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笑俪沉默了。

湛韫嘴角微微勾了勾，“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我换一个问题，神洲国六大主城三十家世家中，有多少家参与了制造跨阶僵尸？”

湛笑俪又看了看纱幔后面的那些人，沉吟了一下，“我只能告诉你没有参与的世家中的几个，天京城木家，秦淮城杨家，五羊城鲁家，锦官城池家，奉天城潘家，燕京城向家。”

湛韫神色淡然的把这六个世家重复了一遍后，轻笑了一声，他发现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湛家曹姨娘所出的湛中律、湛季秋兄弟二人的岳家竟都没有参与制造跨阶僵尸。听湛笑俪问他笑什么，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发现，“这二人的未来岳家竟然都没有参与，你觉得我会信？湛中律与湛若星都是老祖手里的好刀，不能成为他们助力的未来岳家是要被抛弃的，若不想被抛弃，也只有参与这一条路了。”

湛笑俪显然早就料到湛韫会有这样一问，她神色不变，微微点了点头，“你会怀疑也不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本来就是人各有志的事，就算湛家出面，也不是六大主城所有世家都买账的。比如秦淮城杨家，杨家现任家主与夫人是你姊妹三人的嫡亲姨夫与姨母，作为杨家大房的他们对于湛家在你们母亲去世后又接纳了繁枝姐姐为当家主母一事极为不满，每年除了逢年过节派人到天京城湛家来给你们姊妹三人请安送节礼外，都不与湛家任何人有来往。又因对你们那位嫡亲舅舅当年的荒唐事不满，几乎与天京城黄家断了来往。再加上杨家本就与天京城世家没有来往，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家怎么可能参与呢？”

这番解释倒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但湛韫却不为所动，“可湛中律与杨家三房庶长女杨雪儿有婚约不是吗？大房不参与，不代表三房不会参与，我听闻杨家三房不成气候，连个能撑起家的人都没有，因此这几年才多次催促湛家要完婚，若不是因为祖父去世，湛中律此时已经与杨雪儿完婚了。既然你们打算用回答一个问题来交换我不杀湛若星，就应该态度诚恳地说出正确答案。我问的是都有哪些世家参与了制造跨阶僵尸，你却回答我几个你所谓的没有参与的世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呢，姑姑？”

湛笑俪笑了起来，“你若不信，我也是没法子。我敢发誓我说的是实话，朦皊，你既然都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了，自然会有法子验证的，不是吗？时候不早了，你带着闫二姑娘去吧，不然再迟会，她就再也醒不来了。”她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下，又多说了两句，“朦皊，你姓湛，若星、中律与你是同父兄弟，你不想为家族为老祖出力，也不要阻拦旁的兄弟。不然，老祖容不下你这样的子孙。”

对于湛笑俪的警告，湛韫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站在湛笑俪身前的湛昭，随即左翅扇到身前，他抬手抱住了依然没有意识的闫憬，转身就要走。但有人叫了一声湛四少留步，听那声音是个年轻女子，他没有看过去，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那年轻女子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轻笑一声后开口，“四少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想来关于僵尸的事也是知道了不少。我们做这样的事，为的是抵抗月原国，保护我们神洲国。四少为何不加入我们呢？哪怕就如笑俪姑姑所言，人各有志，四少也不该阻拦我们才对。而且，四少不过是一个人，即使有些追随者，又能有多少，如何与我们对抗呢？若是四少加入我们，为国为民，老祖定会高兴的，日后这湛家家主之位，必定会属于四少。”

那年轻女子的话说到这里，就被湛韫打断了，他转头看向左侧纱幔，“为国为民？你们说这样的谎话太久，结果自己都信了。若制造僵尸是为了对付月原国，那为何现在战场上与月原国厮杀的依然是活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月原国而死去，你们制造的僵尸在何处发挥作用呢？普通僵尸就能够对付活人了，为何又要制造跨阶僵尸？那东西带来的危害，不亚于月原国，这一点，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是在为国为民，还是在为自己和月原国？”

湛韫这一句话说完，敞厅里的气氛顿时变了。那些坐在纱幔后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缓缓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看向湛笑俪，“湛家姑奶奶，湛家若是不能处理好湛朦皊的事，我们可以代劳。”

湛笑俪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目光阴沉的注视着湛韫的后背，听到那人的话后，她冷漠的看了那人一眼，眼睛微微一眯，“朦皊是我湛家嫡四子，各位动他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孩子不懂事，做长辈的自然会再教导他。各位不要忘了，若星有老祖赐予的匕首，朦皊也有。”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湛昭与湛韫都是湛家老祖湛琪选中的人，要动这两人，就得想想湛琪会有什么反应。

