等他拿过梅花,她脸上浮出了些笑,“我就觉得这梅花衬你。拿着吧。我听说你家庄子的茶花四季不败,带我去看看。”后一句话是对丫鬟说的,等那丫鬟转身在前带路后,她声音低了些,“闫澄澄,这里很危险,你一定要跟着我,千万不要独自一人待着。”
听艾君娴这么一说,闫憬的心放下了一半,显然这个艾君娴就是此前一直跟着他的艾君娴,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变小了。不过她说这里危险,他也就不打算现在问这事了。他对着艾君娴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她先走。
艾君娴走的不快,闫憬也跟着放慢脚步,与那丫鬟的距离也就渐渐远了些。说来也奇怪,那丫鬟带路却只顾自己往前走,也不回头看看后面两人有没有跟上。艾君娴看着那丫鬟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这地方果然古怪极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闫憬想起艾琰之前提过他与艾君娴此时正在湛笑俪的庄子上做客,只是湛笑俪的庄子不少,他也只去过位于顺平镇的那一个庄子,可他当时并没能逛完整个庄子,此时看着陌生的景象,他也不能肯定是不是顺平镇的庄子。“我不知道,湛笑俪的庄子我只去过一个,也没有到处逛过。你呢?”
艾君娴白了闫憬一眼,“我都从未离开过皇宫,怎么会知道这是哪里。你那什么眼神?不信吗?也对,艾琰刚才和你说我与他受了湛笑俪的邀请来了这里,你当然会起疑心。这可不是现实,除了我,你最好谁都不要信。”
闫憬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也没多想,就把那个念头说了出来,“连湛韫也不能信吗?”
艾君娴脚步一顿,侧头看着闫憬,眼中全是打量,“你怎么知道湛韫的?”
闫憬被她问的一愣,不由得眨了眨眼,心里也疑惑,他明明不认识叫湛韫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的?他见艾君娴还等着他的回头,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来,而且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湛韫这个人的,所以就问了出来。你,认识湛韫吗?”
艾君娴脸色沉了下来,她抬手揪住一旁的一枝梅花用力往下一拽,又立即松开,顿时无数梅花花瓣如雨般落下,在这唯美的场景里,她声音阴沉,还隐含杀意,“湛韫是我的未婚夫,是湛家的嫡四子,他六岁生日那天被人从生日宴上偷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大概是凶多吉少了。湛老太太日夜思念他,终究成疾,没多久便没了。湛韫的阿姐湛霜月,到处寻找他,多次被人骗了不说,有一次还险些被人卖到别乡,被我四皇兄救了回来。此后,湛大帅就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湛韫,说是就当湛家没有湛韫这个嫡四子了。”
闫憬不敢置信的看着艾君娴,“所以,真正与你有婚约的不是湛昭?可外界不都是说他是湛家的嫡四子吗?”
艾君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他运气好,被湛家主母木繁枝看中,记在了名下,也因此成了湛家的嫡子,恰好他又与湛韫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湛韫的存在被不允许提及后,木繁枝就让人造势,把湛昭推了上去,顶了湛韫的位置,成了天京城里人人知道的湛四爷。我与湛韫的婚约,也就变成了我与他的婚约了。当然我不愿意,他也不愿意,他心里有人。你知道是谁吗?就是你闫家的大姑娘闫泠泠。”
闫憬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怎么觉得艾君娴说的事情与他记忆中的有出入呢?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凛,他明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此时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一些与艾君娴所说完全不符的事呢?他看着脸上满是讥讽之色的艾君娴,想了想,问起了另一件事,“三公主,你四皇兄因为救了湛霜月,所以才会与她有了婚约吗?”
艾君娴一挑眉,“那倒不是。我四皇兄与二姑娘的婚事,是在二姑娘抓周那日,由他的母亲与二姑娘的母亲定下的。他的母亲与二姑娘的母亲是手帕交,两人的外祖家都在平陵县,不过四皇子母亲的外祖家在平陵县城里,二姑娘母亲的外祖家在平陵县下面的桦荫镇上,两家的庄子靠在一起,有年夏日两人都到各自外祖家的庄子上消暑,因此认识,后成了手帕交,最后也就有了我四皇兄与二姑娘的婚事。”
艾君娴说到这里,眉头皱了皱,“二姑娘是个极好的人,可我四皇兄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府中已有姬妾数十名,还有几个外室,还有风言风语说他与湛笑俪之间有些不干净。因此,我倒希望二姑娘不要嫁给我四皇兄。可话又说回来,我那其余几个皇兄,还都不如四皇兄,要是二姑娘注定要嫁进艾家,大概四皇兄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唉,女子在这世间总是为难的,就连二姑娘也不例外。你问这事做什么?”
闫憬笑了笑,抬手拂去艾君娴头上的花瓣,“就是想到了就问了,你此前说这里危险,到底是什么危险,你知道?”
艾君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反正你跟着我就是了,我可是三公主,不管是谁要做什么,也要忌惮我三分的。不过,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闫憬见她又问这个问题,心里有些无奈,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执着的认定他会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刚要再回答一次不知道时,他看见了一扇月亮门,顿时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知道三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认出了这扇月亮门,虽然此时这扇门上还没有额匾。他轻轻吁了口气,“我不能肯定,但应该是没错。”
艾君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哈了一声,“不要打哑谜,知道了就说。”
闫憬犹豫了一下,“我想,这里应该是福宁门,这门后面就是鹤翔厅。那里面,的确很危险,我之前应该进去过,但是我不记得里面有什么。等下,那丫鬟进福宁门了。”
艾君娴哼了一声,“怕什么,有我在呢。走,进去看看。”她说完就一把抓住了闫憬的手腕,用力拉着他向福宁门走去,但在进入福宁门前的刹那,她迟疑了,回头看着闫憬,“要不,下次再来吧?我这会想去别的地方看……”
艾君娴话音未落,就被福宁门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往门内一拉,就这样她也没松开抓住闫憬手腕的手,于是闫憬也被拖进了福宁门,然后嘭的一声巨响,福宁门那两扇木门就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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