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那棵果子已经掉的差不多的枯萎大树轰然一声对着闫憬倒下,但整棵树在极速缩小,等终于倒在闫憬面前时,那棵树看起来就像是刚长了一两年的树苗。闫憬不关心树,在树倒下的时候,他就紧紧盯着树冠上的人,那人虽没像树一样缩小,却一直悬浮在半空中,依然背对着他。

闫憬心里疑惑越来越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是谁?花园里的异象是你弄出来的?”

那人听到闫憬的话,慢慢从半空里落下,等稳稳站在雪地里后,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看向闫憬所在的方向,幽幽出声,“又到年三十了。又到了。”

那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容貌姣好让人见之难忘但神色落寞,她的双手抱着一个襁褓护在胸前,乌黑长发垂落在身前恰好让人看不清襁褓里有什么。她定定的看着花园门外,缓缓移动着步子上前,“又是一年了,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了,我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谁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闫憬看清女子的脸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涌起了不详的预感,这女子不是蛇妇黄琼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那日T7火车开出隧道前,看见蛇妇黄琼抱着一个孩子靠墙坐着,而且按照之前湛韫的说法,蛇妇黄琼应该无法离开T7火车夜间行驶的那一段路线才对。眼看着女子快走到自己面前了,他便慢慢往后退去,直到碰到墙壁才停下脚步,冷冷盯着停步在台阶下的女子,“蛇妇黄琼?”

女子笑了起来,“黄琼,黄琼,好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闫憬见蛇妇黄琼避而不谈蛇妇,想了想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抱的是你的女儿吗?”

蛇妇黄琼闻言低头看向襁褓,双手轻轻晃了几下,“这是我的第四个孩子,应该是个女儿。”

闫憬皱眉,什么叫应该是个女儿?她自己生的孩子是男是女她不知道吗?他见蛇妇黄琼还低着头看着襁褓,便左右看了看,想着怎么才能逃出花园。他不确定他能制服甚至杀了蛇妇黄琼,毕竟他只是个半吊子道士,而且蛇妇黄琼与湛韫应该是有所关联的,在没有查明蛇妇黄琼与湛韫的真实关系前,他还是先避开蛇妇黄琼为妙。

闫憬发现花园里的雪停了,一个小小的垂花门出现花园对面的角落,垂花门外不时有人走过,看衣着应该是庄子里的下人,他们似乎没有发现花园里的异常,每一个人都匆匆从垂花门前走过,没有人看向花园。他犹豫了下,又看了一眼依然低着头盯着襁褓的蛇妇黄琼,便缓缓往左侧挪动脚步,等与蛇妇黄琼拉开了七八步的距离后,他猛地前冲从廊檐跳进花园向对面的垂花门跑去。

闫憬不敢回头,拼命向对面的垂花门跑,跑了大概两三分钟后,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以避免撞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火车。他停下后,听到身后传来了蛇妇黄琼的笑声,“火车进站了,该上车了,母亲带你去找你二哥。”

闫憬直觉不妙,正要往旁边跑,右臂却被抓住了,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见蛇妇黄琼已经站在他身边,她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死死抓着他的右臂,微侧头也正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好宝宝,母亲带你去找你二哥,他一直都很期待见到你呢。”

闫憬忙用力挣扎,左手握着的百年对着蛇妇黄琼就刺了过去,即将触碰到她的胸口时,她的满头黑发无风自动起来,翻滚着裹住了百年。闫憬紧紧抓住百年不松手,右手连丢了几个诀,也不知道是哪个诀起了作用,蛇妇黄琼的身子僵了一瞬。他立刻甩开蛇妇黄琼抓住他右臂的手,左臂发力将百年从她那不断翻滚的黑发里拔-出,转身就往旁边跑。

闫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没能跑上三步就被蛇妇黄琼再次抓住,随即身子一轻,他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接着他就眼前一黑差点失去意识,等他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花园里,现在的他是在火车的车厢里,看布置装饰,应该是二等车厢。闫憬越看越觉得车厢里的布置装饰眼熟,突然脑中灵感一现,他终于想起为何觉得车厢眼熟了,这不就是他从桦荫镇回天京城乘坐的遇了鬼的T7火车吗?

闫憬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身侧传来了啃骨头的声音,他没有立刻转头去看是谁在啃骨头,而是先往前走了两步才回头,蛇妇黄琼站在两节车厢连接处,手里还抱着襁褓,啃骨头的声音就是从襁褓里传出来的。察觉到闫憬的目光,蛇妇黄琼笑了起来,抱着襁褓的双手换了个方向,好让他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啃骨头。

在蛇妇黄琼抱着的襁褓里,有一个婴儿正伸长脖子啃咬着卡在蛇妇黄琼胸前的男人头颅。男人头颅似乎还没死去,被婴儿啃咬让他极为痛苦,看他的神色像是要大声呼喊,可他的嘴被蛇妇黄琼的头发糊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啃咬着男人头颅的婴儿突然停住了,抬头看了蛇妇黄琼一眼,就慢慢的转头看向了闫憬。

婴儿长的很好看,至少从眉毛眼睛这一部分是真的很好看,与蛇妇黄琼还有几分相似,但是眼睛往下的部分就非常不好看了,本该是鼻子嘴巴的位置空无一物,脖子上却有两排牙齿,牙齿上还沾着肉丝与鲜血。婴儿眼睛圆圆的看着闫憬满是好奇,眉毛还挑了两下,然后让闫憬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婴儿脖子上的两排牙齿分开了,露出一个类似嘴巴的东西,那东西动了动,竟然发出了人声,“母亲,他也可以吃吗?”

