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你叫了就给你糖。”
冯子墨涨红了脸:“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不和你讲话了!”她抱着玩偶“噔噔噔”跑到走廊。
“好啦好啦,”沈非连忙追上去,跟在她身后,“这才有点小孩的样子嘛,喏,给你两个,不骗你哦。”
冯子墨本来不想理,奈何腿短跑不快,沈非在后面追得紧,她还自己吃了一颗,糖的甜味在空气中飘散开,直往人鼻子里钻,很快冯子墨就停下脚步,回过头伸出手。
沈非依言将两颗红色的糖放在小孩手心,冯子墨一把撕开包装,把两颗都扔进了嘴里,用力咂巴几下,似乎很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看得出来,冯子墨的心情好了一点,都主动搭话了。
“沈非。”
“沈非,我问你,你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她噗嗤笑了,觉得这个小孩真有意思:“可能她希望我非同一般吧。”
“说人话。”
“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和别人不一样是件好事吗?”
“很难说,我想没有确定的答案。”
冯子墨低下头,揪着玩偶小熊的爪子,声音有些小:“我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上一个义工姐姐说,就是因为这个,大家才都讨厌我。”
“她只说对了一部分,”沈非慢慢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她齐平,“或许确实有很多人讨厌你,但那应该是因为,你有时候做事过于霸道了。”
“什么意思?”
“比如刚才你要糖吃,就直接说‘给我’,好歹先叫声姐姐呀。”
“我后面叫了。”
“那是我提醒你才叫的,而且要有感情,要有亲切的感觉,”沈非眨眨眼睛,“再叫一次吧。”
冯子墨别别扭扭,嘴巴张开又闭上,犹豫了很久,沈非一直在静静地等待,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
“姐姐。”最后她勉强喊了一声,像蚊子哼哼,沈非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亲亲热热地要扑过去抱她。
冯子墨嫌弃地躲开,正好背后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来,她猝不及防,撞到了他腿上。
“哎呀,是子墨啊,小心点,不要乱跑哦。”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俯下身,想拍拍她的头,冯子墨抱紧玩偶,立刻后退几步,不肯让他碰。
他也不以为忤,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看向站得稍远一些的沈非,伸出右手:“你是新来的义工吧?你好,我是这里的院长,我叫郑书。”
“郑院长您好,我是沈非。”沈非跟他握了握手,看见敞开的办公室门又走出一个人,而那张脸分外眼熟——正是周源!
“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喊出了声。
郑书被吓了一跳,看看周源,又看看沈非,目光带着探究:“两位——认识?”
“不认识。”周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气氛有些尴尬,郑书清了清嗓子,主动转移话题:“快到午饭时间了,两位可以移步食堂,跟孩子们一起吃饭。”
“走吧。”沈非招呼一声冯子墨,转头就走,怎么在这里碰见他,真是晦气。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沈非不相信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大爷会好心到主动来福利院照顾小孩,说不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她打量着坐在餐厅角落的身影,周源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小臂,吃饭的时候也不看手机。因为是他背对着她,沈非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不难发现,这家伙的脑袋时不时会往厨房的方向偏一下,似乎在窥视什么。
果然有猫腻,沈非内心冷笑一声,估计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正好五米,她横放手机,点开一个长视频,旁边人都在吃饭,自己还戴着帽子,应该不会有谁发现她假装看手机实则盯着周源一动不动了一分钟。
【开始预演】
以别人的视角移动还挺新奇的,沈非看到面前的餐盘,西葫芦炒鸡蛋、肉末粉条和白米饭,周源慢慢吃完了,端着餐盘放到了收餐处。
孩子们都被工作人员带去午休了,义工们也三两成群地往休息室走,周源却没有进去,他先在后院绕了一圈,垂着头翻找草丛。
推着餐车的厨师路过,瞧见他,停下来问道:“小伙子,你找什么呢?”
“我手表丢了,上午和孩子们在这玩了一会儿,过来找找。”面对任务相关的客户,周源的声音堪称和煦,可惜沈非看不见他的脸,不然她还真想观察下冰坨子此刻什么表情。
厨师便又推着车走了,周源看清她去了厨房,从地上摸起手表戴好,很快起身,转进厨房侧面一个堆放着陈年杂物的小通道,那里有扇落满灰尘的老旧木门。
推开的时候没有一丝声响,周源小心翼翼地踩在通向地底的台阶上,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眼前一片漆黑,沈非啥也看不见,不由得怀疑周源有毛病,如果他想找什么东西,就算怕被人发现,至少也得打开手电筒吧,不然能看见啥?
