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烦心了一晚该如何回湛家,可到了第二天,他的烦心事就成了另一件事。百里嬷嬷的侄子,杏棠的亲哥杏常染上了瘟疫,没等赶回长宁镇就死了。百里嬷嬷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昏厥过去了,而杏棠一边要照顾百里嬷嬷一边治疗愿乐,还要处理杏常的后事,虽有毛叔派人帮忙,可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她还是瘦了一圈。
闫憬想了想,找毛叔聊了聊后,毛叔就把百里嬷嬷与杏棠都从前厅接了出去,一时半会也没找到别的大夫,便答应了愿喜的请求让她进了前厅照顾闫憬与愿乐。毛叔嘱咐她按时给愿乐煎药,哪一顿煎哪一包药材,杏棠都已经标注了,千万别弄错了。
愿喜进前厅时,闫憬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看她神色紧张的行礼喊了声姨娘就不再言语,他笑了起来,“想不到你竟是个胆大的,这个时候别人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你却偏要进来。”
愿喜低着头还是不言语,等听到闫憬往他住的隔间走了,才抬起头来,恰好遇上闫憬回头,她忙又低头,听到闫憬叫了她一声,便又立即抬起头应了一声,“姨娘。”
闫憬指了指愿乐所在的隔间,“她情况不算好,你多留意她,有事叫我。”
百里嬷嬷与杏棠离开前厅时,闫憬去看了愿乐,她依然昏昏沉沉的只是在睡,他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他还轻轻推了她两下,确定她真的在昏迷后,他便把早就画好的一张符塞在了褥子下面,又等了会见符没反应便出了隔间,在前厅里等着愿喜到来。
此后数日,闫憬过得很舒心,每日都以练习符篆打发时间。愿乐现在是不好不坏,依然是昏昏睡着,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别的不一样。大概过了七天,百里嬷嬷与杏棠又回到了前厅,她们给愿乐换了一个药方,第二日就有了效果,愿乐醒了。
闫憬的伤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按照百里嬷嬷的吩咐,他开始每日都在院子里散步转换心情。闫憬向百里嬷嬷询问了长宁镇现在情况如何,百里嬷嬷不停摇头叹息,说这次的瘟疫比她有记忆以来经历过的任何一场瘟疫都厉害,长宁镇上已经看不到活人的踪迹,毛叔派人向外面求救才发现长宁镇被围了。
百里嬷嬷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侄子杏常的死她情绪低落,对聚仙庄外面的事情并不关心,就她现在知道的这些还是毛叔主动与她说起的。闫憬也没再追问,继续在院子里散步,又开始想怎么完成湛韫交代的事,只是不管他怎么想,眼下都是一筹莫展。毕竟百里嬷嬷也说了,长宁镇被围住了,他现在连离开长宁镇都做不到。
闫憬盯着院子里的梅花出神良久后,长长出了口气,挑眉笑了笑,“急什么呢,湛家现在人太多,就算我能回去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成为主母,倒不如静下心来等着。反正湛韫这会都不知道哪去了,也没人催我。”
闫憬想开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越发舒心了,整日里除了散步练习符篆就是吃喝。愿乐醒了,也在一日日好转,几天后就能下床在院子里散步。天气好时,百里嬷嬷也会与她和闫憬一起散步,说些聚仙庄里的事。
聚仙庄因为封锁及时,除了愿乐就再无第二个感染瘟疫的人,这本是一件好事,可随着长宁镇被围住,聚仙庄里有人偷偷离开回家去了,还好发现及时,毛叔没让那人再进聚仙庄,没想到半夜那人竟带着一群人往聚仙庄里扔沾了火油的火把。
闫憬端着茶盅正要喝,听到这里手一顿,“有人出事吗?”
百里嬷嬷摇头,“人倒是都没出事,火把没能烧到什么东西也被发现了。唉,毛总管对那人极为照顾,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下场。”
杏棠也插了一句,“那人与常哥极好,平时相处时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听杏棠提到她哥哥杏常,闫憬便想起了他的死,“嬷嬷,听说前些日子,杏常染上瘟疫没了?他也是与愿乐一样的瘟疫吗?”
百里嬷嬷的笑容僵了僵,好一会后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是瘟疫,我检查了他的身子,他身上有很多深可见骨的抓伤,他是被杀死的。”
闫憬愣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百里嬷嬷,“深可见骨的抓伤?他是遇上猛兽了?”
百里嬷嬷没再言语,杏棠眼里都涌出了泪,她低头擦去泪水,“长宁镇哪里会有什么猛兽?我怀疑是僵尸干的!”