蛇妇黄琼神色温柔的摇了摇头,“那就是你啊,怎么能吃自己呢。”

婴儿脖子上的嘴巴撅了起来,好像对不能吃闫憬这件事很不满意,等蛇妇黄琼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婴儿咧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我要快些穿上他的身体,然后去找二哥。母亲快些吧,我都等不及了。”

闫憬又不傻,听婴儿说要穿上他的身体那会就转身往前狂奔,等奔到了车厢连接处他才发现有个人站在另一节车厢里,正定定的看着他。闫憬下意识的想停下脚步,可身后那婴儿的笑声越来越近,让他又不敢停下脚步,他咬了咬唇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跑,进入另一节车厢后猛地转身一把将车门关上,整个人紧紧抵着门,又立即回头去看车厢里那人,等看清那人的脸,他一颗心沉到了底,那人竟是那夜出现在他卧房里的男子!

男子静静站着,等车门外面传来撞击声与婴儿尖锐的叫声后,他上前了一步,漫不经心的开口,“需要帮忙吗?”

闫憬深吸了口气,“你让开过道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男子闻言竟真的让开了过道,坐在了座位上,双手交握放在翘起的腿上,看着闫憬微微笑着不再言语,见闫憬用百年在车门上划符,皱了皱眉,“你这符能有用吗?”

闫憬不搭理他,好不容易划完符后,他又捏了个诀拍在车门上,随即转身就跑,跑了大概四五米的距离后被巨力撞飞而来的车门砸到了左臂,他身子一侧又一个踉跄后右侧肋部撞到了椅背上,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腥气上涌后吐了一大口鲜血。

婴儿的笑声近了,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类似大量爬虫爬动的声音,闫憬狠狠咬着下唇,握着百年起身,左手抵住右侧肋部,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只是他左臂与右侧肋部实在疼得厉害,他不得不跑两步就停下脚步喘气,听着身后那些动静,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左手沾着嘴里的鲜血在左臂上画符。

符画到一半,闫憬感觉有东西扑到了自己背上,那东西极重,压得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出于本能他用右手撑住了车厢地板以避免被背上的东西压趴下,这样一来左臂上的符自然无法再画下去。他虽还死死握着百年,却已无法抬起左臂,也就无法用百年对付背上的东西。趴在他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压得他的身子也渐渐贴近车厢地板,同时有无数湿滑的东西顺着他的双腿爬了上来,还伴随着极重的腥臭味与腐肉味。

坐在座位上的男子抬头看着神色警惕的蛇妇黄琼,“十余年就成长到这等地步,果然没有辜负黄家祖上的血脉。你也看出那人的特别之处了?他的确适合成为你孩子的身体,只是,我也看中他了,哦,还有地狱道,也看中他了。所以,你能不能带着你的孩子永远的离开他呢?”

蛇妇黄琼警惕的神色在听到地狱道三个字时,多了一分惊恐,听完男子的话,她看了看趴在闫憬背上的婴儿,又看了看已经被群蛇包裹了大半个身体的闫憬,犹豫了会极为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不靠近他,但如果他进入了我的地盘,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她说完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啸声,婴儿听到后回头看着她,等她又发出一声啸声后,婴儿脸上露出愤恨之色起身飞回了她身前落在了她双手捧着的襁褓上。

婴儿飞回后,群蛇也如潮水般从闫憬身上退下,涌回了蛇妇黄琼身边,顺着她的双腿往上爬,然后就变成了一根根无风自舞的黑色长发。等最后一条蛇也变回了长发,她转身就走的刹那,被飞扑过来的闫憬狠狠刺了一刀,虽长发及时转换成蛇裹住了半截百年,但她的后背还是被刺中了。她吃疼反身一掌击中了闫憬的肩,她怀里的婴儿也尖叫着飞快爬上她的肩对着闫憬的脸咬下。

闫憬身子竭力后仰,用力抓着百年往后拔,却被蛇妇黄琼的长发裹住了整只左手,长发还顺着他的左手飞速往上攀爬,很快就要把他整条左臂裹住了。闫憬右手捏诀拍在左臂上,一点微弱的火光闪了闪,在裹住左臂的长发上燃烧起来了。婴儿被火光惊到,尖叫着要逃,被他一把掐住了后脖从蛇妇黄琼的肩上拽了下来,“放开我,不然我就弄死你孩子!”

更多的长发涌上了闫憬的左臂,盖灭了还未完全燃烧起来火焰后就又涌回了蛇妇黄琼头上,她猛地转身就去抢闫憬掐在手里的婴儿,被百年差点划破喉咙后,她怒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闫憬瞄了一眼还坐在座位上看戏的男子后,掐着婴儿后退,“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你的孩子还给你,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先拦住他!”

