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已是说的极为不客气。心下也是失望,“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些羞愧之心,现在看......”凌月摇了摇头。
薄子衿通红着眼眶质问,“你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曾经历我所经历的,凭何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我。凭何......”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算了......”凌月不欲再与她过多争论,只道:“如今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我也并没有告诉第二个人的打算。但是并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未央表兄,薄家世母,还有被牵扯进来的你我的家族声誉。”
乍然的峰回路转,让薄子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脑中的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也终于意识到了何处不对劲。
若事情真的传扬了出去,又岂会是一个小儿在此与自己争执,馆陶长公主早就赐下了三尺白绫或是匕首。此刻薄子衿方才感到了后怕。
还未等她庆幸,就听到凌月继续道:“我现在不说,不代表永远不说。端看阿嫂你的决定了。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断绝与太子的所有联系,守好你世子夫人的本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还在这个位置,就是众人所熟知的温婉恭顺的世子夫人。第二,你腹中的孩子不能留。”
薄子衿心下一颤,刚刚还充满希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哀求道:“我...我可以生下来就将他送走,不会让他占着陈氏嫡长子的......”
还未说完就被凌月质问道:“你觉得这个孩子留着,你和太子还能断得干净吗?况且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把柄,他留着,你们的不轨之事就有被别人发现的风险。”
“我......我......”
凌月无声一叹,“阿嫂,自己种的因便要承担相应的果。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莫要闹得所有人都难堪......”
不知何时,堂中只剩下了薄子衿一人,侍女进来就见到泪痕尚未干透的世子夫人一脸的狼狈。
忙奔过去唤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奴去唤乳医......”
薄子衿阻止道:“无碍,我只是累了,休息片刻就好了......休息......片刻......就好了......”
窦绾见走出来的凌月一脸倦色,担心道:“可是......”
凌月抬手阻止,“都过去了,毋须再提。”
窦绾立刻转移了话题,“可是要现在离开?我令人去唤阿娇?”
凌月点点头,“我记得来时经过一片园景,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去那里等她。”
闻言,窦绾立刻着人去安排了。
刚走进园中小径,凌月就注意到一棵棠棣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又仔细地看了两眼才发觉是个人,确切的说是个稚童,正蹲在那里,捡着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在吃。
窦绾欲上前将人赶走。却被凌月制止了。
想了一下,凌月让侍女去灶房那里拿些吃食过来。
侍女应诺。
也是在这时,蹲着的稚童终于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凌月等人。手中还未来得及塞进嘴里的花瓣一下子滑落在地上,而他本人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缩着道:“重...重儿只是太饿...饿了,不要,不要打重儿。”
凌月猜到了,看他刚刚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有肚子不时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所以才吩咐人取些吃食过来。
凌月让他起来,他却怯生生地看着凌月,动也不敢动。
凌月只能让侍女扶他起来。她则细细的打量了他几眼,有些脏污的小脸,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面黄肌瘦,梳着统一的童髻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凌月也不费力猜了,直接问道:“你是这家的侍童?”
面前之人摇了摇头。
“那就是侍女?”
面前之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叫重...重儿?”
面前之人再次点了下头。
凌月刚要问哪个重,意识到面前之人应是不识字的,便没再开口。
就在这时,去灶上的侍女端着吃食回来了。大概以为是凌月要用,所以准备的糕点很是精细。
凌月招呼她过来吃,重儿的眼中虽极是渴望,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直到凌月亲手拿起一块递过去,重儿方才小心的抬头欲接过。
却听凌月说“等等”,吓得重儿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只见凌月掏出帕子替重儿擦了擦沾了些许泥的手,方才重新将点心放到她的手中,并说道:“快吃吧。”
重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见凌月不仅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冲着她笑了。
她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因为吃的太快太急,噎的打起了嗝。凌月又让侍女端水给她。
眼看着吃了半个漆盒,重儿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凌月开口阻止道:“一下子吃太多不好,剩下的我让人包起来,给你带回去吃。”
重儿虽不舍,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对着凌月道:“多谢...贵人......”
此时一阵夹着些许冷意的风吹过,重儿虽极力控制不在贵人面前失礼,终是没有控制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窦绾赶紧带着凌月拉开了些许距离。
重儿反应过来,忙跪下请罪,“都是重儿的不是,还请贵人莫要怪罪。”
“无碍”说着话时,凌月注意到了重儿破旧的衣衫,显得很是单薄,又想起了刚刚给她擦手时,那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手......
