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未婚妻携带嘉贺的弟子从旁协助艾斯,他们都是猎杀的专家,还带着机关枪、狙击枪、毒气弹、火箭炮等重武器杀入雷瑟。托马斯手底下的士兵虽然也是精锐,但照样招架不住他们的袭击,就连您调遣来的各路忍者杀手,也不及他们功夫高强。」
话筒的另一边鸦雀无声,埃普西隆只听到男人跌宕急促的呼吸声,谨慎的他恪尽职守补充道:「少主,白胡子海贼团恐怕是不想跟世界政府起冲突,才雇佣了刺客家族前来助阵。」
「不,白胡子向来有自己的荣耀和尊严,不会轻易让第三方势力掺和自家的战斗。」德雷斯罗萨接连几天阴雨纷绵,多弗转头望向身后的落地窗,慢条斯理将腿翘在茶桌上。凄迷的烟雨宛如巨大的珍珠帘幕,笼罩着红尘滚滚、欲壑难平的世界。
「少主的意思是?」埃普西隆倏尔有点胆战心惊,有时觉得世界对于多弗来说,就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游乐场。而多弗是天生的游戏高手,以玩乐的心态游戏人间,就能达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天赋的才华令人生畏。
埃普西隆万分崇拜多弗郎明哥,他欣赏对方与生俱来的邪恶气息,经常见到对方指点江山的姿态——不容置疑的手势,略微挑起的眉梢,叱咤风云的野心,举手投足间都展现着真正的王者风范。崇拜的同时,他又有一丝畏惧,以及挥之不去的距离感。因为对方阴晴不定的性格,残忍狡诈的心思,饶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始终摸不透。
哪怕多弗用墨镜掩住自己的半边脸,也总会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他在蔑视你。你为他肝脑涂地,他可能瞧不起你;你为他要死要活,他大约会恶心你;你对他冷若冰霜,他多半会恶整你;你对他服帖顺从,他铁定会践踏你。例如卖萌的贝拉米,硬把自己活成了多弗的舔狗,整天对他摇尾乞怜。奈何他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嫌弃到了极点。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只要参考多弗玩转德雷斯罗萨的手段,按照多弗戏耍贝拉米的态度,再追溯他年幼时弑杀亲父的果断,就会理解埃普西隆的形容并不夸张。况且多弗还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男人,没权没势的普通人不会招惹他;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普通人,也不愿意随便招惹他。
「咈咈咈咈咈,我的未婚妻不乖,竟然站错了队伍,给我添堵又跟我对着干。培养杀手需要时间和金钱,她胆敢害我折损诸多心腹,这笔账我姑且记住了,我迟早会向嘉贺一族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白胡子不像是会聘请暗界杀手的类型,毕竟是新世界的皇帝之一,再者海贼与刺客是两方井水不犯河水的势力,对方也一向不喜欢插手黒道的是非。由此可推断出是塔莎跟他们海贼团内的某个人产生了联系,然后为巴结讨好那个人,主动请缨出战,重点是多弗并不知晓那个人是谁。
「请问属下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您?」埃普西隆抹了一把汗,多弗一副誓不罢休气急败坏的口吻,估计有朝一日逮到契机就会恶整不待见他的塔莎。其实,他只是憎恨压他一头的伽马,并不仇视悉心教导过他的小姐。
「你暂时不用回来,我要你做两件事情。第一,白胡子海贼团还没走远,你就密切跟踪他们,查清楚是哪名幸运儿取得了塔莎的芳心。查清楚后去和之国一趟,与凯多手底下的人碰头……」
多弗的命令还没交代完,埃普西隆便敏感察觉到脚底的地基传来剧烈的晃动,他步履蹒跚好不容易抵达港湾,却发现不远处迎来了一道道的高浪,势不可挡直朝着他的位置呼啸而来。他的冷汗泉涌一般冒了出来,浑身不停地颤抖,强烈的求生欲令他急速往后退。可惜被伽马挫伤的四肢不听使唤,也无法像平时那样在海里穿梭游泳,只能孤单等待自己被淹死的命运。
「喂,埃普西隆?你哑巴了?」多弗眉头紧锁,怒容满面,语气夹杂着不耐烦的焦躁。
顿悟的埃普西隆昂首仰望天际,一团乌云缓慢地散开,露出了一轮明亮的下弦月,只是今夜的它为何如此血红呢?月,血一般红!心,水一般静!
