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望靠在沙发上,他知道言以岁是故意这样问,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得到允许后,言以岁踩着拖鞋过去,自己打开冰箱后,拿了一瓶其他口味的可乐出来。
“等会儿,你那胃能喝冰的吗?”
冀望这话问到一半的时候,言以岁已经快速旋开瓶盖喝了两口下肚,他甚至还在冀望质疑的同时偷偷瞄了冀望一眼,仿佛不喝的快一点,就有谁要来抢他的可乐似的。
冀望看着言以岁舔舐嘴角的模样,无意识地滚了一次喉结,言以岁应该是看见了冀望的这个动作,所以在冀望起身朝他走去时,言以岁才会没有迈开回屋的脚步。
冀望走到言以岁面前,问:“你还睡吗?”
言以岁抓着可乐,垂下手臂,说:“我不困。”
“那就别睡了。”冀望将提前找出来的胃药递到言以岁眼下,说,“把药吃了。”
言以岁看了一眼那盒药的厂家,说:“这种药效太轻,我吃了没用。”
冀望的药是从药箱里找的,药效什么样他根本不知道,但他曾经见过言以岁因为胃痛晕倒,人是冀望亲自送到医院的,所以冀望不想让这事再发生了。
冀望问:“你带有用的了吗?”
言以岁说:“没有。”
冀望咬了下牙,问:“你疼成这样,出门不带药?”
言以岁看着冀望,半晌,理直气壮地说:“不带。”
冀望皱着眉,随后把那盒被言以岁否认功效的药往桌面上一扔,说:“那你就等着承担后果吧。”
言以岁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冀望就用下巴点了点卧室,说:“拿好你的东西,穿衣服,下楼。”
言以岁,男,二十五岁,高等名校连续三年奖学金获得者,于一个夜黑风高的春日,在某冀姓男子的逼迫下,全款买下了一盒能够有效治疗自己胃痛的非处方药。
冀望看着言以岁付款时的僵硬模样,嘴角一扬,在心里默道——解气。
他得让言以岁知道,随便亲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张28块的缴费单就是证明。
言以岁用“顺便”带下来的可乐吃下一粒药,之后看着冀望,琢磨了半天才开口。
“这个效果很好。”言以岁没头没尾地将少了一颗胶囊的药板举到冀望面前,问,“你要吗?我家还有很多。”
冀望险些直接笑出声。
室外的风太凉,言以岁的指尖很快就因为冷空气而透出一点微红,冀望气消的差不多,只好接过那板药,问:“多少钱?”
言以岁抿了抿唇,说:“不用了。”
冀望一挑眉,随后真的没给,只把药揣进了兜里。
朝小区门口走去时,言以岁难得主动说:“快到下课时间了。”
冀望说:“嗯。”
言以岁看了他一眼,问:“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冀望目视前方,在兜里转了一下药板,回答说:“有。”
之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直至到了公交车站,言以岁才问:“是什么?”
一辆许久没来的公交车正好在这时候到达,车站前的人一拥而上,冀望用胳膊圈了一把差点被人撞到的言以岁。
等人过的差不多了,冀望才看着言以岁,问:“你能保证说实话吗?”
言以岁眨了一下眼睛,他熟练地用一个停顿,让冀望相信了他在思考。
“嗯。”言以岁用一副不容易让人怀疑的表情看着冀望,说,“问吧。”
动门锁的理由,跟李莺莺交易的次数,还有为什么突然亲人,言以岁都想好了合适的回答,但冀望看着他,问的却是一个他曾经问过的问题——
“你跟李渊是什么关系?”
言以岁确定自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冀望却像是看透了他的难言一般,没等言以岁沉默太久,冀望就接着问了一句:“不好回答?”
“那换个简单的。”冀望目不转睛地盯着言以岁,问,“需要我帮你离开李渊吗?”