楼梯看似深不可测,其实没有几级,主要是陡,大概往下走了四五步,沈非感觉出已经踩在平地上了,周源这才摁亮手机,慢慢移动着,靠近箱子上的一沓纸,借着屏幕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沈非看见那是孩子们的档案。
他小心地掀起来,一张张地翻动,其中有冯子墨的,沈非想多看几眼,但周源没有停,她只瞥见“父母出车祸死亡”这几个字,纸页就被翻过去了。
这堆档案只翻了几页,他大概是觉得要找的东西不在里面,又去翻另一边。
旁边的纸页看上去年代更久远,边角泛着黄,找到一份名为“陈志”的档案时,周源的动作停下了,单独把这张纸抽出来拍了照,沈非发现上面贴着的大头照里的男孩跟周源很像,不过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而且生卒年份显示,他已经是四十一年前的人了,在福利院病逝,死的时候只有八岁。
难道是他的舅舅或者叔伯?沈非胡思乱想着,周源已经把档案放回去,“滋啦”,眼前又出现了黑白竖纹,她立刻提高警惕,根据预演的经验,这个信号一般代表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了不得的事。
头突然炸裂地疼,好像有一个电钻从脑袋里硬生生往外钻,沈非简直想把头揪下来砸个粉碎,在难以忍受的疼痛的加持下,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顾不上了,预演最后的时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时限到了,她从地狱一脚登上天堂,意识回到自己身上,阳光明媚的餐厅里,连小孩的哭闹声都显得那么可爱。
“喂!你傻啦?”
沈非愣了几秒,才发现有人在叫自己,连忙抬起头,看见刘琦关切的脸。
“你一直在盯着那个人看诶,喊了你八百遍都不答应,”刘琦关心中带着好奇,“他是谁啊?”
“没什么。”沈非搪塞过去,低头继续扒饭,刘琦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别多想啊,”沈非低声开口,“我就是走神——”
“我都懂。”刘琦点点头,女人间的心照不宣无需多言,她端着餐盘,讳莫如深地走了。
懂什么了你!沈非气得想把桌子锤爆,一分钟还是太长了,现实的情况瞬息万变,谁能料到刘琦正好吃完了,路过沈非的位置想打个招呼,结果发现沈非假装玩手机实则盯着周源看得入迷,叫都叫不醒,冤枉啊!她这个时候就不能发动灵光的小脑瓜往模拟器那方面想一想吗?
没关系,沈非深吸一口气,过会儿去找她解释解释就行了,刘琦毕竟是队友,知道自己的能力是预演,她会理解的。
现在的关键是,不知道预演最后出了什么差错,给自己疼成这样,一旦发动预演就不能自行结束的设置还是太不方便了,想早点脱身都跑不了,直到此刻,沈非的头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反噬?附在别人身上观察未来的副作用?模拟器又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装聋作哑,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突然灵机一动。
要不趁这个机会开个小玩笑,坑周源一下,把凶宅的抢单之仇报了?
沈非越想越觉得很可行,他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打算干什么坏事,哪怕被关进去锁一会儿,出来了估计也不敢声张,而且那扇木门用的是老式门闩,一块横木被细绳子吊起来,关门的时候碰撞导致绳结脱开,门闩落下,也很正常吧?
看见周源还在吃饭,沈非站起来,打算去确认下木门的情况,必要的话做点手脚,保证他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关进去。
路上正好遇见郑书带着几个人往厨房运菜,沈非自告奋勇帮忙,路过那个通道,她随口问:“院长,那里怎么有个小门?里面是啥啊?万一有孩子跑进去玩不就危险了?”
郑书偏头看了一眼,笑着摆摆手:“没事,平时厨房那边的入口都锁着,没孩子会过来玩,底下是个小地下室,放杂物用的,很久没人去了。万一真有谁不小心被关进去,那个门闩不太行了,从里面撞几下就能弄开,或者直接喊两声,厨房的员工也会听见,关不住人。”
关不住人?也行吧,真把人彻底困死,那就不是玩笑而是事故了。
东西很快搬完了,沈非出来的时候故意走在最后,悄悄溜过去,把系着门闩的绳结弄得更松一些,小心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松松快快地跟在队伍末尾,和大家一起回到餐厅,正好看见沈非朝门外走去。
不成功与否,她都不亏,想到周源可能会为了撞开门急得满头大汗,或者害怕被人发现而老老实实地不敢动弹,再不济也能吓个哆嗦,沈非就忍不住想笑。
孩子们开始午休,院长回到办公室,义工们在休息室玩手机,整个福利院都安安静静的,沈非坐在椅子上,抱着靠枕,打了个哈欠。
“沈非,醒醒!”
她是被刘琦摇醒的,脖子有点发酸,沈非晃晃脑袋,站起来伸个懒腰:“几点了?”
“两点半了,赶紧的吧,到下午的活了。”刘琦看上去很没精神,不情不愿地往活动室走。
沈非继续给冯子墨讲故事,应她的要求,没再讲童话,冯子墨点名要听科幻。
“娜娜睁开眼睛,天哪!她的左手已经被科学家改造为了机械爪,钢铁组成的手指坚硬无比,她拿起一个玻璃杯,轻轻一捏,杯子就碎了……”
“沈非?麻烦你出来一下好吗?”郑书推开活动室的门,冲她招了招手。
冯子墨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沈非摸摸她的辫子:“等一下再讲。”
“怎么了,院长?”她跟着郑书出来,顺手带上门。
“你见过那个叫周源的人去哪儿了吗?我已经问了两个员工,都说没看见,我记得你好像认识他,就来问问。”
沈非心里“嘭噔”一下,糟了,完全忘了这茬,这都快三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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