在风浪将岛屿彻底淹没前,埃普西隆泡在寒冷刺骨的海水里,他拿起即将断线的电话虫,「抱歉,少主,白胡子发动了海啸,我已经在劫难逃……」
「再说一遍!你那边风声太大,信号太差!」多弗隐约捕捉到海啸俩字,接着对方的线路陷入了永久的沉寂,无论如何呼唤,埃普西隆也没有了回音。猜测到白胡子销毁了雷瑟的线索,而他的衷仆也难逃一死,他鬓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愤怒将手中的电话虫捏得粉碎。
埃普西隆犹如盲目,映入眼帘的是漫无止境的黑色旷野。临死前的世界是如此的安静,他心里的恐慌也逐渐消弭,如同波涛汹涌的潮汐,随着日月星辰明灭起伏,最终归于虚无。一路走来,一路荒凉,行至水穷,作孽的是自己。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嘉贺,如果当初继续为塔莎效忠……
「好你个塔莎,敢扰乱我的计划,还跟我玩起了黑吃黑的戏码,你给我等着!你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与此同时,一直保持航行速度的莫比迪克号忽然加速前进,船舱开始左右摇摆。突如其来的海浪促使塔莎他们一头雾水,原本站立的人立马靠着墙稳住平衡,而塔莎拉开旁侧的窗帘查探情况。海啸犹如狂怒的巨兽,翻腾着汹涌的波涛,浪花千层起舞,往雷瑟猛烈地砸去。见状的众人皆闻风丧胆,他们还以为马尔科与阿尔法会飞到雷瑟铲除隐患,没想到老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引发海啸。
马尔科的风格是巧取不豪夺,谋财不害命,可他居然会选择抹杀雷瑟的一切生机。塔莎不可置信到压抑窒息,心慌的没有着落,像迷失在生灵涂炭的森林里,无边无际。她对着满室的冰冷,朦胧中仿佛看到无数个鬼魂朝她靠近,面孔狰狞,四肢不全,浑身是血。它们从烈火焚身的地狱爬上来,向她诉苦,向她诅咒,向她索命。
附近海域的气候都因海啸的降临而改变,一时间帘卷西风,大雨倾盆,风中咆哮的雨水在转瞬间埋葬了燃烧的鲜血和漫天的飞红。马尔科作为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全程就伫立在甲板的顶端道貌岸然见证雷瑟被无情击沉。海啸的声响包围着他,海浪的余波冲击着他,如此的热闹,他却好像被困在人生的牢笼内。走廊的灯光照在他滴血的心上,胸膛早已血流成河。
马尔科苦涩地笑了笑,原谅他做不到为卡梅尔和佛耶戈收尸,只能放任这对苦命鸳鸯随着雷瑟一起沉没海底。他不知道卡梅尔会不会憎恨他,他只知道他的人生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保护塔莎的安全,为了维护艾斯的处境,他心甘情愿化身成为千古罪人,即使是下地狱也毫无怨言。
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我们不断努力,这是成长的标志;而当我们学会舍弃,割舍掉不愿割舍的东西时,我们便迈向了成熟。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完整的人生。
刺客轻车熟路藏匿在空气中,悄无声息观察着马尔科的言行举止,他不仅偷听了对方与白胡子的谈话,也同样见证了雷瑟岛的毁灭。他恍惚地盯着苍茫的大海,海面一如既往的漆黑,怒浪排空。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比那沉重的黑夜更加难测,仿佛让所有的星光云色刹那沦为铺天盖地的黑暗。
俗话说有本领的人凭本领卖命,没本领的人用钱财买命。越是高杆的人,手上越不沾血,连血腥味都没有。此情此景,是不是像极了此时此刻的马尔科?
