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陈安关上电脑，长呼一口气，办公室里的ao早就走光了，beta也所剩无几。

他看了看江楚年的位置，出人意料的，灯还亮着，人却不见了。

周扒皮这神经把几个omega的活分给了江楚年，这家伙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费劲，天天干到了凌晨几点。

啧。

周扒皮真对得起这个外号。

陈安伸了个懒腰，背上包就准备走。刚出门恰巧碰上江楚年进来，带着浑身的烟味。

“抽烟了？不是戒了有一段时间了？”

江楚年神色很不好，脸泛着白，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吓人。无精打采的，整个人都有些颓废。

听到陈安这么说，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总有一天要炸了这公司。”

陈安打趣道：“我看你这么拼，还以为你想升职了，没想到幻想这么疯狂呢。小伙子，再接再厉！”

江楚年坐到工位上，工作太长时间，大脑有些不清醒。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要命。他喝了口浓茶，被哭得脸皱巴巴的。

“哎。”

江楚年沉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仅是因为工作上的劳累，还有一部分来自于那个夜晚。

一切都不可言说，宛如深藏的秘密，连自己拿出来都得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江楚年选择忽略这个秘密，假装它从未发生，假装一切正常，假装生活没有变故地继续。

他无力地将其归咎于最近身体上的不适。他身体一向不错，平时有事没事也会去健身运动之类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这几日，江楚年总觉得体温不太对劲，全身燥热，有时甚至头晕乎乎的，心跳加快。

手机忽然亮起，是迟庆眠发来的消息。

“在吗？你之前说餐厅由我来定，我在小红薯上找了些评价，我转发给你看看？”

下一秒，几条链接就被发了过来。

江楚年不玩小红薯，特意去下载了一个。按照迟庆眠发过来的链接一条一条点了进去。

是家杭帮菜，每个博主附加的图片都还不错，红黑榜列举得一清二楚。

等他看完已经快十分钟了，他连忙回复：“看上去很好吃。”

迟庆眠没有回复。

这几天迟庆眠跟他发了不少消息，从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出，迟庆眠属于性子开朗、为人豪爽并且相当体贴的女生。跟江楚年聊天的时候很有梗，从不会冷场。

江楚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稍许，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他都已经习惯周扒皮将其他人都工作给他了，通常情况下他会磨洋工，直到周扒皮来催。可是眼下，他暂时没有回家的打算。

*

等江楚年再睁眼的时候，他的情况变得不太好了。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大脑昏沉，像是灌了水泥，这比他高中上课边睡觉边记笔记还要难受。

他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早上七点，他们早上八点上班。索性向周扒皮请了个假。

江楚年踉踉跄跄地走出电梯门，心一狠给自己打了个车。然后随便找了个隐秘的阶梯处乖乖等着。

他趴在膝盖上，眼睛直直盯着瓷砖地面。

手机铃声响起，江楚年还以为是司机，接起来才意识到是周扒皮。

只见周扒皮语气强硬：“不准！不准请假！你手上还有这么多项目等着你跟进！小金的项目你今天还得跟他一起去谈！请假就扣你工资！干不了就辞职！！！”

这么一通教训下来，江楚年大脑都清醒了。肚子窝火，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但是一想到家里两只猫还需要自己养，就强硬地让自己冷静。

他平静解释道：“几个小时前我熬夜加班，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还在公司楼下，你信不信我忍着上公司晕给你看看，到时候公司还得赔偿我医药费，保不准还要多放我几天假。你确定要这样做？”

电话那头周扒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批假和不批假哪种可以最大程度剥削打工人。

“行吧，”周扒皮勉为其难，“一天，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你人！”

江楚年将电话挂断，面色平静地骂了几句脏话。

他工作的这几年，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从一开始的极致愤怒破口大骂，到现在，他已经能够淡定处理。很好，染上班味了。

江楚年颓废地再次坐到了地上，没吃早饭外加昨晚晚饭也没吃上，他现在又饿又困，整个人疲惫得不行。他闭上眼睛想要休息，谁料，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草，周扒皮这畜生不会要反悔吧？

江楚年“呼”的一下接起电话，“你信不信我去你家捅死你这个煞笔？”

手机那头没有一丝声音。

直到一声喇叭声从耳边和手机两边同时传来。

江楚年猛地睁眼，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元总”两个字。

眼前是一辆黑色宾利，他眯了眯眼睛，看不清车内的人。

元青霄戏谑道：“一大早火气这么大？”

江楚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看着前方，却是冲着手机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元青霄按下车窗，胳膊撑在上面，从江楚年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下。

“不上来说？”

江楚年面色有些尴尬，目光迟迟不敢看向元青霄。他低下头，柔软的发丝在空中划动。

江楚年含糊不清对着手机道：“我请假了，打车了，司机快到了。”

