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只咪呀!
当对方转过脸来,裴异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愣怔地看着他,像被点了穴一样。
然后,他的心就动了一下,他的手开始打颤——
想要抬起来,摸一摸那一颗圆咕隆咚的,猫咪一样的小脑袋……
颤啊颤,颤啊颤。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这是谁呀?
两个人都不认识。
他怎么好直接上手摸呢?
这个动作,可真的是太冒犯了……
他在想,要不,再等一等?
等对方再靠近一点?
然而,对方也就在转身看到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没有第二眼。
继续往前钻啊钻,往偏离他45°的方向——
踩着没什么声响的猫步,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彻底不见。
***
那一天的那一面。
印在他的脑海里,好久好久。
他甚至怀疑,自己幻上了人咪不分的怪症。
在他翻开床头柜上,刚到手的新一期《猫咪侦探》时,把自己吓到了——
怎么,每一张猫猫脸,都变成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他还不晓得叫什么名字……
再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才又变成了猫。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在一个雨夜,一只流浪咪流浪到了优异乒乓球馆的屋檐下,瑟瑟发抖地躲雨时,才得到了些许好转。
他半蹲下来,把流浪咪接到了怀里。
然后,回到屋子里,讨好地问妈妈,“我可以收养它吗?”
段蕤女士正在进行胎教——
给微微隆起的腹中,还是一个胚胎的小优,无限温柔地,念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她看了眼儿子怀中的咪。
嗯,委屈巴巴地,招人怜爱。
儿子小小年纪,有善心,是一件好事。
但是么……
她皱了皱眉,无法在儿子和女儿之间,立刻做一个抉择。
抚摸着小腹,思考了一会儿。
思考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小异啊,你可以养它,但只养半年好不好?”
“半年以后,妹妹就出生了,小小的一个,还没有它大呢!”
“就怕它心情不好的时候,过来挠妹妹,把妹妹给挠坏了……”
这个担心,不是多余的。
就像《猫咪侦探》里的小橘,睡得正香,被打扰了,就会炸毛。
一旦炸毛,破坏力好强的!
裴异点了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妈妈的话,会照着妈妈说的去做,但他心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用嘴巴,表达了出来——
“那么,妈妈,半年以后呢?”
“我该把它怎么办?”
“我不想,再看到它下雨了没地方去……”
段蕤女士也不想再看到儿子皱巴巴的脸了。
自从去医院做了b超,验出了这一胎是个女儿的那一天起,她就又期待、又担忧地,在卧室墙壁上,所有闲置的地方,都贴满了美貌女明星们的笑脸海报。
每天一睁眼醒来,就多看看。
到了夜里,入睡熄灯前,也再看一眼。
想把“美好”这个词的具象,带入与宝贝女儿共沐的梦乡里。
跟个魔怔人一样,盯住了靓女没个完。
裴正乾不能理解。
这个行为,跟吃脑花补脑,吃猪肝补肝,有什么区别?
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嘛!
太唯心了……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天大、地大,为他生儿育女的老婆最大。
老婆说什么,他都“好、好、好!”
即便心里,不是那么认同,演也要演一个“老婆的所有见解我都万分认同”。
不加阻止,还在鼓励。
有了亲亲老公的鼓励,段蕤女士的这一“看什么、补什么”的魔怔行为,就更进一步了。
她实在太宝贝这个未出生的女儿了——
好怕五官哪个长得不对头,输在了起跑线上;
也怕生就一副苦相,面相苦了,运气就差了……
她多么希望,她的女儿生出来以后,健康、快乐又漂亮。
眼前,这个在抱着小咪犯愁的儿子嘛……
皱眉、沮丧、迷茫……
嗯,不适合多看。
“半年以后,送朋友、送动物园,都可以啊。”
段蕤女士为了正在成型中的女儿,想要快快打发走,这个已经成型了的儿子,“作业写完了吗?你先回你的房间,写写作业。等爸爸回来,用纸壳子给它做个小窝,天太晚了,明天再买像样的。那个……半年以后的事,就半年以后再说。”
“妈妈,我的作业已经写完了。”
裴异捏捏猫猫,看看妈妈,似是对妈妈的安排,仍旧不大满意。
“那你就看会儿漫画,小说也行!”
段蕤女士瞅见了床头柜上,有本新鲜的未拆封的小说,随手丢给了儿子,“这本,你爸刚买的,你先拿去看吧。”
裴异一看。
封面上写着五个溅血的泼墨字:复大夜惊魂。
有趣、有趣!
马上就抱着咪,捧着书,回自己房间了。
段蕤女士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同女儿讲起了小话——
“小优啊,你那皱巴巴的哥哥终于走了……”
“嚟啦,我哋都系睇靓女啦!”