阿尔法鬼使神差想起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话: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里面说死去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因为有人怀念,于是他们没有死去,却永远刻在了你的心里。
儿时总幻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他还兴致高昂跟他表姐讨论过超自然的话题,但塔莎偏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榆木脑袋。墨守成规,得过且过,不越雷池半步,除了杀人就没有其它的兴趣爱好,或许杀人也不是她的兴趣爱好。
塔莎从小到大给他的印象等于是被嘉贺长老操控的工具人,然而,这种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机缘巧合结识了让她脱胎换骨的男人,尽管对方起初的定位是她的猎物。结果是猎人反被猎物吃,不,应该是一物降一物,果然是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这个世界有白天就有黑夜,那这个世界到底会不会有灵魂的存在?」在阿尔法追忆往昔时,马尔科提出了盘踞心中的疑惑,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胡思乱想的阿尔法。
阿尔法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依旧按兵不动,也不打算回答海贼的问题。良久,马尔科转过身,从容不迫朝着阿尔法的藏身处踱步。无形中阿尔法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扑面而来,面对马尔科那般外表温和,内在深沉的目光,他表面上浑然不觉,内心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马尔科是首次泄露出体内的霸气,虽然只是几秒钟,但这名貌似温和的男子不知杀过多少人,不知闯过多少龙潭虎穴,也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离别。虽然将全身的煞气收敛得很及时,但阿尔法也是多次从鬼门关中走出来的刺客,自然能够感受到马尔科的不简单。难怪别人当初吊打塔莎毫不费劲,实力与经验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家族的长老还命她去击杀对方,这不是找虐吗?不是羊入虎口吗?不是蓄意叫她去送死吗?
「我忘了,你们刺客都是无神论者,习惯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会相信因果轮回抑或天堂地狱的传说,当然也不会相信亡灵的存在。」马尔科恢复了寻常慵懒的表情,直至走到跟阿尔法并肩的角度,阿尔法才迟钝现出身形,「让你见笑了,刚才的发言不用往心里去;也让你受惊了,我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也许我的处理方式粗暴了些,但我的责任是确保海贼团万无一失,只要是为了我的兄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消除祸端。」
阿尔法哑口无言,绕了半天是为了他兄弟,不是为了他表姐。原来是他们过于单纯,与马尔科跟白胡子的说辞如出一辙,对方发动海啸不过是顺便帮他们解决了埃普西隆。
「走吧!外面气温低,有话回船舱再说!」马尔科拍了拍阿尔法的肩膀,洞悉出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阿尔法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比艾斯成熟稳重,比塔莎通情达理。因此阿尔法想对他说的话,他不介意洗耳恭听,却介怀着尸沉海底的亡命男女。
「小姐,为何你今天总是不在状态?难道是身上的伤口还疼着?还是顾虑着埃普西隆会逃出生天?我亲眼所见他受了濒死的重伤,绝对不会有幸存的可能!」德尔塔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如此出众,塔莎的反应明显不正常,不像是失忆,也不像记不得埃普西隆,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甚而接近痴傻,昔日的灵气退却得一干二净。
「不是,前面我的提问被打断了,我在想小娅是否能成功解毒。」塔莎的思绪被德尔塔拉回了现实,事到如今,她才不在乎埃普西隆的死活,她也不信他能侥幸生还。她朝贝塔勉强挤出一个浅笑,但没有丝毫的笑意,「贝塔,你帮她诊脉了吗?有没有分析出毒药的成分?」
「你不用担心,她没有中毒的症状,你照顾好你自己。」提及毒针与枪弹,再结合马尔科的暗示,艾斯的脑海突然飘过一个诡异的想法: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托马斯身上,是否忽略了某个致命的问题。但终究只是飘过,好像春光灿烂时坠入水中的落花,泛起点点滴滴的涟漪,春过后,了无痕迹。
马尔科再次推开医务室的门,彼此再次碰面的顷刻间,焉知他们恰好正在研究中不中毒的事项,分毫不差送进他俩的耳朵里。塔莎蜻蜓点水瞥了阿尔法一眼,转而瞄向面相阴森的马尔科,不知为何,女人的第六感令她觉得他是明察秋毫的知情者。知情却不报,罪加一等。
「奇怪呐,越想越不对劲,好像雷瑟的许多事都成了未解之谜。小丫头跟我应该都中毒了,经过检查都显示体内无毒……」
「是的,您说那女人对你射出了毒针,但您的血液里分明没有毒,而且跟您体内原有的抗体无关。本来您的朋友也被毒液侵染,莫名其妙就被中和了。」雷瑟发生的古怪令贝塔百思不解,回忆起马尔科不久前说过的话:手槍不一定只能杀人,说不定也能救人。她并非笨拙的无知者,随即联想到对女孩开枪的神秘女人,「莫非是那发子弹!?」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袭突兀的缄默凭空而降,仅剩两名杀生者的不规则喘息,就犹如暴风过后的大海。塔莎跟艾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马尔科垂首的动作像是为谁祭奠哀悼,而在船长室偷听到来龙去脉的阿尔法古井不波道:「剖开假象后揭露的现象,无论你们多不情愿接受,那便是真相。」
「她救了小娅?」艾斯陡然睁大了宛如琉璃的眼珠,对自己荒唐的猜测半信半疑,他的灵魂像遭到了严苛的拷问与鞭挞。这般匪夷所思的答案,让他活不起来,也死不下去。马尔科所言不虚,这世间没有奇迹,并不是她的运气好,而是卡梅尔采取了一种微妙的手法替她解了毒?
