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闫泠泠一大早独自一人来到湛笑俪的庄子还整个人有些不好的这件事,没到中午就让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但除了身为主人的湛笑俪强撑着身体不适在湛霜月的陪伴下去看望了她,其他人都装作不知道她来了。
湛霜月在里间与已经平静下来的闫泠泠闲聊时,湛昭在外间把河里捞出闫家老太太贴身嬷嬷嫡亲侄子尸首一事低声告诉了湛笑俪。她嘴角带笑,神色却是冷冰冰的,听闻湛昭让佐知子把尸首送到了鹤翔厅时,眉尖微微一跳,侧头看着他,“不能送回去?”
湛昭摇头,“他死的蹊跷,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
湛笑俪伸手从桌上花瓶里抽出一支茶花,慢条斯理的扯着花瓣,“六皇子又怎么了,还真以为和霜月有婚约,就能在湛家有一席之地了?若不是霜月的母亲当初答应下来了,别说什么六皇子妃,就是皇后这位置,只要霜月想,也只能是她的。”
湛家就湛露月湛霜月两个嫡女,都是湛笑俪一手带大的,在她看来,这天下真就没几个男子能配得上她这两个嫡亲的侄女。湛露月与湛家家主湛魁的心腹谋士吕翔的独子吕仲嗣青梅竹马,自幼感情深厚,又一起留洋,回国后就结婚了,已结婚三年刚有了身孕,因此没来湛笑俪的庄子小住。湛笑俪对于湛露月的婚事是满意的,吕仲嗣算是在湛家长大的,知根知底,心里就只要湛露月,小两口日子过得很好。但湛霜月的婚事,湛笑俪是反对的,可湛霜月的母亲答应了,湛魁也没什么意见,她也只好作罢,只是对本就不喜的肖贵妃更加厌恶了几分。
湛昭没说话,他知道湛笑俪对于湛霜月的婚事不满,但也没办法,等到新年湛霜月就要嫁给艾坤了。湛笑俪也不需要湛昭说什么,她也只是随口说几句发泄一下心里的不满,随即就把话题转回了闫泠泠身上,“让你的人去查查她怎么会突然来的,她那势利眼的母亲不是不打算让她与你甚至与湛家有来往了吗?”
湛昭已经让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已经去查了。等会我送她回闫家去,现在闫家有丧事,她不在家会惹出闲话的,毕竟死的可是她亲嫂嫂。”
里间的门开了,姑侄二人转头看去,只有湛霜月一人走了出来,她关好里间的门,走到桌边坐下,轻声开口,“闫大姑娘腿伤了,她说是马车翻了时摔的。”她看向湛昭,“她没说为何会独自一人前来。”
湛昭点了点头,“多谢二姐。我已经让人先回城去闫家送信了,等会我再亲自送她回去。”
湛霜月没再说什么,起身扶起了湛笑俪,“姑姑,你还是回去躺着歇息快些把身体养好,快到年下了,家里那么多事还指着你呢。”
湛霜月把湛笑俪送回了她的院子,嘱咐她院子里的小厨房给她做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又陪着她坐了会,等她吃了药躺下才回了自己院子,先是听花宜素说了午餐的安排,看了菜单觉得没问题后便让花宜素去准备,等花宜素走了,让小厮把院门关上,把一直跪在卧房里的怀贞叫了出来。
怀贞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到了堂屋里,跪在湛霜月面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湛霜月扶了扶头上的点翠发簪,“怀贞,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怀贞咬了咬唇,“我不该重了佛容姑娘轻了闫家二姑娘。”
湛霜月点头,“这是其一。”
怀贞身子轻轻抖了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我不该忘了主子是谁。”
湛霜月笑了起来,看了一旁的怀萱一眼,怀萱上前一边扶着怀贞的胳膊一边回头看着湛霜月,“姑娘,怀贞经过这次的事定是记牢了,你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湛霜月起身,“怀贞,你得牢牢记住你的主子是谁。还好这次没酿成大祸,就先饶过你了,再有下次,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背主之人的。起来吧,让小丫鬟给你的膝盖上药。怀萱,把四少给我叫过来。”
怀萱出了堂屋不一会就自己回来了,“姑娘,怀顺说四少早上出门到现在就没回来,怀意已经去找了。”
湛霜月冷笑了一声,“还敢躲,呵,真是皮痒了,让怀高也带人去找,让怀岳来见我。”
怀岳很快就到了,进了堂屋后先行了个礼随即就说起了打听来的消息,“当时因为人多嘈杂没人注意到四少与仲冬少爷说了什么,但有人看到仲冬少爷出溢彩厅前与闫二姑娘说过话,也是在闫二姑娘出了溢彩厅后他才出去的。”他说这里停顿了下,抬头看着湛霜月,“闫二姑娘出了溢彩厅大概两三分钟后就回去了,之后四少就与仲冬少爷起了冲突。”
湛霜月眯起了眼,“查到湛仲冬与闫二姑娘说了什么吗?”