***
华夏国的推理作家圈,出了一个新秀。
真名不详,笔名徐违,以一篇在复州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断断续续地连载了大半年,一章比一章更刺激的推理小说《复大夜惊魂》,迅速走红。
连载结束后,就出版了单行本。
听说,已经卖出了版权,马上要影视化了。
裴异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上完课、写作业和练完球之余,一边翻着字典,一边看完了《复大夜惊魂》,捧腹了好几天。
他觉得,“徐违”是一个能把推理故事,写到很有趣的人。
他还想看这个人写的其它故事。
就央求爸爸,再去书店里,把“徐违”的其他小说,都买回来好不好?
裴正乾一听,儿子对推理小说的这股热情哦,怎么比对乒乓球还要浓厚呢……
不行!转了兴趣可就不好了。
他马上说“不好”。
并把儿子拉到跟前来,郑重地教育了起来——
“这辈子除了乒乓,不可沉迷于其他任何东西!”
裴异“哦”了一声。
十分沮丧地,离开了有爸爸在的餐厅。
他还没有吃到平时一半的饭量,但他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抱起了小踩——
小踩,即他雨夜捡回来的那只咪。
小说《复大夜惊魂》里,推动案件进展的关键,是一只看着呆萌,实际上非常机灵,还带点暗黑系的小白咪。主人公蒋小丛收养了它以后,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小踩”。
每当蒋小丛工作到深夜,累得趴倒在床上。
小白咪就会跳到她的背上来,跳波点舞一样地踩啊踩,踩啊踩。
比去推拿房,花钱买来的人手按摩,还要舒服呢!
她被踩舒服了,就开始喊它“小踩”……
………………………………
看到那一段的时候。
裴异想啊,他的小咪还没有名字呢,干脆就叫小踩吧!
他也希望,他的小踩能像蒋小丛的一样,足够拟人化,聪明又懂事,会在他练球练累了,在床上趴成个“大”字的时候,跳到他的肩膀上、腰椎上、大腿上、小腿上,都踩一踩。
然而,他的小踩完全没有“服务”意识。
一见到了他这个小主人,就想往他的怀里钻啊钻。
此刻,他的下巴抵住了小踩软绒绒的背,絮絮叨叨——
“没有钱,人生好难呐!”
“想买自己想看的书,都买不了。”
“爸爸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道理以外,也可以有一点点没道理的小放纵嘛……”
……………………………………
天可怜见?
第二天,惊喜来了。
大师兄黄汉松来到球馆,给他师父、师母,也就是裴异的爸爸、妈妈,郑重地送来一张大红色的喜帖,在得到祝福后,转身,就往小师弟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他要结婚了。
娶的是大明星张多苓的姐姐张梦茵。
用这个大红包,请他半人高的小师弟,来给自己当花童。
裴异沾了准新郎官的喜气,喜滋滋地点了头,接下了这个好新鲜的任务——
花童?
是不是就像漫画里那样,一左一右,一边一个,拖住了新娘的婚纱不落地?
他想,这个简单呐!
他是抡着球拍长大的,有那一把子力气。
回到房间,在小踩滴溜溜的眼珠子底下,拆开了红包。
然后,眼睛就亮了:哇!好多张票子。
他一边点数,一边兴奋——
这下子,不仅能买回徐违的所有推理小说,还有不少富余呢。
他在心里,郑重宣誓:
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大师兄!
***
黄家二少大婚,是轰动珠港的大事。
临近婚期的一周前,被一辆加长林肯接去了黄家,接受礼仪培训的时候,裴异才晓得,当大师兄的花童,可不是单单拖拽婚纱那么简单。
花童总共有八个。
因而,他分到的任务,也不是那么重。
黄家老宅,实在太大了。
跟着管家,去往礼仪训导室的路上,经过了一片精心栽种的四季林,林中花香混得跟迷香一样,吸一鼻子,人就晕晕的。
裴异的脚步在虚,脑子在想:
方向感差点的人,怕是会绕晕在这里,根本走不出去!
就在他感叹,黄家就跟个迷宫一样的时候,“嗖”地一下子,好像一只咪,冷不丁地,从香果树的后面窜了出来,撞弯了他的右腿。
只听,他的膝盖骨一声脆,人“嗷”地一嗓子,就叫了出来。
他在一屁股墩儿坐下的那一刻,产生了幻听。
就像家里的小踩,跟了出来,在突遭恶犬尾追的时候,慌张地攀住了他的小腿,寻求保护,并“喵呜”了两声。
然后,困惑地看向声源——
一颗松软软的蘑菇头,磕在了他的膝腕上。
两手撑住了地,可就是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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