言以岁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想让冀望就此停下,但冀望却死死地盯着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言以岁是说过一千次谎话的人,但今天,他选择说一次实话。
“不需要。”言以岁的眼里仍然没有丝毫动摇,他说,“冀望,我不需要你。”
一辆公交逼近站台,言以岁先冀望一步移开目光。这次他不需要经过冀望的同意,转身就上了那辆车。
这个线路的乘客很少,言以岁上车后就直接走到了后排的空位,他靠着窗边坐下,他知道冀望就站在车下看着他,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公交车启动后,言以岁才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这辆车不能送自己回家,他只是不想继续跟冀望待在一起了。
言以岁打开背包,想再喝几口可乐,可这次他的眼神足够好,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件不同寻常的物品。
言以岁是摸黑收拾的背包,他不知道冀望是什么时候把信封放进来的,但言以岁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还给冀望的三千五百块钱。
言以岁在下一站下车,换乘了正确的线路,他最会及时止损,一旦发现走错了路,就不会在这条路上继续太久。
接下来的几天,言以岁过的平静异常,李渊没有找他的麻烦,冀望也没再联系过他。
周四晚上,李渊告诉言以岁明天要和MJ的人一起去上海,言以岁问要待几天,李渊笑着捏他的脸,说:“周一就回来了。”
“用我送你吗?”言以岁问。
李渊说:“算了吧,你明天不是还有课么,我坐公司的车去。”
言以岁安静地垂了下睫毛,因为明天那节课是冀望的,他不知道自己还用不用去。
言以岁最近发现,他每次跟冀望见面后,都不知道是否有给冀望上下一次课的机会,这让言以岁平静的内心产生了细微的波动,他最讨厌主动权完全被对方掌握的感觉。
李渊当天晚上用一些言以岁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动作折腾了他半宿,言以岁配合着李渊,但当李渊要来亲言以岁的嘴唇时,言以岁却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李渊没意识到那是言以岁拒绝接吻的表现,他以为言以岁只是想更激烈一点,于是李渊极尽粗鲁,做了很多只有生气时才会做的动作。
一个小时后,言以岁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错位一般,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快感可言,唯一的感觉只有疼。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次日下午三点,言以岁准备出门的时候。
李渊中午就被MJ的人叫去了公司,他直接搭公司的车去机场,中途不会再回家,所以从现在开始计算,言以岁至少有两天的个人时间。
言以岁三点出门,先搭车去了一个李渊不知道的小区,四点才从小区出来,前往冀望家。
因为冀望没有通知他取消课程,所以他还是选择去试一试。
言以岁比上次又提前了三十分钟到达冀望所在的小区,这个时间冀望应该刚刚放学,如果能在大门外碰到冀望,就可以省去六点二十的那通电话。
言以岁的一切行动都以利己为首要目的,小区正门对着的那条马路是冀望回家的必经之路,言以岁只要站在这儿,就一定不会错过冀望。
然而整整五十分钟过去了,言以岁从天亮等到天黑,冀望却始终没有出现。
言以岁是个即使累了也不会在马路上蹲下休息的人,他在路口站的笔直,等手机上的时间从六点十九跳到六点二十,言以岁才给冀望打了第一通电话。
如果是拒接,言以岁会觉得自己还有再试一试的必要,但当那道通知言以岁“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女声响起后,言以岁瞬间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原来冀望没通知他不用来上课,并不是代表他还有下一次机会,冀望没有联系他,只是懒得再跟他说话。
言以岁放下手机,转身走向公交车站。
还是那句话,言以岁最会及时止损,知道冀望不会见他,言以岁就不会多留一秒。
另一边,一辆纯黑的劳斯莱斯幻影正以限速范围内的最快车速驶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司机小王满头大汗,生怕身后那位挂着阎王脸的少爷会一拳头砸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快了快了。”小王在红灯前拼命敲着方向盘,“这回真快了,最多还有十分钟。”
冀望一句话都没说,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迟迟不变绿的信号灯,小王从后视镜瞄到那个眼神,又担心起冀望会直接下车卸了信号灯。
冀望手边是两根跟他手机型号不匹配的充电线,小王中途询问冀望是否需要自己去买一根适合的充电线,冀望当时只是看着前路,用低沉而阴冷的声音说:“不用。”
小王察言观色多年,知道这时候最好立刻闭嘴,于是整个路段,小王没再跟冀望搭一句话。
直到碰见这个想害死他的红灯。
小王焦急地敲着方向盘,等绿灯亮起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前面右转。”冀望忽然从后排命令小王。
小王做了冀望他爸这么多年的私人司机,看人办事自有一套准则,连他都知道右转会绕路,冀望一个长期住在这儿的人不可能不晓得,冀望会这么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小王没有多言,立刻按冀望的指示行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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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辆车太招摇了。
就算已经熄下车灯,言以岁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它。
冀望从车上下来,没有摔门的动作,他只轻轻碰了下车门外侧,车门就朝关合方向自动动了起来。
冀望走向言以岁的每一步都没有犹豫,即便言以岁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没有半点迎合的意思,冀望依然坚定地走向他。
天已经很黑了,车站没有其他人,言以岁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手中是一部还没熄灭屏幕光的手机。
冀望站在言以岁面前,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就先看到了一屏幕的通话记录。
那些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
不知道从几点开始,言以岁每五分钟呼出一次的……全部都是冀望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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