百里嬷嬷抬头看了杏棠一眼,“不得胡说。长宁镇虽有僵尸出没,却从未伤过人,我以前在旁的地方见过被僵尸伤了的人,那伤口不是杏常身上那样的。”
闫憬顿时好奇,正想细细问问被僵尸伤了是什么样的,就听月亮门那里传来了段希维的声音,几人一起转头看去,段希维正快步走进来,他冲着闫憬笑着点了点头,“姨娘,家里来了人,说要接你回去。”
闫憬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家里是哪里,等看到跟在段希维身后的人,他眯了眯眼,低语了一个名字,怀贞。来人正是湛霜月的四个大丫鬟之一的怀贞。怀贞到了闫憬面前,恭敬的行礼后笑着开口,“姨娘,二姑娘让我来接你回湛家去。”
闫憬挑了挑眉,端起茶盅慢慢喝了一口茶,“怀贞姑娘,二姑娘是不是弄错人了?老太太可是亲口说了不让我再回湛家的。”
怀贞笑容不变,“姨娘,二姑娘没弄错,让你回湛家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她觉着与你有缘,想收你做义女,只是之前碍于老太爷刚没了,湛家有些小人背后嚼舌头,弄得人心惶惶的,老太太只得让你先到姑奶奶的庄子上避避风头。”
闫憬低头无声嗤笑,这话谁会信啊,闫澄澄进入湛家是给湛大帅做妾的,湛老太太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把她收为义女,儿子的小妾成了家里老太太的义女,这算怎么回事?不怕被天京城那些整日盯着湛家的人嚼舌头说闲话啊?
怀贞见闫憬低头不语,也不急,恭敬的在一旁站着。百里嬷嬷见状先起了身,示意杏棠与她离开,愿喜也扶起了愿乐,往后退了两步。倒是段希维,直接坐下了,还示意愿喜给他上一杯茶,愿喜犹豫的看向了闫憬。察觉到她目光的闫憬抬头看了一眼,见段希维指了指他的茶盅,又瞄了一眼愿喜,“你扶愿乐回去,再来给段副官上杯茶。”
等院子里就剩下三人,闫憬看向怀贞,“怀贞姑娘,二姑娘与老太太既然让你来接我回去,想必也应该与你说了要我回去的实情,说来听听。”
怀贞神色笑容皆是如常,对闫憬打量的目光好似不曾察觉,“姨娘,老太太就是想你了,可又不好开口让你回去,二姑娘便做主让我带人来接你回去。”
闫憬嗤笑出声,“怀贞姑娘,我在湛家是什么身份?”不等怀贞回答,他就自己先说了,“入湛家给大帅为妾给老太爷冲喜的。从我入湛家第一天起,我就没见过老太太,她是怎么就觉得与我合缘了呢?还有,虽然二姑娘掩饰的很好,但对我向来都不喜,毕竟因为我的缘故,她最宝贝的弟弟可没少遭罪,不是吗?”
怀贞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但还能维持,“四少孩子心性,总是惹事,二姑娘平日里对他要求便严格些了,与姨娘无关的。姨娘觉得自己没见过老太太,可老太太却是见过姨娘多次的,平日里也会过问姨娘的饮食起居。”
闫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打住吧,这些话,你问问你自己信吗?怀贞姑娘,若你不说实话,我是绝不可能回湛家的,我知道我贱命一条,在你家那些主子眼里连她们的一盆花都比不上,放在平日里你一来说了那番话,为了我的小命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就与你走。但是,她们现在有求于我不是吗?那就先拿出诚意来,再听听我的条件。”
愿喜回来了,给段希维奉上了茶,正要退下时,闫憬叫住了她,“扶我一把,该午睡了。段副官,怀贞姑娘,我就不留你们了。慢走不送了,二位。”
愿喜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托着闫憬的胳膊往前厅走去,怀贞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姨娘留步,二姑娘有几句话让我单独对你说。”
闫憬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怀贞,神色冷漠,“我不想听。”
怀贞有些急了,怕闫憬又走,她竟伸手拦在了他面前,“姨娘,二姑娘交代的话很重要,务必请您听完再做决定。”
闫憬静静盯着怀贞的双眼,足足有一分多钟后,他示意愿喜退下,自己带着怀贞上了廊檐,在心里算了算距离,确定没人能听到后,一手背在身后捏了个决,示意怀贞可以说了。
怀贞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闫憬重重磕了个头,“求姨娘救救老太太!二姑娘说四少曾说过,姨娘有些神通,此前也帮过四少的忙处理了些鬼神之事,想来姨娘与四少多少有些交情,便希望姨娘能看在这交情的份上,回湛家帮她救老太太。”
闫憬看着跪地不起的怀贞,并没有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他可不信湛韫会把他的事告诉湛霜月,湛霜月让怀贞带这样模拟两可的话给他,更多的是在试探他与湛韫的关系。他笑了起来,“你先说说,老太太出什么事了。我再决定要不要信你家二姑娘的话,跟着你回湛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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