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

隔着车，隔着手机。

元青霄道：“你的司机已经到了。”

最后江楚年还是坐上了元青霄的车。他本来想坐在后座的，但是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上了副驾。

他本想问下怎么是你自己开车，但是话在大脑里过了一圈，没说出口。

元青霄同样没有开口。

他就像是定时刷新的。

两人沉默不言。

元青霄只是默默将车内的温度调高。

好一会儿，元青霄率先开口：“不舒服吗？送你去医院？”

……你一个公司的老板这么闲吗？

江楚年缓缓眨了眨眼睛，“去我家就行。”

前方是红灯。

等车的功夫，元青霄蓦然凑了过来，把江楚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

元青霄本是没有看他，见他反应这么大，直视他的眼睛。距离未免太近了些，江楚年能清晰地看见对方黑色瞳孔中自己的身影。他慌忙移开视线。

元青霄坐回原位，启动车。

断言道：“你的信息素现在很浓。”

浓郁到狭小的空间内全部是他的信息素味道，连自己的身上……在江楚年没注意的瞬间，他将刚才触碰过江楚年肌肤的指尖上放在嘴唇上，鼻尖的信息素顿时充盈起来。

江楚年拽了拽安全带，“是吗？”对我一个beta说这种话会不会有些许的荒谬。

所以他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元青霄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需要去信息素医院。”

江楚年本来就累，听他这样一说索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睡着了。

没想到这一闭眼，真的让他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仍旧是在车上。

大脑不清醒，眼睛没睁开。缓慢的一睁一闭之间，只见车门紧闭，车窗被关得严实，元青霄捧着一本书在看，神情严肃认真，翘着二郎腿，露出了部分正装袜，在小腿的地方，袜夹在紧绷下显得格外明显。

江楚年似乎能透过西装裤看见其下的肌肉线条。

他轻轻嗅了一下，仿佛闻到了什么味道？香水还是香薰之类的吗？

江楚年顺着元青霄的视线头逐渐往下，看到了封面。

元青霄“唰”的一声合上了书。

这下只能看见书的背面了。

江楚年揉了揉眼睛，语气随意，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在看什么？”

元青霄眼睛笑得弯弯的，今天带的是一副黑框眼镜，很有书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好点了吗？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你。现在需要我送你上楼吗？”

实际上还有些私心，因为车内的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

江楚年不知为何，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但是状态好了不少，头疼也减缓了不少。

“不需要。”他瞥了一眼元青霄，继续道：“我一个男性beta，生病而已，没必要这样对待。”

“再说，你一个大老板，不需要工作吗？于夺文呢？他没有跟着你一起吗？”

元青霄推了推眼镜，给他递上了一杯水。

“你很关心他？他被我派出去出差了。”

江楚年接了过来，冰凉的水入喉之后，大概一两分钟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面前到底是谁？

是自己的甲方。

刚才的对话未免随性了点。

江楚年懊悔地皱了皱眉。

元青霄一直注意着江楚年，见他皱眉，自己悄悄将那本书藏了起来，同时将车门给打开。

江楚年醒悟过来，整个人的语气都拘谨了不少。

他快速补充：“谢谢你，元总，真麻烦你了，下次再见面非得请您一起吃个饭才行，元总可得赏脸。”

元青霄就这样站在车门外，听他这样一说，偏了偏头，只见他镇静自若道：“那不如，这周日？”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博士毕业答辩那天。他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下口水，压抑住狂跳不止的心跳。

周日？

在江楚年迟疑期间，元青霄已经走到副驾车外，为江楚年打开了车门。

江楚年条件反射地道了声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周日他要跟迟庆眠一起吃饭，餐厅都订好了。

但是，眼下的话。

江楚年看着元青霄。

他家猫向他讨食也是这幅样子。

见他在考虑，元青霄立马道：“有约了吗还是？”

江楚年诚实地点了点头。

元青霄的脸色马上难看了点。

他家猫吃不到罐头也是这幅样子。

元青霄很快调整了表情，只是语气微微有些僵硬，“既然是你道谢，那你定时间和地点，是人之常情。”

江楚年顿时感到愧疚了，迅速开始赔不是，将好话说了些。元青霄的面色才好看些。

元青霄：“没想到江先生还是个大忙人。”

……看来心里还是有气。

江楚年拿出手机，将与元总吃饭放进了日程表，拿给对方看。他听见对方轻轻地哼了一声。

“好吧。”

见状，江楚年抓住这个机会跟元青霄告别。

“谢谢元总了，这么麻烦您，咱们下次见，拜拜！”

元青霄站在几步远处，双手插着兜，淡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江楚年上了几层台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姿势的元青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回头道：

“元总，能问下你喷了什么香水吗？很好闻。”

元青霄站在原地没吭声。

只是在江楚年离开视线之后，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