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有些头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可没法子对付大凶之地。段希维也不再言语,一时间里前厅与院子里只有风声呼啸而过,很快就有黄豆粒大小的雨滴砸了下来。闫憬回过神来,“段副官你先回去吧,镇上的事眼下我们无法解决,只能静观其变。”
段希维走了没多久,毛叔撑着伞带着几个小厮到了前厅的月亮门前,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大包袱,见到站在前厅廊檐下的闫憬,毛叔微微弯腰喊了一声姨娘,“这些都是杏棠姑娘需要的东西,烦请姨娘叫她出来拿过去。”
闫憬回头喊了杏棠一声,等她出了隔间便告诉她是毛叔来了。杏棠扫视了前厅一眼,没发现雨伞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抬眼看了外面的大雨一眼就快步冲进院子里向月亮门跑去。闫憬也想跟过去,却被百里嬷嬷叫住了,说他身上有伤可千万不能淋雨。闫憬谢过百里嬷嬷的提醒,等杏棠一手一个大包袱从雨里跑回来,他忙伸手接过,杏棠随即又转身冲进雨里,这一次又是两个大包袱,直到她第三次回来时,手上才多了一把雨伞。
杏棠把雨伞放在廊檐的角落,把最后一个包袱拿进了前厅,百里嬷嬷让她去换衣服,自己则将几个包袱一一打开查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后,拿出几样药材思索了下放在一旁的油纸上,“杏棠,等下把这几味药材拿去熬了。”
不一会,换好了衣服擦着头发的杏棠走了出来,瞄了一眼那几味药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这几味药材?”
百里嬷嬷点头,“多熬些,等会给她擦洗。”她让杏棠把包袱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见闫憬站在一旁看着,便笑着为他介绍了一番,除了她与杏棠的衣物外,就都是药材。一半是闫憬每日喝药要用的药材,另一半则是此前治愈了数种不同瘟疫的药材,百里嬷嬷打算今日用的方子不行明日就换个方子,所以才让毛叔送来了这么多药材。
闫憬正要说什么,只感觉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他一把扶住了桌子,看向百里嬷嬷与杏棠,两人也都扶住了桌子,神色惊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闫憬稳住身子看向四周,前厅里布置很简单,就是条几与桌椅,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此时这套茶具挪移了不少位置。他反应过来,“地龙翻身?”
闫憬话音刚落,又感觉到地面晃动起来,这次的晃动比上一次大多了,他用力抓住桌子努力稳住身子,“快到外面去,是地龙翻身!”
百里嬷嬷已经摔倒在地,杏棠忙伸手拉起她,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闫憬走了两步,想起愿乐还在隔间里,便转身向隔间走去,费了一番力气后终于将愿乐带到前厅门口,正要出去,晃动停止了。闫憬松了口气,杏棠与百里嬷嬷已经出了前厅却只是站在廊檐下并没有到院子里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大雨还是因为在等他,见他出来,百里嬷嬷忙从他手里接过愿乐。
杏棠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出塞子,示意闫憬把手伸到小葫芦下面,随即就倒出一些褐色的液体让他擦洗双手,又往自己手上倒了些抹在了他的衣服上,“先简单消毒下,等下换了衣服喝了药再熏些药,应该能避免感染。”
闫憬此时对于自己有没有被感染并不在意,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地龙翻身之后会发生的事。前几日的地龙翻身带来了瘟疫,这次的地龙翻身又会带来什么呢?联想到现在的长宁镇已经是百鬼乱行,再加上瘟疫大雨与地龙翻身,他心里烦躁起来,这种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四人在廊檐下待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期间没有再发生地龙翻身,愿乐病得不轻一直昏睡着,长期待在透风打雨的廊檐下肯定不行的。闫憬做主回到隔间里去,百里嬷嬷想了想便同意了,她让杏棠照顾愿乐,自己先回去收拾前厅与隔间,闫憬住的隔间没让她收拾,他说等下自己收拾就好。
闫憬走进隔间,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等杏棠把前厅里的药材与衣服都收拾好了,又在对面隔间的门外角落熬药,他才慢慢关上了半扇门,转身快步向桌子走去。走到桌子前他就看见了团成一团窝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大王,闫悦趴在它身上轻轻的安抚着它,想来这就是地龙翻身时大王没跑出隔间的缘故了。
闫憬蹲下,轻轻的抚着大王的毛发,低低的安慰它,“没事了,我让清清带你回木庙,给你吃肉干。”听到大王低低呜咽了两声,他拍了拍它的头,示意闫悦把它带回木庙去,“清清,你与大王不在木庙里而又发生了地震,你不要拦住大王逃命,知道吗?回去喂它肉干。”
等闫悦把大王拖回木庙后,闫憬把身上的小袄与裙子都换丢在门口,才捂住伤口走到榻旁,拉过移了位置的靠枕放好再靠上去半躺着,就闭上了眼假寐听着前厅里的动静。杏棠一直在熬药,浓烈的药味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前厅,连他所在的隔间都充满了药味。想来这就是杏棠之前说的药熏了,只是这药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腥气味,让他闻着很不舒服。
闫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睁开了双眼看着屋顶,他之前去对面隔间除了要救出愿乐,还想要带回蜚舞,但他没在隔间里发现蜚舞的行踪,若不是他亲眼看见蜚舞进了隔间,他都怀疑蜚舞还在木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蜚舞现在下落不明,要么是趁着地龙翻身自己跑了,要么就是进入隔间就出事了。
闫憬又闭上了眼,如果蜚舞是自己跑了也就算了,可如果它进入隔间就出事了,那会是出什么事了呢?是被抓了还是被灭了?那个隔间里当时就三个人,染了不明瘟疫的愿乐,照顾她的百里嬷嬷与杏棠,谁有哪个本事能轻松的困住了主瘟疫的蜚舞呢?