怀岳点头,“旁边有丫鬟听到仲冬少爷让闫二姑娘和她的姐姐一样少与四少接触,但闫二姑娘说她是她,与谁来往与谁不来往是不会与她姐姐一样的。原话是不是如此,那丫鬟也不敢保证,但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
湛霜月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沉吟了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怀萱,从小丫鬟里挑几个机灵点的送到闫二姑娘那边,就说是我的意思,这几个小丫鬟暂时借给她在姑姑的庄子里使唤。”
怀萱明白湛霜月的意思,点头应下了,很快就在心里选出了几个人选来,等怀岳退出去后,她把几个小丫鬟叫进了堂屋,等湛霜月过目同意后,她便亲自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闫憬的院子。进了堂屋就见春香与巴嬷嬷两人急的团团转,一问才知道闫憬被送回自己住的院子后就躲在卧房里不见人,春香与巴嬷嬷两人连番去敲门,他都不搭理。
闫憬躺在床上翘着腿盯着在屋子里飘来飘去的闫悦,脸上全是笑意,显然心情好极了,对门外的交谈声一点也不在意,即使听到了怀萱说是湛霜月让她来送两个小丫鬟给他暂时使用,他也没有起身开门的打算。
闫悦在屋子里探险,到处查看一番后飘到闫憬身边,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开口,“哥哥,有奇怪的味道在衣柜里。”
闫憬起身下床,打开衣柜,仔细闻了闻,的确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什么花香但又混合了土腥味。他伸手在衣柜里摩挲,在衣柜最里面的角落摸到了一个小布袋,拿起来后发现那股奇怪的味道重了些。他看着手里已经陈旧的小布袋,犹豫了下便解开了袋口上的绳子,刚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听到闫悦惊叫起来,“哥哥,有人!”
闫憬心里一惊,右手捏诀猛地转身打了出去,随即就看见湛韫无力的向他倒了过来,他见湛韫脖子上鼓起一个包,好似有东西在里面蠕动,心里又是一惊,忙一手抱着湛韫的腰一手将诀拍在了湛韫脖子上鼓起的包。诀起了作用,包里的东西停止了蠕动,他刚松了口气却见包里的东西又蠕动起来,速度还变快了。
闫憬有些慌了,忙又捏诀要再拍,被湛韫抓住了手,“不用管,没事的。”他说着话,一手撑着闫憬身后的衣柜想要站稳,但身体无力,试了几次都没能站稳,不得不靠着闫憬,“让我休息会就好。”
闫憬回头看向坐在衣柜上的闫悦,轻声开口,“清清,帮我拖一把椅子过来。”
闫悦用力将一把椅子拖到了衣柜旁,闫憬一手揽着湛韫的腰一手扶着椅背,以自身力量带着湛韫转了个身让后者坐在了椅子上,“出什么事了?”
闫悦拖椅子的动静引起了门外几人的注意,怀萱又敲了一次门,把之前对春香与巴嬷嬷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闫憬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两句,让她留下小丫鬟,顺便帮他向湛霜月道谢,“请怀萱姐姐帮我谢谢二姑娘,今天看到的让我怕的很,午饭我就不……”他话没说完就被湛韫抓住手狠狠捏了下,他看向湛韫,见后者摇头,似乎是让他不要拒绝去吃午饭,他有些疑惑,“哦,我是说午饭的话我可能会迟些到,还请二姑娘见谅。春香姐姐帮我送送怀萱姐姐,巴嬷嬷你若有事也忙去吧,不用守在门外,我休息会缓缓神就好了。”
等怀萱走了,闫憬在闫悦耳边低语,让她去看看春香与巴嬷嬷在做什么,但一定要小心不要离开屋子。等闫悦也离开后,闫憬看着依靠着椅背的湛韫,“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湛韫轻咳了两声,“蛊毒吧,用僵尸养出来的。”
闫憬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用僵尸养出来的蛊毒?你是不是骗我呢?”他说着弯腰仔细打量湛韫脖子上的包,里面蠕动的东西看得他直皱眉,“这东西要怎么弄出来?在这个位置太危险了。”
湛韫又咳了两声,“你是道士吗?”
突然转换的话题弄的闫憬一脸懵,“啊?”
湛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你之前转身时手上甩出来的东西打的,那是法诀吧?你会法诀,又是长发,应该是道士吧?”
闫憬回过神来,点点头,“我是道士,但学艺不精,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
湛韫还在咳,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闫憬气得深吸了口气,努力把怒火压下去,“现在是了解我的时候吗?你这蛊毒怎么解,你知不知道?”他问完发现湛韫每咳一声,那包就往上移动一些,之前还在脖子上的包现在快到下巴了,眼见湛韫又要咳,他下意识的一把捂住了后者的嘴,“这东西会随着你咳嗽往上走。”
湛韫拿下了闫憬的手,又咳了两声,“我知道,没大事的。倒是你,我刚才进来时,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闫憬这才想起手里还抓着那个扯开了绳子的布袋,便递到湛韫眼前,“这袋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怎么花香里混着一股土腥味?”
湛韫垂眉看了看闫憬手上的布袋,“这里面装的是安神香,为了助眠。”
闫憬恍然,“我说我昨晚上怎么睡的那么熟,是这东西的缘故吗?可它放在衣柜里也会对人有影响吗?”
