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晚宴按时开始。老太爷与闫潇带着闫怿闫慎在花厅外厅陪着男客,老太太与太太带着夏芸孙萍与闫泠泠在花厅内厅陪着女客,酒过三巡后,老太太让倪嬷嬷去花厅旁的厢房里把闫憬带到内厅来见见亲朋好友。

倪嬷嬷出了内厅走过外厅到了厢房,看见闫憬一手托腮一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什么,听到她进门的脚步声,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瞄了她一眼后又垂下了眼,“倪嬷嬷,我实在不舒服,可以先回去睡会吗?”

倪嬷嬷一怔,“二姑娘,亲朋好友都在等着见你呢。就算不舒服也请撑一会。”

闫憬也就是随口问问,他起身微微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外走去,倪嬷嬷又是一怔,忙跟了上去,几步到了他身前带路,绕过花厅外厅的花廊向内厅走去。闫憬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着,对于花厅里的谈笑声充耳不闻,当然也不在意有人掀起帘子看他这样的事。

花厅外厅有人掀帘子看闫家二姑娘的事,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艾琰与湛昭恰好坐在那人对面,借着他掀开的帘子,两人也看见了闫憬。此时到处敬酒的闫潇发现有人掀开了帘子看闫憬,就端着酒杯酒壶笑嘻嘻的过来,“新凯兄是在看我家二姑娘吗?来来来,倪嬷嬷,把二姑娘请进来。”

闫慎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可他还没开口,那被闫潇称作新凯兄的来自秦淮城宋家三房的宋新凯已经摇摇晃晃起身,竟伸手去抓闫憬,“今天不就是为了让她见见客么?怎么还不进来喝几杯?”

闫慎立刻上前拦在宋新凯面前,“宋伯伯,还请坐下。”

宋新凯抓住闫慎的肩把他旁边一推,再次伸手去抓闫憬,却被湛昭抓住了手腕,“宋三爷,莫要失了你身为长辈的体面。今日这酒很是不错,宋三爷还是坐下慢慢品酒吧。”

宋新凯看清抓住他手腕的人是湛昭后,先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冷笑起来,“哟,这不是湛家的从四少吗?你也知道我是长辈,还敢这样对我?别人怕你湛家,我宋新凯可不怕,你湛家的姑娘嫁到我家不过半年多就出了闹鬼的事,真真是晦气。要我说就该休了!”

湛昭神色不改,依然平静的看着宋新凯,“宋三爷,还是坐下品酒吧,莫要让主人家难做。”

宋新凯还要说什么,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新凯啊,给老夫一个面子,坐下喝酒。”

宋新凯盯着湛昭好一会后,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坐下了。湛昭对着闫憬点点头,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宋新凯嘴里不干不净的又乱说,目光一扫与艾琰的目光对上了,后者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子维是个晚辈,有些话本不该在这个场合说的,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闫伯父,交友要谨慎啊,有一些小人惯会两面三刀的,人前与你称兄道弟拍着胸口要为你两肋插刀,可背后却对你家妻女有非分之想。不过,今晚来的各位,应该都不是这样的人吧?”

宋新凯敢对湛昭口出狂言,面对艾琰却大气都不敢喘,明知道对方说的就是他,可恨他却不能反驳,毕竟私下里再如何,面对这旧朝的四皇子,大家明面上还是保持尊重的。他气闷便不停的喝酒,不一会就醉的倒下直接睡去了。

闫慎也是看不惯宋新凯的为人,老太爷也暗中后悔不该请他来,本想着他与闫潇还算不错,他二哥家的庶长子宋弘宋义明又娶了湛家孔姨娘所生的湛兰月,与闫湛都算沾亲带故了,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喝了几杯酒就一副登徒子模样,掀开帘子看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得罪了湛昭和艾琰。老太爷想到此处不由得瞪了闫潇一眼,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只得心里暗暗叹气。

