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君娴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正要追问详情时,听到后堂的门开了,她眼神一凛,手一抬,红盖头就飞了过去,可在半途中被湛韫截住了。湛韫向后堂看了一眼,随即把红盖头甩回去,“我的人。”
他话音未落,一身劲装的祝嘉就小跑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展开翅膀跑得摇摇晃晃的羽白,走在最后还不时回头看了一眼的是严星汉。祝嘉到了桌上,先瞄了一眼躺在桌上的闫憬,又看了一眼艾君娴,还回头看了一眼严星汉,最后才看着湛韫语气焦急的开口,“二爷,前后都出不去了,全是穿着红衣服的人。我想武力突破,可严星汉,”她说到这里,见湛韫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立即改口,“严哥担心武力突破会带来不必要的意外,我就没做了。”
严星汉跟着点了点头,“二爷,我们遇上喜丧了,武力突破没用还会死人,祝嘉没经历过,所以想试试。”
湛韫看着两人,“我们这五个中,一个鬼,两个不能算是人,两个活人,不符合喜丧的条件,不用太担心,等到天亮就可以离开客栈了。”
艾君娴一怔,抬抬下巴示意他们三个看看不远处倒着的五梅,“不算上她吗?”
湛韫瞄了五梅一眼,“她少了一魂,又失去了意识,再加上此前她一直靠着你,沾染你的气息,严格来说,目前的她也不能算是人。我们是安全的。”
既然湛韫这样说了,艾君娴也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了,“既然要天亮才能出去,你就给我说说这桦荫镇的喜丧是怎么回事呗,哦,还有闫泠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湛韫并不清楚闫泠泠是怎么回事,他看到闫泠泠出现在楼梯上时也是惊了一下,“我不清楚闫泠泠的事,事实上自从他出了闫家,我就没再关注过闫家的事了,虽然知道闫泠泠极有可能才是艾家真正的转运之人,但因为你也死了,你那些兄弟又实在是没一个能堪大用的,她与湛昭没了可能却又与张家有了联系,我就放任了,想看看她最终会怎么样。至于喜丧,这是我经历的第二次了,巧的是,上次与我一起经历喜丧的还是星汉。上次经历喜丧是在四年前将你安葬在迎画村后的事,那天晚上我们也是住进了这家客栈……”
四年前的那个冬夜,也下着这么大的雨。湛韫心力憔悴,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半夜,他本打算继续睡的,可此时客栈外突然有一群人投宿,跑堂的开了院门让他们进来,顿时院子里人吵马嘶喧闹起来,有小半个时辰才安静了些。湛韫早就睡意全无,又感觉有些饿,便开门出去敲了隔壁房间的门,严星汉很快就开了门,他也是被吵醒的,之后就一直没能再睡着。听湛韫说有些饿,他本想让湛韫吃些干粮垫一垫,可没想到打开包袱才发现干粮全都浸了水不能吃了。
严星汉听楼下大堂里还有动静,便先下楼去问问还有没有吃的,不一会他就会回来了,说后堂的厨子正忙活着,问湛韫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到一楼大堂里去吃。他还告诉湛韫,这会一楼大堂里差不多坐满了,都是此前来投宿的人,他们都在吃饭,不时低声交谈着。若是平日里,湛韫定不会对那些人好奇,可那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严星汉说完后,湛韫好奇心顿起,便去了一楼大堂,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便坐在靠近大门角落的桌边,打量起了大堂里的人。
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虽衣着颜色各不相同,可他们的左胳膊上都有一块红色的布,也许是饿很了,他们低头吃饭,极少有人说话,即使说话也声音压得极低。在大堂中间那张桌上,只坐了两个人,分左右对坐。左边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右边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这两人都穿着一身红,那衣服式样倒是新近流行的款式,可颜色却红的不正,就像是红色布料放久了有些褪色。
湛韫又扫视了众人一样,确认众人中都没有穿红色的衣服而他们胳膊上红布的颜色又与那两人身上衣服的颜色一致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可再细看那些人的脸色,又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虽每个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但想到他们之前是冒雨来了这里,应该是都淋了雨,脸色有些发白倒也正常。他正这样想着,感觉自己的脚被坐在旁边的严星汉轻轻踢了一下。
湛韫看向严星汉,后者用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鞋”字,还微微歪头示意他去看那些人的鞋子。湛韫端起茶杯,先向天井里看了一眼,随即又装作漫不经心的回头看向后堂,这一看恰好能看见过道旁那两桌人的脚。那些人的鞋子也都是普通的棉鞋,有些都破了打了补丁,只是此时那些棉鞋鞋面上都钉了红色布块。那红色布块的颜色与他们胳膊上的红布以及那穿红的男女的衣服的颜色也是一致的。
