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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这里是黑诊所吗?”
姜慕橙怀抱着一束香水百合站在黑诊所高高升起的卷帘门下,露出八颗牙齿的礼貌笑容,轻声询问。
“我是来探病的,我找辛柏青,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男孩。”
“哦…那应该是这里。”
陆目秀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姜慕橙前半句说的黑诊所是自己家诊所,她从药柜后面走出来,走了几步到外边,仰头看了眼招牌,“医得好”三个大字是前几天才叫人才刷的漆,颜色还鲜亮得很。
“田知源去你大爷的!谁让你出去这么宣传我诊所的!老子还吃不吃饭了!”
陆眉清听见姜慕橙的话,就知道这话出自谁的口,大骂着披着毯子走出来,没看到田知源的人影,被风一吹又连打好几个喷嚏。
陆目秀将姜慕橙迎进门,拉下一半卷帘门,扬声对陆眉清说:“姐,嗓子都这样了你就少说点话,多喝点热水。”
作为这个家情绪最稳定的人,陆目秀沉稳的给姜慕橙指路:“他刚刚输完液在休息,你进去的时候小声一点,就在二楼拐角的第一间房。”
姜慕橙拿眼睛瞥陆眉清的表情,抱着花忍着笑答应,点头道:“好,谢谢。”
姜慕橙走远之后,陆眉清才伸手拽上陆目秀的袖子,用她的破锣嗓子小声地问:“秀秀,刚才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在笑话我?”
陆目秀昧着良心摇头,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袖子:“不是,她是觉得你的声音太性感了,所以才笑。”
“啊…这样,真有品味。”陆眉清眉眼舒展开。
深谙陆眉清使用说明的陆目秀推着她的肩膀往值班室的方向走:“回去躺着吧,别再看文献了,再看下去嗓子就别要了。”
“秀秀,我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医生,我有分寸!”陆眉清合上门之前嘴硬道。
“行行行,你自己看着办。”
陆目秀知道陆眉清着急想要找出治好服用过诱导分化试剂的方法,昼夜颠倒加上持续降温,一场小感冒拖了好久都不见好,现在嗓子也越来越哑,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她摇了摇头,“真是疯了。”
姜慕橙推开陆目秀说的那间病房的房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漏不进一丝明亮天光,医院独特的消毒水味弥漫整间房,她从小对气味敏感,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辛柏青还睡着,姜慕橙就把门开了条缝,抱着花坐在门边的不锈钢长凳上,等着里面有动静了再进去。
姜慕橙其实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辛柏青到底想不想见她,她见过吴倩最后的模样,如果辛柏青也变成那样……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还有点清高,怕是不会愿意被人看见他跌落谷底的样子。
刚记事的时候姜慕橙就和辛柏青认识了,他父母都是大学里的教授,斯文讲理,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从不大小声的吼来吼去。
那时姜慕橙时常奇怪,为什么父母都这么温柔,偏偏生出来的辛柏青像是高傲的孔雀,谁都不放眼里,傲得让人生气。
蒋慧和父亲都忙于工作,姜慕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上小学的时候蒋慧怕她一个人无聊,就让她去少年宫学唱歌,辛柏青也在里面,他的嗓音条件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不管大小的比赛,他都是领唱。
他唱得好,五官又专拣父母的长处长,是少年宫最漂亮的孩子,老师同学们都乐意捧着他,可姜慕橙不愿意,在小小的她眼里,没有谁值得她去捧着,她自己才是最好的,所以能不和他说话就不说。
辛柏青或许也知道这点,所以就算是邻居和同班同学,还在少年宫的同一个合唱团,但两人在外从不打招呼。
关系缓和是在初中,姜慕橙去器材室归还羽毛球拍,意外撞见被关在里面,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的辛柏青。
姜慕橙至今都记得辛柏青那惨样和他那恼羞成怒后比天上火烧云还红的脸色。
姜慕橙把器材室门打开,还没跟辛柏青说上两句话,那些霸凌他的人又去而复返,张口就乱说两人关系,听得她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就挥拳和他们打了起来。
最后架是打赢了,但姜慕橙落了满脸的伤,她宝贝的头发还被薅下来不少。
两个人都挂着彩回到家,蒋慧刚好研究所休假,回家看见这场面和辛家父母一样,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带着俩孩子去医院,检查没事之后才从医院返家。