外厅动静闹那么大,内厅的女眷很快就知晓了些内情,看向闫憬的眼神就变了。太太恨得咬牙又不得不强挤出笑容拉着闫憬的手,带他一一认识众人。闫憬全程面无表情,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太太气得死死掐住了他的手,可他只是垂眼看了看被掐破的手,依然不开口。

最后太太带着闫憬到了湛笑俪身边,不等太太开口,湛笑俪就笑吟吟的拉住了闫憬另一只手,“好孩子,刚才被不受规矩的莽夫吓到了吧?手怎么这么凉?脸也没什么血色,快坐下,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太太你忙去吧,我一见这二姑娘就欢喜得紧,就让她靠着我坐吧,正好也与星月泠泠一处说说话。”太太不得不松手,湛笑俪把闫憬另一只手也拉过去,看到他手心被掐出的伤口,满含深意的看了太太一眼,随即就抽出自己的手帕塞在了闫憬手里按住伤口,“快坐下。”

闫憬来到花厅内厅时已经是酒过三巡,又因外厅有些事闹的不愉快,所以他坐下十来分钟后就有人起身与老太太告辞,那人正与老太太说着话,就听到湛笑俪声音略高了些,语气满是惊讶,“这竟是真的?啧啧啧,这娶了二姑娘可真是得到宝了。哎呀,闫家太太,我说闫家怎么把二姑娘藏在乡下养呢,是不是担心她的命格被人知道了,上门求娶的人踏破门槛啊?”

第一个起身与老太太告辞的人是天京城高家的旁支,家里正有一个适婚年纪的儿子,听到湛笑俪说二姑娘命格极好,心里就动了下。她家说是高家的旁支,可早就跟高家本族出了五服,为了她儿子的婚事她也是极为头疼,她看得上人家看不上她家,人家看得上她家的她又看不上,闫家这二姑娘虽是庶出子的女儿,可命格好到需要藏起养就说话闫家很是重视这二姑娘。高家太太侧头打量着坐在湛笑俪身边一直没言语的闫憬,越看越满意,便笑着回头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二姑娘今年多大了?”

湛笑俪突然说了那么几句话,不只是引起了高家太太的注意,也引起了其他几个太太的注意,众人打量闫憬的眼神里又多了些别的东西,听到高家太太询问闫憬的年纪,也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小呢,刚过了十六的生日。”

高家太太双眼一亮,“做长辈的总觉得孩子还小,但十六岁了也该相看了。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老太太看了闫憬一眼,满眼疼爱,“唉,这孩子刚出生时,算命先生说她命格极好,有,”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目光四处一扫落在了湛笑俪头上的凤衔珠,示意高家太太看过去,“有那等之像。这等命格落在我们这等小户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与老太爷担心这孩子因算命先生一句命格好而出事,就忍疼让田姨娘带着她和灏儿回她娘家小镇了。可没想到田姨娘和灏儿接连出事,唉,”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所以就算再担心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我们还是忙让潇儿把她接了回来。这些日子,我与老太爷也想通了,哪怕她这命格会给闫家带来大祸,我们也不能让我闫家的姑娘困死他乡。”

高家太太的眼珠直转,“老太太,我有句话不中听但应该在理,二姑娘命格一定是好的,但大概是没到那等高位的,不然的话天京城里早就有传闻了。想来那算命先生看二姑娘命格确实不错,为了多些赏钱就夸大了几分。”

老太太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又看了闫憬一眼,“听高家太太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高家太太起劲了,“所以说啊,翻过年去二姑娘就十七岁了,也该给她相看人家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有什么要求?”

老太太又笑了起来,“我所求的不就是个门当户对,婆家对二姑娘好?”