纱幔后面的众人彼此看了一眼，都不再言语，连之前劝说湛韫的年轻女子也不说话了。湛笑俪扫视了众人一眼后，看向了回头看着她的湛昭，“若星，你与朦皊可以争斗，但不要忘了，你们是兄弟，是湛家子弟。朦皊，你也莫要忘了。你坏了老祖一两次大计，老祖可以原谅你年幼，但你再三再四，就过分了。莫要忘了当初被湛家放弃的你，是谁又将你带回了湛家。”

湛韫听了这话，抱着闫憬的双手紧了紧，却也没有言语，只是大步向敞厅门口走去。敞厅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那劝说他的年轻女子掀开了纱幔走到了湛笑俪身边，眉宇间有些哀愁之色，双手放在湛笑俪的肩上，将头靠了上去，声音极低的开口，“姑姑，我想杀了闫澄澄。”

湛昭回头看着那年轻女子，神色平静语气却狠毒，“木佛容，你若敢动澄澄一个手指头，我就杀了你全家。我说到做到。”

木佛容与湛昭四目相对，很快她先转开了目光，微侧头看着湛笑俪的双眼，“姑姑，我可以不杀她，但我要成为朦皊的妻子。”

湛笑俪也微侧头看着她，“佛容，你的丈夫只能是若星。若星，你的妻子也只能是佛容。闫澄澄嘛，有缘分就收入房中做个妾，没有缘分就罢了。兄弟阅墙之事，我与老祖都不想看到。”

三人轻声交谈时，更多人掀开了纱幔走了出来，三三两两聚到了他们三人身边，互相低声交谈着。有人的目光落在还在交谈的三人身上，有人却注视着即将走出敞厅门口的湛韫。突变就是在湛韫一只脚迈出敞厅门槛时的刹那发生的，一切都来得太快，就连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那几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敞厅的湛韫，背后突然冒出了一把五弦琵琶，左翅抱着它，右翅翅尖请拨弦线，动作由缓及快，大小不一的飞刃呼啸而出，铺天盖地冲向了敞厅那些人。湛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挥舞着锡杖，挡住了第一波攻来的飞刃，在第二波飞刃即将到达前，他将锡杖重重砸向地面，敞厅顿时颤动起来，一面又一面的金属墙飞速升起，将众人团团围住，随后众人脚下地板震动了一下，快速往地下沉去。

湛韫已经出了敞厅，回头看去时，敞厅又变成了被藤蔓包裹严实的游廊，而之前熊熊燃烧的火人还矗立在游廊中央，那只手臂还卡在火人的胸口处，还在拼命挣扎想要脱离火人的胸口，但也不知是不是卡在了火人胸前的肋骨中，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湛韫将闫憬放在游廊凳面上坐着，轻轻地让他的头靠着柱子，自己在他身旁坐下，拉住了他的一只手，侧头沉默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游廊外面院子里的人声越发嘈杂，随着人声多了起来，包裹着游廊的藤蔓慢慢枯萎，不一会，外面灿烂的阳光就照进了游廊中。游廊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尖叫了一声，随即就是一阵风往游廊暗处吹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阵风，这次风里还带些了清幽的花香味。

湛韫抬手捂住了闫憬的双眼，感觉到掌心中，闫憬的眼珠在不停转动着，似乎随时都会醒来。湛韫抬眼看向游廊外面的院子，浑身狼狈不堪的艾君娴与湛霜月两个小姑娘正看着他们，与他对上目光后，两个小姑娘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就冲进了游廊，一左一右的抱住了湛韫的胳膊，一边说两人的遭遇，一边不停的哭，硬生生的把还没有恢复意识的闫憬给哭醒了。

闫憬只觉耳边吵闹极了，他不耐烦的晃了晃头，睁开眼循声看去，先瞄见了艾君娴湛霜月两个小姑娘抱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哭，他本想看看那男子是谁，却又被不远处那还在燃烧的火人，以及还在拼命挣扎的手臂吸引了目光。闫憬看见那手臂后，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起身，“一臂国？”

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个小姑娘被突然起身的闫憬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抬头看着他，艾君娴抽抽鼻子，“什么？什么一臂国？你说清楚。”

闫憬指着那卡在火人胸口中的手臂，“我见过那条手臂，是一臂国国民的手臂！我是在……我……”他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脸上浮出了迷茫之色，似乎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那条手臂了。但很快他又瞪大了双眼，“鹤翔厅！我是在鹤翔厅外面的院子见过一臂国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