湛韫觉得这群人有些诡异,与严星汉交换一个眼神就要起身离开时,跑堂的从后堂出来快步到了他们这边,把手上的两个托盘放下,一边端菜一边笑着说,“二位爷今天遇到巧事了,我们镇上有户人家办喜丧,借了我们客栈摆席,只要进了我们客栈的人,今夜的花销都由那户人家包了。这几道菜都是我们镇上办喜丧时必须要吃的菜,也很清淡,请二位爷尝尝。”
湛韫看向桌上那几盘菜,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连最后端上来的米饭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饭菜都很香,可他现在丝毫没有要吃的打算。倒是严星汉先拿起了筷子,就夹了一块像是豆腐的东西,放进了嘴里。那跑堂放下饭菜后并没有离开,见湛韫一直不动筷,他也不说什么,等看到严星汉吃了一口后,他又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慢用才离开。
等跑堂走远,严星汉张口往饭碗里吐出一个银质的薄片,上面正放着那块像豆腐的东西。他抬手舀了一勺汤倒进碗里,那薄片就看不清了。他低声开口,“有血腥味,走。”
湛韫拨弄着筷子,示意他向天井里看去,“事有蹊跷,只怕走不了。”
严星汉向天井里瞄了一眼,不知道从何时起雨下得更大了,雾气从地面升起,连对面的院门都看不清了。可这在雾气中,不知何时站满了人,个个身着红衣,也没打伞,就那样站在天井里淋雨。虽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可他直觉那些人此时都看着大堂。他看向湛韫,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起看向了那对坐在中间桌上穿红的男女。
每一桌的人都在吃饭,只有那对穿红的男女静静坐着,都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他们的桌上也有饭菜,可他们两人面前却没有碗筷,但桌面上是放了东西的。湛韫微微起身眯起眼看去,觉得那两人面前的东西是一张纸。他坐下,低声说了自己的发现,“中间那桌男女有大问题,他们面前好像放了一张纸,太暗,看不清那纸上有什么。”
严星汉想了想,突然起身走到旁边那桌,笑着弯腰向一位老者点了点头,“老丈,我们不认识喜丧的主家,就这样受了一桌酒席实在是过意不去,我想向老丈打听一下,这喜丧的主家是哪家?等天明了,我们好去道谢。”
老者正低头吃饭,听到严星汉的问话后,手顿了顿,随即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脸上堆满了略带讨好的笑,“这可是巧了,这场喜丧的主家就是我家。二位爷不用客气,只要不嫌我们招待不周就好。”
严星汉没想到竟会这么巧,一问就问到了主家,他也笑了起来,“老丈才是客气了,我看饭菜都是很好的,哪里会招待不周。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听说喜丧,难道是这里独有的风俗?”
老者点头,“二位爷是外来的,自然不知道我们这桦荫镇的风俗。我们这里的喜丧可是顶天的大事,谁家要是办喜丧,全镇的人都会帮忙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定要将喜丧办得妥当。老朽姓田,家里有几亩薄田,日子过得还可以,膝下只有一个独女,那如何宠爱自是不必说了,为了她的喜丧,我可是费尽了心事,也不知看了多少家男子,最终才选出了这么个还能看得过去的。”
田姓老者说到这里,看了看严星汉,又看了看湛韫,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老朽草率了,若是再等等,也许我女儿要嫁的人就是你们二位爷当中的一位了。当然现在后悔也迟了,日子都到了,自然不会再有变数了。对了,还不知道二位爷贵姓,要在这里盘桓几日?”
严星汉听着田姓老者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听到田姓老者询问他们的姓名,他便说了两个假名,“我们是表兄弟,我年长些,那是我姨家表弟黄齐,老丈叫我严正就好,我们明日一早就走了。对了,老丈,你为女儿选到了如意郎君,的确是件喜事,可那个丧字,又是什么意思?”
田姓老者看向那穿红的女子,脸上的神色诡异起来,“那丧字,当然是指丧事啊,喜丧喜丧,就是婚事丧事一起办。严大爷,你看我女儿的嫁衣,那可是她自己亲手裁制的。只是没想到她这嫁衣做好了,却迟迟选不到合适的夫婿,直到上个月,天京城的闫家托人上门说亲,这才有了今夜的喜丧。”
严星汉与湛韫此时都已经明白过来了,他们遇到了冥婚。可冥婚这事在别处都是低调尽量不让旁人知晓,怎么在这桦荫镇反倒是人尽皆知且必须要大操大办?严星汉正要再问,田姓老者身边的老媪却猛地起身,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哎呀,女儿醒了!她吃了闫家的聘礼!老头子,闫家那事,你就应下吧。”
严星汉闻言看去,没发现那穿红的女子有什么异常,有些疑惑的他看向了湛韫,却见后者神色凝重的盯着那穿红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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