但问到打架的原因两个人都默契的闭口不谈,像锯了嘴的葫芦,家长们没办法便就没问了。
第二天上学,辛柏青特地等在楼下,塞给姜慕橙一瓶药,说是生发的,就红着脸骑车跑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愣住。
但关系缓和没两年,初中毕业的暑假,姜慕橙就从蒋慧口中听说辛家父母在出差去机场的路上出车祸死亡的消息。
跟着蒋慧一起去告别式的时候他见到了穿一身黑的辛柏青,他瘦了好多,看起来很消沉,沉默着鞠躬感谢来悼念的人时,让她一点都没法联想到无论在舞台还是学校都光芒万丈,是视线焦点的人身上。
告别式结束,辛柏青从学校转走,听说是转去了南区的私立高中,没多久又从别人口中听说他签约了娱乐公司,成了练习生,可能没多久就要出道成为明星了。
再然后,蒋慧去世,姜慕橙为了查清母亲死因的真相签约满天星娱乐,又一次见到了辛柏青。
他比最后一次见更瘦,个子却更高了,长得也更好看,脾气和为人处事比小时候好太多,但姜慕橙知道,辛柏青不是不骄傲了,他只是藏起来了,不再锋芒毕露。
辛柏青很刻苦,和他从小到大一样,总是练习室第一个来和最后一个走的。
姜慕橙想要留在满天星,但公司月考淘汰制激烈,她一度忙到根本没法调查,好几次还是靠着辛柏青陪着她一起练习,给她抠舞蹈动作,才过了月考。
直到辛柏青某一天没再出现在练习室,他解约离开公司的消息在练习生中传遍,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攀到更好的高枝所以走了,嫉妒、艳羡、嘲讽……什么样的都有,只有姜慕橙担心他,怕他像蒋慧一样。
辛柏青要是死了,姜慕橙有联系的人就又少一个,她不愿意见到这种局面,所以一直为他担心。
听到田知源说知道他的下落时,她才安了心。
姜慕橙想到这里,伸手拨弄了下怀里的百合,叹气:“你说,他要是不愿意看见我怎么办?”
“我愿意。”
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不复记忆中像加了冰块的薄荷酒的清亮,三个字被他说得快而坚定。
“我愿意看见你。”
怕姜慕橙没听清楚,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慕橙眼前突然模糊了,胳膊夹着花束,两只手捂住脸不敢去看辛柏青:“对不起呜呜呜呜我泪失禁体质呜呜呜……”
辛柏青走到姜慕橙另一边坐下,拿走她怀里的花,低头嗅了嗅,很香。
“是送我的吧。”
姜慕橙撇过头去,赶紧用手背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嗓音还残留哭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以前不怎么样,你来看我,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Omega的脸庞还带着病中的苍白,翘着唇角笑,露出唇边两个漂亮小括号。
姜慕橙伸手贴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吧?还是吃错药了?”
Omega无语的撇开姜慕橙的手:“你才发烧了,你才吃错药了。”
姜慕橙点点头:“对了,你这样说话就正常多了。”
辛柏青:……
“你知道我要来看你?”姜慕橙看他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辛柏青垂眸看着花,手指拨弄着百合的花瓣,语气轻快:“小柴姐让人给我带了话,说你要来,如果不愿意见就躲着,我说我愿意。”
姜慕橙:“哦。”
她这一转头,无意间扫到Omega后颈的疤痕,心头一震。
辛柏青注意到姜慕橙的视线,放下花把领口扯下去了一点,撇过头去看,没看到,但他从镜子中看过数次。
丑陋的痕迹。
“很吓人对吧?”
“挺酷的。”
姜慕橙却不这么认为,眸光闪动,似有水光聚拢:“这么大一块疤,你当时肯定很疼吧,你要是觉得它不好看,我认识个纹身的哥哥,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想纹一个。”
“你分化了吗?”
话锋一转,辛柏青突然问。
姜慕橙点头:“我第一次分化的结果是Beta,没有信息素,所以你闻不到正常。”
辛柏青:“我闻不到信息素了。”
从他被挖掉腺体之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姜慕橙张了张口,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那还挺巧。”
辛柏青站起身,病号服空荡荡的挂在消瘦的身躯,他抬起手,拍了下姜慕橙的头。
“见过了就回去吧,等下雪就下大了。”
姜慕橙眼疾手快地握住辛柏青还没收回的手:“我留下陪你。”
辛柏青反握住,但就一下,很快便松开,他喉头溢出声类似叹息的轻笑。
“阿橙,回去吧。”
紧接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关上门。
姜慕橙看向被辛柏青留下的花束,陪着她一起坐在长凳上。
她抬眼看向走廊尽头的窗,窗外大雪纷飞。
雪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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