高家太太见有几位太太起身,像是要过来的样子,心里猜她们定也是为了二姑娘的婚事而来。二姑娘虽是个庶出子的女儿,除了所谓的命格极好没有任何依靠,可大姑娘要嫁给湛昭一事已经在天京城里世家里传闻已久,若是成真,那么谁家娶了闫家二姑娘也就跟湛家搭上了关系。天京城那些世家是不会在乎这层关系,可如她们这等已经脱离了世家的人家,搭上了这层关系那可是真有可能一步登天的。

高家太太心思急转后对着老太太点头,“老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家的情况老太太也是清楚的,长女已经嫁人,家里就剩一个独子,今年刚十七,也喝过几天洋墨水,这样貌看我就知道差不了的,这些日子也正在给他相看。眼看快到年下了,天京城里新鲜玩意多了起来,不如让我家小子陪二姑娘到处逛逛?”

老太太眉尖一抖,只是笑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高家太太还想再说几句,其他几家太太都围了过来向老太太告辞,把她挤到了一旁。她也不气恼,而是转身去了闫憬那里,拉着闫憬一只手好话说了一箩筐,还对着太太又提了起了让她儿子带闫憬在天京城里逛逛的事,结果也没能从太太那里得到答复。她又说笑了几句后,便放开了闫憬的手又去了老太太那里聊了会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几个太太出了内厅。

湛笑俪端着酒杯笑吟吟与上座的老太太交换了个眼神,便转头与闫泠泠湛星月说笑起来,还不忘招呼闫憬吃菜。闫憬双手握着酒杯低眉顺眼的坐着,对于周围人的言语就像没听见一样,等到内厅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老太太,太太,我头昏的厉害就先回去了。”

闫泠泠有些担忧的看着闫憬,“妹妹脸色真的很难看,也没吃些东西,怎么了?”她见闫憬突然看向内厅门外,她顺着看去,却只看见来往的下人在收拾,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闫憬又看见了那个将妍姐儿撕成了两半的身形似鱼脸手脚似人的怪物,它趴俯在外厅的屋顶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内厅。闫憬脸色渐渐惊恐起来,还慢慢往后退,他的举动让闫泠泠越发疑惑,她还起身往外再次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异常后,转头看向闫憬刚张嘴,就感觉身后有冷风吹过,风极大,把她的头发都扬了起来。

闫泠泠惊愕的回头,门外似乎有个人,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内厅的几人。她皱眉,“谁在哪里?”

老太太虽一直与湛笑俪低声谈着什么,也分了点心思注意闫泠泠与闫憬,对于闫憬的变化她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以为闫憬又在玩之前妍姐儿附身的那一套,可等到闫泠泠也有些不对劲,还看着门外暗处询问是谁,她的眉头皱了皱,看了倪嬷嬷一眼。

倪嬷嬷叫上了两个小丫鬟与她一起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闫憬突然开口,“别过去!”

倪嬷嬷自然不会听闫憬的话,还加快了脚步,等听到闫泠泠也开口让她别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门外暗处的人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了灯光下,抬手就抓出了倪嬷嬷的胳膊,在她的惊讶中将她的胳膊用力往后掰了一下。倪嬷嬷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惊恐,她发出一声惨叫双眼一翻身子往后倒去,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扶住了她的身子,又向门外看去,等看清门外那人,顿时也惨叫起来,本能的松开了手转身就跑。

倪嬷嬷摔倒在地,被掰的胳膊重重砸在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喘着粗气用完好的胳膊拖着身子往后退,“鬼,鬼啊!”

门口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老太太等人,等那人出现在灯光下时,几人的脸色都变了,门口站的那人即使不是鬼也肯定是怪物。那人身子是鱼,脖子上顶着两个人脑袋,一个是闭着眼睛的小女孩,一个是睁着眼睛的年轻男子,他看着内厅里的众人,浑浊的双眼里满是凶光。

夏芸胆小,此时被吓的都站不住了,孙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还捂住了她的嘴。太太又惊又急,一个劲的冲闫泠泠招手让她往后退,可闫泠泠被吓住了,呆呆看着怪物不敢动弹,在她身边的湛星月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死死抓着闫泠泠的袖子满面泪水。

闫憬已经退到了柱子旁边,手里捏好的诀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角度,眼看着怪物要走进内厅了,他决定冒险。在怪物迈进内厅的刹那,他也往前一步,看准怪物的眉心手指刚要弹,瞄见有人跳过花廊直扑怪物而来,他看清来人是湛昭与艾琰后立刻退回了之前的柱子旁。

之前惊叫着松开了倪嬷嬷往后逃的两个小丫鬟此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其中一个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倪并荣的脸吗?”