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陈阿娇姗姗来迟,一开口就是不满,“可终于与我们的好阿嫂说完话了,让本翁主好等。”
凌月快速吩咐了侍女几句,便迎上了陈阿娇,“你不也让我等了许久?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吧。”
陈阿娇却好奇地往里看了看,“你在与何人说话。”
“不认识的人。”凌月敷衍道。
陈阿娇哼了一声道:“我可提醒你,这里不安好心的人可不少,你可得当心,莫要入了别人的套。”
“你当我是你。”
“不识好人心的臭丫头。”
这边,陈陌发现妹妹不见了后,焦急地在下人房这边寻了个遍,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正当他欲再寻一遍时,忽听得有人说,她妹妹被人送了回来。
陈陌急忙冲着那人所说的方向奔了过去。
很快就见到被一个侍女模样的人牵着走来的妹妹。
重儿见到自己的兄长,眼睛一亮,“阿兄。”
侍女见状,将重儿送到陈陌的手中,并解释道:“我家翁主在中庭那边遇到了单独一人的重儿,见她饿了便送了她些吃食,并让我送她回来。且重儿似乎有些着凉了,我已告知家令请疾医过来看看,若需开方买药,翁主吩咐了,银钱都由她担了。稍后还会有人送些粗布过来,我家翁主心善,送给重儿做衣的。”
侍女说完就要离开,而此时的陈陌还未从这一段话中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向她口中的翁主表示感激。
但心下越发疑惑,是长罗翁主吗,可这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回来,并不像长罗翁主会做出的事。可不是长罗翁主,那一位所生的可并不能被称为翁主。
直到家令亲自领着疾医过来,方才揭晓谜底,原来竟是一直被长公主藏着的乐安翁主,只是那位为何会突然来到堂邑侯府?
等堂邑侯回来,听得家令说起此事,也有此疑惑,难道是长公主愿意小女儿亲近他这个父亲了吗?
家令不知堂邑侯所想,但说出的话却说到了他的心里。
“毕竟是君侯您的亲生女儿,长公主总不能一直阻止翁主与您相见。父女之情又岂是能断的了的。您放心,小臣见翁主举手投足皆是贵女风范,又礼仪周全,提及您时甚是孺慕恭敬,可见翁主心中是有您这位父亲的。”
堂邑侯几次点头,长公主虽强势,手段狠厉,但那个孩子却被教的知礼沉稳,不像她,也不像阿娇。他曾在宫宴上见过她,虽然没说上话,但看着的确有一番风范,更深得两宫的宠爱。
“莫要叫阿母知道我带你出去了,更不能叫她知道你去了堂邑侯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那个姓张的呆子的事也不许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加这一句,反应过来时,已经说出了口。
“要是敢透露出去,本翁主就对你不客气。真是,明明是你到处乱跑,本翁主却要为你担着风险,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陈阿娇自踏进家中就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直到一道声音传来,“你还敢有下次。”
姐妹两人同时一惊,只见馆陶长公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姐妹二人,目色沉沉。
陈阿娇结结巴巴地唤了声“阿母”,嘴已然不似刚刚抱怨凌月时利索,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月却一边唤着“阿母”一边走近她,一头扎在了她身上。
“累...困......”
被小女儿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馆陶长公主的气一下子就发不出来了。
再加上有青娘在一旁说和,“殿下,时辰不早了,两位翁主刚回来,必是又饥又累,该是让两位翁主先用膳,好好休息才是。”
馆陶长公主横了她一眼,“你就惯会拉偏架。”
青娘笑着应是,“奴知错。”
下一刻就又被小女儿娇娇软软的,“阿母,抱......”弄得彻底没了脾气。
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门,“你呀你,也是惯会......”说到这里便摇头失笑没再说下去,而是弯腰将人抱在了怀中。
边往里面走,边吩咐青娘准备晚膳。
陈阿娇看着已经抱着妹妹走远的母亲,先前松了口气,后又不舒服地撇了撇嘴,“偏心......”
就在两人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时,第二日馆陶长公主就禁了两人的足,不许她们再出门,还惩罚了两人的侍女。
如此,馆陶长公主仍是觉得忧心,“你说,月儿为何会去那边,莫不是......对那个人......?”
青娘安慰道:“翁主不是说了,想念二郎君,故而去了那边吗。奴觉得,您实没必要担心,从翁主回来,不过只提了句君侯去访友,未有见到人,便再未提到君侯一句。可见翁主是与您一条心的,半分都未放在那边。”
如此一番话,方才令馆陶长公主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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