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我本该拥有的,如果我得到大公子的全部,我将会是完整的,可偏偏我又如此仁慈,我将属于自己的一半分给了乐之。
他们应该感谢我,我留下了他们在意的一部分。
“乐之?你要去哪?”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喊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我似乎见过,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可能是哪个侯伯家的世子,大公子曾经结交的贵族太多,即使是后来落难,愿意与他说话的还是有一大把。
我不记得他,这里没有对我而言必须记得的人,我没有回答他,几步走进了黑暗中。
我找到了一桶香油,一只野猫跑过来,舔了几口,仿佛那是水一般,但发现确实是油,又嫌弃地跑掉了。
我拖着油桶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我看到周遭点起了灯,便愉快地将油泼洒在了地面。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秋千处坐了下来,荡啊荡啊。
我听到了脚步声,我闻到了香油味,我看到了人摔倒。
“轰!”火焰在夜空中翻腾,吞噬了房子与大树,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每呼吸一次,都感觉那火燎到了我的嗓子,我看到空气扭曲起来,我逐渐睁不开眼睛,火舌舔舐着我的皮肤。
我们要死在这里吗?
“你会害怕吗?”我问。
我没有什么感觉。
我轻轻笑了一下,又问:“你热吗?”
我不冷。
“乐之!安愉!”
我听到有人喊着我与大公子的名字,我没有回头看,我知道来的是宁王,于是我将秋千荡得更高,火焰追随着我,热浪抚动我的发丝,燃烧的声音覆盖一切。
死亡是离开的方法吗?
“不是唯一。”
那我可以看到你眼中的世界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问道:“你热吗?”
我不痛。
房屋倒塌了,我听到了更多救火的声音,宁王崩溃了起来,我听着他嘶哑的吼声,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
他看到了我的回眸,目眦尽裂:“安愉!你不能带走他!”
我漠然地看着他,秋千慢慢停了下来,一只猫从火场跳了出来,扑通一声扎进了水渠里,再也没有上来过。
我的目光短暂地注视了一会水渠,然后我问:“你热吗?”
“什么?”宁王被我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愣住了。
我知道我在和谁说话,他知道我在和谁说话。
我不怕。
宁王脸色一变再变,他说:“乐之,你的身体亏损严重,如今也才养回十之一二,离开了这里,还有谁给你好吃好药养着?谁会给你治病疗伤?你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你如何过活?安愉是妖孽,他不会死,可你会,你真的甘心再死一次吗?”
我的眼神逐渐嘲讽,我靠在秋千绳上,问:“乐之变成这样,不就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他是你们党争的牺牲品,侥幸活了下来,你们怎么能以此恐吓他呢?”
“我不是恐吓。”宁王黑了脸,他咬牙切齿道:“这是事实,乐之离开了我,根本活不过七天。”
我大笑了起来,七天,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一拍手,道:“如此,便多活七天。”
我跳下秋千,逐渐熄灭的火焰再度肆意了起来,如一条巨龙在黑夜中咆哮,壮观而宏伟,我脚步轻盈,问道:“你热吗?”
我要走!
火焰将我包围,我看到宁王狰狞地面孔,哈哈大笑,我说:“安乐之,在下全盘接受了。”
最后一根悬梁掉下来,彻底将我的身影掩盖。
将宁王最后的声音断绝,我回到了最初诞生的模样。
……
清风拂过,最后一丝温热散去,我将他搂在怀中,坐在一地的灰烬之上,我问:“七天的自由,乐之,你想先看什么?”
“长夜灯明,华楼坍塌,我要看……
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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