蛇妇黄琼愤怒的脸色突然平静了,她也了一眼那男子,“我拦不住他。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湛家老祖湛琪湛永年。”

闫憬此时并不想知道男子的身份,他直觉男子的身份一旦被说破,他就会死。蛇妇黄琼在说出男子的身份时,他已经又后退了好几步,还用百年横在婴儿脖子上那张嘴里,迫使婴儿无法咬他,“我不关心他是谁,你若还想你的孩子平安无事的回到你身边,最好就按我说的做,尽全力拦住他!”

蛇妇黄琼不再言语,只是慢慢挪着步子跟着闫憬。而被说破身份的湛琪也起身,双手放在长袍的袖子里,缓步走向闫憬,“你还是把她的孩子还给她吧,不然她怒了,你可就死定了。”

闫憬笑了起来,“不就死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你们不都想要我的身体吗?死了的我,身体就没用了,不是吗?所以,你们也就只能说说狠话让我受点伤罢了。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害怕呢,我受伤她孩子送命,多划算的交易啊。”他说着,百年就往婴儿的嘴里用力压了下去,“蛇妇黄琼,我再说最后一遍,拦住他!”

蛇妇黄琼脚步一顿,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的湛琪也笑了起来,身子一晃就从她身边掠过到了闫憬身前,抬手就去掐闫憬的脖子。闫憬快步后退想要避开,可湛琪速度太快,他只得侧头才险险避开,湛琪手一转就跟了过来,然后就抓到了一把黑色匕首。就在湛琪略感诧异的时候,有人拉着闫憬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同时飞起一脚踹向了湛琪的小腹。

闫憬退了两步后稳住身形,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湛韫皱起了眉,“你怎么在这?”

湛韫反手收好黑色匕首,黑色马鞭一抖甩了出去,擦着湛琪的脸飞了过去,抽在了蛇妇黄琼举起的双手上,后者吃疼立刻垂下了双手,无数如小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洒了一地。他收回马鞭看着蛇妇黄琼,“把这些东西收回去。”

蛇妇黄琼看着湛韫,神色复杂极了,虽未言语,双手却已经招了招,那些珠子就像有智慧的生命一般纷纷滚回她脚边聚在一起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球状物。她长长叹了口气,“阿韫,我是你母亲,他手上抓着的可是你的嫡亲妹妹啊,你竟然向着他?”

湛韫点头,“我是向着他,不行吗?”他说完这话就不再搭理蛇妇黄琼,而是转头看着后退了两步的湛琪,“老祖,我父亲未死,下一任家主未决出,你就出了地宫,是不是违背了你自己当初的誓言?”

湛琪没看湛韫,侧头看着闫憬,“你会死在湛韫湛朦皊手上的。”

闫憬看着突然绷紧后背蓄势待发的湛韫,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只要是人都会死的,我不在乎我会怎么死又是死在谁手上。天地间自有因果,我死在他手上是果的话,那自然有一个谁都无法更改的因。”前一句话是对湛韫说的,后一句话却是对湛琪说的。他说完后又拍了拍湛韫的肩,“你打得过他们两个吗?”

面对闫憬包含希望的问话,湛韫的眼角跳了跳,微侧头看着他,语气肯定的回答了他,“当然打不过。”

闫憬的眼角也跳了跳,看着湛韫的眼神不善起来,“既然打不过你来干什么?送死吗?”他话音未落就一把拉起湛韫的手腕转身就跑,湛韫没提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他拖着跌跌撞撞的跑了两步才调整好了步伐跟上他,逃跑的同时还不忘往身后狠狠甩出了一鞭。

湛琪身子往后一仰躲开了湛韫甩出的那一鞭后,脸上浮出了玩味的笑,看着两人跑远的方向招了招手,“回来。”

正抓向车门把手的闫憬只觉一股巨力将他往后拽去,他看了湛韫一眼,后者也正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后,湛韫甩出马鞭卷住车门把手同时将他往一旁推开。等身后那股巨力将湛韫与车门一起拽起后,湛韫一手抓住一旁的门框下腰,车门从他身上飞过后他立即翻身而起,手一抖让马鞭松开了车门把手,随即他一脚踹在了车门上,让车门飞行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他也紧随在车门后面飞向了湛琪。

闫憬被推开后也抓住了门框,在湛韫飞走时,伸手捞了一把没能捞住他后,便费力转身往另一节车厢挪动脚步。刚挪动一步闫憬就感觉到身后那股拽着他的巨力消失了,同时数声闷响传来,他头也不回小跑起来,直到车厢过道突然向他卷过来,他才停下脚步跳上座椅奋力向车窗撞去。

过道幻成一条巨蟒,对着还在尝试撞开车窗的闫憬张大嘴扑了过来,即将咬到他时,被对面甩来的马鞭紧紧缠住后甩向了车厢另一侧。闫憬转头瞄了一眼,如血人一般面无表情的湛韫正收回马鞭,察觉到他的目光,湛韫眼皮掀起看了他一眼,旋即翻身飞起一脚将飞过来的婴儿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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