「不会吧?叛徒在临终前良心发现了?」塔莎对卡梅尔从来是嗤之以鼻,她已经厌恶对方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界。她承认自己瞧卡梅尔不爽,不如说是水火不容冰炭不恰,她明白对方也瞧她不顺眼。但若卡梅尔当真有意跟她决一死战,那对方朝她投射的金针没有涂毒又该作何解释?倘若卡梅尔当真背叛了朋友,那对方朝小娅扣动了扳机却没有毙命又该作何诠释?
「我在新世界听到一则传闻,贝加庞克发明出了可以被人体吸收的蛋白弹核,因医学组判定技术不完善,至今尚未投入市场大批量使用。」贝塔的描述将室内所有人的怀疑一扫而空,揭晓谜底后,他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情也跌落谷底。
塔莎神色一凛,不过是短暂的几个小时,就接收了如此繁多的新信息。雷瑟被海啸湮灭的画面已经够她终生难忘了,贝加庞克还发明出了能被人体吸收的子弹?简直是天方夜谭,青雨女神才多久没出山,便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初次听闻子弹还有杀人以外的作用,她的视界究竟狭窄到了何种地步?还是她故步自封跟不上时代的进步了?
「我们都是依靠自己的知识与认知并且被其束缚生活着的,那就叫作现实。但知识与认知是模糊不清的东西,现实只是镜花水月,人类不过是活在自己执念中的生物。」马尔科目不转睛看着愁眉不展的塔莎,犀利的双眼呈现出死灰一般的落寞,「一旦笃定自己是替天行道,不管有没有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最终必然会陷入杀人如麻的境地。」
「所以,你们只适合杀人,不适合救人,你们只关注在求救的小娅,却没注意到卡梅尔也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她孤立无援,根本没有人救她,却在关键一刻牺牲生命挽救了她的朋友。她用行动教会我们,是朋友的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必猜忌和怀疑。当朋友碰到危难时,哪怕损失掉这段友谊也在所不惜,丢失掉这条性命也无关紧要,只为守护朋友的平安与幸福。」
「咱们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中毒又怎样?哪有解不了的毒?”刺客不懂海贼宣扬的友谊哲学,伽马似笑非笑恣睢着一本正经的马尔科,黯淡的瞳孔没有一点温度,空旷得让人陌生,「没有解不了的毒,唯有戒不了的爱。」
伽马的隔空警醒如同当头一记闷棍,马尔科几乎站不稳,他心知肚明伽马的发言意有所指。可是,从相遇的那一秒开始,从缠绵的那一夜开始,从相依相伴的那一夜开始,他的心中便有了她。人正是因为度过了一段阴暗岁月,才会渴望美好的曙光。
只有戒不了的爱,感同身受的塔莎躲在被窝里,惆怅凝视着他伟岸健硕的背影。心口就像塞着一堆湿热的棉花,憋得她喘不过气来,亦毫无睡意。世间痴情的女子都有着相同的面容,曾经清净悠然,认为自己可以睥睨世人,人间一切情爱与自己无关,殊不知是没有遇到前世替你埋骨的人。
多年后,她才恍然领悟,爱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爱是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灰,碾成泥。
「马尔科,我是不是……杀错了人?」艾斯顿时石化,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僵硬了好久才缓过神,眼神亦充满了不确定的茫然。
骤雨初歇,风平浪静,马尔科透过舷窗眺望夜空中浮动的云絮,猩红的弯月在密匝的云层间忽隐忽现。每个人都是一贫如洗地来到凡间,离世的时候也带不走任何东西。然而,这并不代表死去的人不会给活着的人留下痛苦和遗憾,以及无法偿还的血债。
六亲不认的步伐,别具一格的笑声,王者的蔑视
我对明哥的描述是不是很确切很到位,哈哈哈哈
爱是我离开,你颓败,血肉成灰,碾成泥,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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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埃普西隆阵亡,多弗盘算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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