闫憬听到杏棠低声说着什么,脚步声响起,一直到了前厅门口就听不清了。他没动,还在想着蜚舞的事,不一会他听到隔间里响起极其轻微的一声抽泣声,抽泣声不近,好像是在隔间门口处。他依然闭着眼躺着不动,听着那抽泣声慢慢大了起来,也越来越近,很快那抽泣声就在榻下他的腿边响起。
在那接连不断的抽泣声里,闫憬听到杏棠又走回了前厅往他所在的隔间走来,到了门口她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先敲了敲门,等他开口说了一句“请进”后才走了进来,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墙边的桌子上,“姨娘,这里有毛叔让人送来的点心。厨房那边的房屋塌了几间,这几日的饭菜可能不会按时送到。”
闫憬点了点头,睁开眼转头看了过去,对着杏棠笑了笑,说了句多谢,便借口自己有些累想睡会。杏棠打量着他的脸色,“姨娘实在太累的话可以小睡一会,但千万不可睡太久,免得晚上睡不着,对身体不好。晚上我再来给姨娘伤口上药。”
闫憬又点了点头,麻烦杏棠出去时帮他关好门把换下的袄裙带出去,等杏棠走了,门也关上了,他才慢慢坐起身来,从手腕上拆下小弩,随手放在榻上的小桌上,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还窝在榻下抽泣不止的蜚舞,“我还以为你趁着地龙翻身逃走了。”
哭的正起劲的蜚舞听了这话,抽泣声顿时停住了,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它抬头看着闫憬,神色呆愣愣的,“为什么要逃?我的尾巴还在你这里呢。”
闫憬挑眉,“想要你的尾巴?那我嘱咐你的事做完了吗?”
蜚舞那无数的手立刻把自己的大脸与长脖子紧紧抱住,又开始抽泣,抽了没两下就察觉到一股杀气,独眼小心的往上翻,与似笑非笑的闫憬三目相对后,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一进去就被发现了,还好我逃得快才没被抓到。”
闫憬神色不变,“既然逃出来了就好了,是何种瘟疫,发现了吗?”
蜚舞神色剧变,那些手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我不知道,我只能确认那人身上的瘟疫不是主瘟疫的凶兽带来的。”
闫憬慢慢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愿乐身上的瘟疫是凶神带来的?是哪位凶神能确定吗?”
蜚舞真的哭了,还分出两只手抱住了闫憬的小腿,还把脸贴过去打算把眼泪鼻涕都蹭上去,“我不知道啊,主瘟疫的凶神会猎杀主瘟疫的凶兽,我要是遇到它们,离八百里远就跑了,所以对它们一点都不熟悉啊。”
主瘟疫的凶神会猎杀主瘟疫的凶兽,这可是闫憬从未听说过的。他垂下眼帘,右手在小桌上轻轻的敲击着,好一会后他先抬脚踹开了还抱着他小腿的蜚舞,再抬眼看着它,“蜚舞,我需要你帮忙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这件事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我自己也出不去,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闫憬轻轻唤了闫悦一声,等她探出脑袋后,才又开口让她把蜚舞的尾巴从木庙里拿出来。接过闫悦递出来的链子,他随手就递到了蜚舞眼前,“你的尾巴收好了。天黑前给我回复就行。”
蜚舞拿着链子神色纠结极了,不时瞄一眼闫憬,也没过多久,它又扒上闫憬小腿的两只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只要不让我去找主瘟疫的凶神,我可以帮你一次。”
闫憬的手指还在轻轻敲击小桌,听了蜚舞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好一会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后才开口,“我需要你到外面镇子上晃晃,帮我确定镇子上的瘟疫是不是主瘟疫的凶神带来的。”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响起一声闷吼声,让他只觉得胸口发闷,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闷吼声再次响起,这次又近了几分,他咳了一声,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有不少落在了惊愕不已的蜚舞的脸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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