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下午六点档肥皂剧循环重播,林天宜正在补档前几天落下的部分,乔安寻端着两杯拿铁放在茶几,两人正安静祥和地享受下午茶时间。
厨房烤箱飘来浓郁的黄油香,随着一阵电器提示音传来,乔安寻放下手里的活,准备去拿新鲜出炉的曲奇饼干。
却没想到——
被另外一个敏捷的贪吃鼠捷足先登。
刚拉开厨房的隔门,乔安寻不由地被里面不知何时冒出的人给吓得后退半步,“小乙?”他惊诧地喊出那人的名字。
睡得乱糟糟的发翘起呆毛,乔安乙穿着宽大的单衣,随意地倚在岛台边。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小饼干在嘴里被咔嚓咔嚓地嚼。
见到来人,还顺手递了一块过去,口齿含糊地点评道:“这次做的不够甜哦。”
“因为不知道你会在家啊,”乔安寻抚抚胸口后接过曲奇,走过去拿柜子里的瓷盘,“今天休假?”
“一半一半吧,”她吃得专心,于是回答的态度十分敷衍,“妈妈呢?”
拿夹子把饼干放到盘上,他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
乔安乙捧着牛奶往客厅走去,一屁股坐到了林天宜旁边。
很显然,她妈妈也被吓了一跳,“哦哟,”她惊呼一声,然后手指下意识抬起整理了下对方乱翘的发,语气夸张道:“宝贝,你把老板炒了?”
“被放假一天,”她喝了口奶顺顺喉咙,正襟危坐地向隔壁女士提了个问题,“妈妈,你很有名吗?”
“哈?”被她这副严肃的模样唬到,林天宜抬手把电视暂停,“你指哪方面?”
“你的作品。”
虽然自家母亲从事这方面的职业,不过她从来不让乔安乙看自己写的东西,说是有文字羞耻。
他们一家人都很尊重彼此**,所以她至今都没拜读过,就更别提书籍影响力这方面的内容。
“可能是吧,”林天宜耸耸肩,“我也不能确定。”她又说,“我只是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经历,而这段经历恰好与许多人产生共鸣。”
她摸摸乔安乙的脑袋,“如果这样算的话,那或许你妈妈是有点名气。”
受益匪浅地点点头,铺垫完成,她开始切入主题:“那如果现在有一个迷恋你的书粉出现,你想不想见她?”
林天宜抚摸的动作一顿,“什么?”
她又喝了一口,补充完整时态,“此时此刻。”
林天宜歘地站起身,一旁端着盘子走来的乔安寻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在哪?”她的眼皮跳了跳。
乔安乙放下杯子也跟着起身,施施然走到玄关,转身时,淡定地对着两位大人咧开嘴笑。
一切尽在无言中。
她按下把手,门敞开小口。
站在外面的人探出头,芮湫拎着上门礼物,腼腆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林天宜、乔安寻:“!!!”
选择性忽略客厅里两人的手忙脚乱、神色慌张,乔安乙自然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放在玄关,带着她到客厅,从善如流地开始介绍。
“妈妈,这是你的小书粉哦。”
芮湫对林天宜仰慕地笑,礼貌伸手:“林老师好,久仰大名。”
林天宜后槽牙咬得很紧,嘴边骂人的话优雅地转变成一个得体的微笑,与这位空降小书粉握了握手。
完成一件大事,乔安乙欣慰地走到一旁沙发坐下。
她爸趁着聊天的闲工夫收拾家里。
好不容易如释重负在她旁边坐下,便迫不及待开始和她咬耳朵。
“小乙!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小粉丝啊?”
乔安乙想了两想,回道:“上班认识的。”
“哦?”真是没想到啊,这么快就和同事打成一片了。
乔安寻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你的工作环境很放松呢。”他又问:“那对方在你们那主要的职位是什么?”
她眨眨眼,捞过盘子里的曲奇扔进嘴里嘎巴嘎巴嚼,“老板。”
“???”乔安寻倒吸一口凉气。
那边的粉丝见面会没有进行很久。
芮湫小心翼翼把签过名的书装进包后,朝乔安乙坐的位置走了过去。
林天宜笑靥如花,柔声对小粉丝说,“芮湫和安乙休息一会儿,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她顿了顿,又说:“我下厨。”
芮湫抬眸,很有礼貌地笑,“麻烦林老师了。”
她目送林天宜进了厨房,转眸却看见了一张表情复杂的脸。
“怎么了?”