不只是小丫鬟注意到了,闫家的几个人也都认出了那怪物顶着的年轻男子脑袋是倪并荣,老太太还认出了那个闭着眼睛的小女孩,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嘴唇颤抖着轻声吐了几个字,“妍姐儿。”

闫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倪并荣,但认出了妍姐儿,就是因为认出了妍姐儿他才确定这个怪物就是之前撕了妍姐儿的怪物,可这怪物明明被那只怪鸟抓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他的目光从还闭着眼睛的妍姐儿脸上挪开落在了倪并荣脸上,这张脸的确是属于那天给他送衣服的倪并荣的,只是倪并荣怎么死了?他想到这里看向倪嬷嬷,后者还倒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倪并荣,脸上除了惊恐还是哀恸,显然她并不知道倪并荣死了。

正在想事的闫憬察觉到风声,回神看去,艾琰湛昭配合默契,已经将怪物逼出了内厅,一只白色如家鹅的禽类站在湛昭身边,不断扇着四只翅膀,带着脖子上那金光灿灿的铃铛响个不停,随着它的动作,阵阵冷风扫向怪物又扫了回来,风力渐渐加强,让内厅里的众人都冷的抖了起来。他又往柱子后面躲了躲,皱眉看着那有着四只翅膀的禽类,它身形似蛇,除了四只翅膀还有三只脚,虽看不清有几只眼,但好像不少。他又多看了一眼它脖子上的金铃铛,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湛昭对着怪物脖子上妍姐儿的脑袋开枪,被怪物抬手挡住,艾琰趁机跃起挥出手里的刀,重重砍在怪物的脖子上,却只是擦破了皮。艾琰皱眉,握着刀又砍向怪物身体,可一连砍了个数个不同部位,都只是擦破了皮。湛昭见艾琰的刀对怪物无效,也有些吃惊,艾琰手里的刀可是宝物,竟不能伤到这怪物,可见这怪物不易对付。他就这么一走神,被怪物欺到了身前,两只手抓向他的脸。

湛昭急忙后退,就在他身形晃动时,妍姐儿睁开了眼,她目视前方缓缓的吐了口气,张开了嘴无声的念着什么。湛昭直觉不对劲,猛地提起一口气,把枪交到了左手后,右手一甩,有东西从袖子里窜出直扑妍姐儿的双眼。他反应已是极快,但还是迟了一步,妍姐儿已经念完了闭上了双眼,那东西在她面前顿了顿,被突然凑过来的倪并荣一口咬住了。

湛昭只觉得身子发沉,手脚都提不起来,眼看倪并荣牙齿发力要将嘴里的东西咬断,他狠狠心咬破舌头,“破!”

极淡的血腥味在内厅里蔓延开,渐渐浓郁到让人不适的地步。闫憬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又往后再退了两步,还换了个角度好看清湛昭接下来的举动。从湛昭袖子里飞出去的东西却在血腥味里兴奋起来,反身咬向了倪并荣的左眼,被怪物抬手挡住后顺势咬住了怪物的手,随即有触手一样的东西从它嘴里冒出速度极快的包裹了怪物的整只手,还没等怪物反应过来,那些触手又沿着它的胳膊往上爬,大有包裹它整个身体的架势。

怪物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在触手即将包裹住它整条胳膊时,张嘴吐掉了嘴里的东西,还一把揪下了已经爬满触手的胳膊,转身跳上外厅屋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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