湛韫点头,“这不是一般的安神香,里面掺了鹤翔厅下面的土,所以无论放在何处都能助眠。”他见闫憬一脸茫然,又多解释了两句,“去溢彩厅要经过一个名为深花门的垂花门记得吗?深花门对面还有一个名为福宁门的垂花门,后面就是鹤翔厅。”
闫憬想起来了,“啊,我昨天晚上打算从福宁门逃跑的,啊!”他吃疼,低头看着自己被湛韫死死抓着的手,后者脸色阴沉的吓人,他被吓了一跳,“你抓我干什么?疼!”
湛韫松了松手,“你没进福宁门吧?”
闫憬摇头,“湛昭养的那玩意堵在门口呢,我怕它闹腾引来人,就没硬闯。不过,我离开的时候看见福宁门后面有只眼睛在偷看我,我一害怕就甩了个诀,打在了门上,那眼睛就不见了。”
湛韫的手又猛地抓紧了,听到闫憬龇牙咧嘴的喊疼,他才松开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闫憬手背上的红印,“对不住,用力了些。”
闫憬白了湛韫一眼,“哈,用力了些,哼,算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原谅你了。”
湛韫又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你记住,如果不是我带你进福宁门,谁带你都不要进去。”见闫憬一脸不以为然,他突然伸手抓着闫憬的手一用力,把闫憬拉的跌坐在他怀里,嘴唇在后者耳边轻轻摩挲着,“澄澄,要听我的话。记住,除了我,任何人要带你进福宁门,都不要进去。”
闫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很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别这样,先、先、先让我起来!”
湛韫揽着他的腰,把他紧紧压在自己怀里,语气里带笑,“怎么说话还结巴了?”
闫憬被气得笑了,为什么说话结巴还不是因为他跟自己太过亲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耳垂被湛韫含住了,他顿时身子一僵整个人动弹不得,脑里一片空白。湛韫的舌尖轻轻舔了几下他的耳垂,气息有些急促起来,然后轻笑着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闫憬缓缓眨巴着眼,脑里只有湛韫说的那句话在反复回响,他的脸红透了,本能的咽了口唾沫,身子燥热不已,忍不住就想去解领口的扣子,却被湛韫抓住了手,“你想让我现在就把刚才说的那句话变成现实吗?”
闫憬一惊猛地回神挣扎着站起身,双手护在胸前转身连连后退,警惕的盯着湛韫,“你、你、你别乱来,我告诉你,我、我也不是好、好欺负的!”
湛韫笑得剧咳起来,“知道,我的澄澄绝不是什么任人欺负不还手的弱女子。”
闫憬见他脖子上的包快速往下巴处移动,立刻急了,“别笑了,也别咳了!你到底是怎么中了这用僵尸养出的蛊毒的?”
湛韫又轻咳了几声才止住笑声,“我说了没大事的。午饭你要去,但不要抽烟膏。”
闫憬见他正经起来,便又往前走了两步,“什么烟膏,是你早上说的东西吗?”
湛韫撑着椅背起身,抬手示意闫憬不用扶他,“大约五十年前,月原国的商人带来了一种能让人精神振奋的烟膏,短短数十年间,神洲国有近半数人口都抽此烟膏。刚抽这种烟膏时,一两口就能让人精神振奋,但很快就不行了,需要抽更多,最后上瘾,到时间不抽就涕泪横流浑身痉挛,血管里就如有无数蚂蚁爬行啃咬一般,若此时没人看护极有可能咬断舌头或因以头抢地而死。”
随着湛韫的描述,闫憬想到了符合这些特征的东西是什么,他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是阿-芙蓉制成的福-寿-膏吗?”
湛韫看着闫憬,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你果然知道。”
闫憬呼吸急促起来,“真的是福-寿-膏?阿-芙蓉制成的福-寿-膏?”见湛韫点头,他缓缓的深吸了口气,“你刚才说福-寿-膏是月原国带入神洲国的?”见湛韫又点头后,他握紧了拳,“月原国,月原国!该死的!”他想起在鬼鬼飞的办公室里,陶润棠说起过月原国的事,提到了利用神兽提升僵尸等级使其成为移动的阿-芙蓉一事。现在这里虽还没发现有变成移动阿-芙蓉的僵尸,却已经有了福-寿-膏,依然和月原国脱不了干系。
闫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湛二爷,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什么时候我们能好好的聊一聊?当然,我也会把能说出来的事都说出来的。”
闫憬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湛韫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日要去五羊城,月原国撕毁了当初的协议,派兵围住了五羊城多个港口,我哥与二哥已经护送使者先行一步前往五羊城准备谈判。”他看着闫憬,眼里多了几分柔情,“若我能活着回来,我会去找你的。”
闫憬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湛韫这话极为不祥,没等他开口,湛韫走到了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澄澄,我不在,你要保护好自己,记住,不要抽福-寿-膏,不要进福宁门,不要和湛若星走太近。好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被姐姐的人在你这里找到我,会连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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