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井仁刚坐下就连打三个喷嚏。
唐助理和老板都没来,每天都是他第一个。
他冲好咖啡,给自己加了一大勺糖,开电脑,认真思考人类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个深奥的问题,他在各大平台看见好友非好友也在提问,无果。
电脑缓慢开机,速度打败全国1%,郑井仁清理内存,差点没把项目文件拖回收站里。
他在小本本上记,怎么天天上班,昨天不是刚上过么。
上班路上就很堵,同样的时间,周末完全没人。
双休真是公司伟大的决定。
明明是打工人的正当权益,被某些单位弄得跟什么非得感恩戴德申请才能享受的奖励。
同门师兄吐槽,打工人不配有人权么,说完立马撤回。
师兄丢了个链接,说什么调查表明绝大多数人不愿双休。
“真的么,他们敢不敢公开调研数据,偷换概念玩得挺溜,成天制造垃圾,这垃圾还直戳我痛点。不说了,干活去……”
师兄发了个捂胸口的表情。
师门群没人附和,大家都在打工,哪有闲情扯淡。
郑井仁喝完咖啡又接了杯水,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好心情只维持在上班前几分钟。甚至有的人只要想到待会还得上班就会怒意冲天。
郑井仁刚登上软件,就收到新甲方催促。
“怎么还没好呀,你给我看看弄的,都过去一天啦,不干活的么,你们好轻松,还招人么……”
诸如此类,一行一句。
郑井仁“滴滴滴滴”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么恐怖的轰炸上次还是上次。
他装作没看见,准备九点半打包发信息。
趁这个时间,郑井仁看了看个人号信息。
朋友跟他说某考试过了,项目奖金也拿到手,说自己没怎么准备,轻轻松松,说这考试根本没有他之前说的那么恐怖。
郑井仁恭喜,也羡慕。
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翻着聊天内容琢磨,朋友说的该不假,可他说的也是真的。他努力备考,认真复习,筹备了三次才通过考试。
除非朋友跟他聊天的时候都在复习……
郑井仁承认有些人就是适合考试,很佩服他们的心态和运气。毕竟朋友天天嚎着要崩溃了,他才说“别担心,你尽力准备,一定可以”。
“总不能说我是锦鲤吧,那为什么不能旺自己呢。”
郑井仁晃晃脑袋,再酸这家伙还是自己朋友,别人的成绩,跟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的日子只能自己过。
郑井仁刷到了一句话,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好对。
郑井仁对号入座了下,再次感叹大数据牛逼。
不过也得看人的,永远不能轻而易举抹杀他人努力。当然天赋更不可或缺……成功本就是永远没办法复制的。
郑井仁胡思乱想,他自我安慰,朋友说再多没准备,付出和艰辛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随意啦,他只要也只能做好自己。
朋友也没再和他唠,像只是分享。
郑井仁等了会,想着他可能是太忙了。
翻着上面的信息,也是朋友说一句话,他自己叭叭叭地代入应和一大堆。过了半天朋友再回上一句,甚至有时半个月都回不了。郑井仁想,朋友该不会嫌自己烦了吧。
看了看时间,没工夫让他想七想八,郑井仁打了个包,切回工作号,给甲方发送初稿。
事情做完刚准备歇一下,老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郑井仁瞥了眼,十点钟。
老板不愧是老板,优哉游哉、慢条斯理地坐下干活。
郑井仁暗骂资本家不遵守公司纪律,捧着打好的初稿下楼找上司。
这项目怪怪的。郑井仁跟上司揉开撕碎掰扯。
甲方要单纯提点无语要求,哪怕是白痴问题,郑井仁都不会这么冲动。
他喜欢骂人,不代表他没脑子。
“这风格根本就跟他这项目不搭,这大爷好,放着我原创点不去用,给个模板让往上套?脑子高低有点什么吧?就不说适配,万一被人家抓着,赚的钱还不够他赔的……”
上司接着电话,示意郑井仁小点声,“嗯嗯,嗯,啊,哦,好,好的,好的……”
“干不了!”
“干不了?”