乔安乙:“没什么。”
只是和这位林天宜女士认识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这人居然还会做饭,有点惊讶罢了。
那杯牛奶终于被自己喝完了,她顺手抄起那盘没什么动的曲奇,拉着芮湫的手,兴致勃勃道:“要来参观我房间吗?”
这人说起来像是问句,但行为明明就是肯定句。
房门被人雷厉风行关上,一晃眼的时间,芮湫已经坐在地毯上的榻榻米,手里被塞了一块小饼干。
对方坐在自己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茶。
本就不大的房间被一整面摆满各种套装书籍、插画、黑胶和手办摆件的置物架,泾渭分明地分成两个区域。
绕过书架后面是一张柔软而小巧的单人床,冷色调的黑白格地毯都被衬托出了浓稠的暖意。
姜黄的小灯打在半掩的墨绿色窗帘,温暖舒适的氛围令人瞬间放松了下来。
她们现在坐的位置是另外一半,特地留白的墙面恰到好处能塞下放映机的幕布。
四周贴着大小不一的电影海报,随性却又乱中有序。
风格懒散而又极富情调。
只是看上一眼,便会让人对这个房间主人的品味升起馥郁的喟赞。
布局似曾相识,她环顾四周后,报了个名字:“《花束般的恋爱》。”
“这就被你猜出来啦,”乔安乙倒完茶水,兴奋地靠过去和对方肩并肩,“男主的房间我在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超喜欢,高中毕业我拿攒的奖学金一点点改成这样的。”
都说房间往往是主人的人格肖像,里面的摆件与装饰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对方的用心与喜好。
她看着那人,娓娓道:“我又认识了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你。”
她的人生寡淡无味,能够延伸的课余爱好大多只是实用,要谈喜欢几乎没有。
每天都在重复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循规蹈矩的日子给她带来安全感,可难免枯燥乏味。
就像白开水。
解渴,却又无聊到忽略都显得多余。
不喜欢社交,可终究避免不了孤独。
乔安乙就像一幅色彩绚烂的泼墨画,只是一出场就吸引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我也认识了不一样的芮湫呢,”她抿了口茶,苦涩的滋味令她皱起了脸,“我上次去的地方才是你的家吗?”
她点头。
乔安乙歪头思忖。
上次去那只忙着处理芮湫脚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注意到房子内的陈设。
只是在等着对方洗澡期间微微欣赏了下她的卧室。
干净素洁,淡雅简单。
除了必要的大件家具,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冷淡的风格倒是和初次见到的芮湫十分吻合。
比起那栋没什么人情味的大别墅,这个房屋设计确实比较有对方的味道。
“那上课的地方呢?”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不会是为了上课特地建的吧。”
“怎么可能。”芮湫哭笑不得,“那是我妈妈的房子,我……平时不住在那。”
“这样啊,”乔安乙脑瓜子转得很快,“所以你平时上的那些课也是她安排的吗?”
“是啊,”她叹了口气,揉揉眉心,“提前学点课程,到时候出去了能比较快衔接上。”
“出去……”她捕捉到关键词,喉头动了动,“去哪?”
“出国,留学。”
心脏莫名地闷,连手上咬到一半的饼干仿佛都被尝出了苦味。
芮湫继续道:“大概年末就会过去。”
看来这就是对方找自己做这份工作的原因呢。
上课枯燥乏味,确实找人陪着会更好一些。
乔安乙的眼皮耷拉下来,“一定要去的吗?”
“嗯,”芮湫的声音很轻,“已经准备很久了。”
气氛瞬间变得沉闷,乔安乙也不知道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直白的感觉到自己在不开心。
明明出去留学深造是件好事,芮湫这么优秀,去更好的平台发展才是常事。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低落,芮湫抬手揉了揉乔安乙的头。
“不管在哪,对于我们两个都一样,对吧。”她的语调很轻柔,像是昂贵的丝绸,“你会把我忘记吗?”
“不管你去哪,我都只会在原地。走的人不是我……”乔安乙握住芮湫的手腕,反问道:“你会把我忘记吗?”
“我们不是朋友么,”她又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像是有什么在下坠,乔安乙觉得自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她松了手,语气里夹杂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是啊,我们是朋友呢。”
对方的嗓音放得很轻,可还是落进了芮湫的耳朵里。她嘴唇翕动,最终也只是抿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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