郑井仁等上司电话接好,把初稿摊在桌上。
“你看我写好的,这,他不用,给我个什么网剧方案,要我对着抄……也不知从哪弄到的。”
那方案也是他做的。
可这本身就是件错事,抄谁的也不能抄。
郑井仁想,在所有需要动脑子的行业里,抄袭都是为人不齿的,更别说这项目还得付钱。
给了一分钱,他就得拿出一分钱的活。
他又不是没脑子,需要抄之前的或是别人的创意,没脑子可以选择不干这活,既然干了……
上司翻了初稿,看了两眼。
“让你省点力还不好,人出钱,让咋做咋做呗,又不是不给……哎,忙着呢忙着呢,我不像你,去老板前头了,怎么样,工资拿多少?别忘了我啊到时候……”
初稿被上司扔在郑井仁面前,夹着电话摆摆手。
郑井仁见到上司态度,有了答案。
“这项目您换人吧。”
他朝上司鞠躬,转身,顾不上上司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哎哟哎哟”。
郑井仁在工位上算上月结余。奖金还没到手,不干活就只有基础工资。
明明好像很忙碌,明明公司福利还不错,明明……
为什么到手的钱就不见多呢。
郑井仁生活还算轻简,除开吃饭,其余消费并不过分。
他想不通,放弃思索。
人永远不要为难自己,钱不够花只能是因为不够多。
郑井仁思绪又飞到天涯海角,像脱缰野马,到处飞窜,怎么也拉不回来。
“……收拾一下,跟我出去?郑井仁?”
耳熟的声音居高临下,郑井仁恍然,哦,还在上班。
今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
郑井仁和老板上车,也没问目的地。
打工人需要知道要去哪么,只要在到站时给老板打开车门。
郑井仁还沉浸在钱不够用的痛苦中,窗外的风景一瞬间也失了颜色。
沈闲在他旁边坐着,不知该说点什么。
唐寰告诉他郑井仁心情不太好,估计还是应泓那事闹的。
他处理了几个跳得厉害的账号,也只能让他们暂时闭嘴,郑井仁受过的伤痕没有人能抚平。
公号下面总有人说RM小题大做,说不就是误会,澄清就好了,为什么要盯着他们哥哥不放。
慨他人以慷是件恶心的事情。
特别是你不是当事人,永远没资格替别人选择原谅。
沈闲登出公号,用个人号转发:要不你们也走法律程序?
在合理的范围里,他有钱又有时间,法律途径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沈闲坚信。
可郑井仁这边……
车停在一片油菜花田。下了车,郑井仁和老板大眼瞪小眼。
“今天有什么……阿嚏,项目么,啾,阿嚏……一定得……”
他之前的工作根本没有这么多外勤,郑井仁怀疑老板还在报复之前自己骂他……可他不是说了只要之后……
这玩意咋这么记仇呢。
郑井仁觉得老板看向自己,装作擤鼻子,捂嘴。
沈闲递上纸巾,“你过敏么?”
他拉郑井仁跑,到田头远离油菜花的地方。
“新项目,不知该不该接……”
郑井仁不知该不该继续听,老板你们拍项目,什么时候需要跟他汇报了,他知道的是不是马上就有点多了,他会不会被灭口。
郑井仁胡思乱想,直到老板晃了他几下。
“你要不喜欢,这项目就不接了。”
啥玩意?为什么接项目要我喜欢,不应该挣钱么。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问完又把嘴捂上。
“啊,这项目经费有限,意思意思就带咱员工一起玩,所以……”
老板的脸是红的,郑井仁寻思资本家果然没经历过烈日毒打。
哪怕这太阳并不**。
他从隐约从老板话里提炼信息,综艺,导演是通过什么关系找的老板,大概能拿到的就是市价,附加条件是带着他们参与的员工游玩,算是旅行。
郑井仁:哇,我们在业内这么有名了么现在,可为啥工资不涨。
为啥不挣钱呢。
他第三反应是,现在综艺还能这么玩了么,他们不露脸吧,请素人也要付出场费呢。
毕竟他没有当明星的心思。
郑井仁见了应泓粉丝的骂人能力,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善良友爱的好青年。
他想给他再多钱他都不愿意被人那么骂。
但他想起来应泓曾经透给他的数字……
郑井仁又动摇了。
他在想,如果真有机会,谈谈,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和什么人打招呼,朝这边走,那人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恭维奉承着说老板效率。
郑井仁第一次见应和的老板,老板今天戴了副金边眼镜。
老板不快不慢地走,擦过郑井仁肩膀,拽他的手,让他跟上。
导演侧身,郑井仁跟在老板后面,手按着包里的本子,准备记录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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