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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晚上又是做雪鸭子,又是打雪仗的,等第二天早上田知源睡醒了,大部队早就出发去雪上欢乐世界了。
田知源翻身躺着,遥控打开房间里的窗帘,明亮的天光倾泻而入,刺激得她微眯起眼,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发出稀奇古怪的怪叫,做着起床前的准备工作。
突然,房间里响起男人的闷笑声。
田知源脊背僵直,紧接着“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弹射起身,连滚带爬的爬到充电线连接的终端处,拿起终端看见了还没挂断的通讯界面。
妈呀,又让通讯局狠狠赚了一笔!!!
祁晗这败家子,有钱还真是了不起了。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通讯那头响起窸窸窣窣的背景音,紧接着是一声舒服的喟叹,男生犯懒的嗓音悠悠传来:“睡了,但被某人活力满满的晨练感染到,所以刚才又醒了。”
即使看不见脸,田知源都能想象到祁晗会笑成什么样子,他这下肯定又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田知源咬着后槽牙憋出句话:“祁晗!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笑话我!”
祁晗哪里会承认:“我可没说那两个字啊,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田知源瞌睡虫早被气飞了,一阵尴尬一阵气愤,让她的脸色也如调色盘般极速变化:“我不跟你说了,挂了。”
“好不容易才和你说上两句话,先别挂嘛——”祁晗说话带着明显拖长的尾音,听进耳朵里像在撒娇。
田知源盘腿坐在还热着的被窝里,手指不安分的搅动终端壳子上系着的珠串链子,身子往后靠,贴着床头板,透过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能感受到床头板的低温,激起皮肤一阵鸡皮疙瘩。
田知源肩膀一抖,她眼底漾起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每天我都跟你说那么多话,你还不嫌我烦啊?”
“不够。”男生的回答十分果断,几乎是踩着田知源落下的话尾,同时响起。
“我觉得不够。”他这一句又说的极轻,似羽毛轻抚过脸颊,在心头留下一阵酥麻的痒,便又消失无痕。
田知源点头:“哦,原来是不够烦啊,是希望我继续努力的意思?”
这下换祁晗咬着后槽牙了:“田、知、源!”
田知源憋不住抖着肩膀笑起来,笑得眼角泛起泪花:“让你别肉麻吧,我的频道不接肉麻话投稿,好了,你继续睡吧,我要起床去吃饭了。”
祁晗:“一个人去吃?”
田知源:“半个人去吃。”
祁晗:“记得拍照。”
田知源:“拍什么?”
祁晗笑了声:“我还没见过半个人吃饭的,涨涨见识。”
田知源呵了声:“你没这机会。”
挂了通讯,田知源下床去浴室,洗漱时照镜子,看到昨天磕到的地方已经变成青紫的一片,比昨天更显眼了,她就更没心思去玩了,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就下楼去饭厅吃饭。
终端里塞满了未读信息和未接通讯,都是几个小时前催她下楼坐车去雪上欢乐世界的,等电梯时,田知源打着哈欠一一回了,说自己不舒服就在酒店休息,等到她们回来再一起坐大巴车走。
“等等!”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一刹,有人伸手挡了挡电梯门,侧身挤了进来。
田知源抬眼,见到匆忙跑来的林昱臣,她抱着终端往旁边站了站,等他站好了才重新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是要去吃饭吗?”林昱臣平复着呼吸,偏头看向低头看终端的田知源。
女人面向他的侧脸光洁,浓密睫毛低垂,呈现出柔和的扇形弧度,耳廓后黑色小抓夹抓起一缕黑发,露出耳垂上的雪花耳钉,折射细碎的冷光,深绿色短围巾系在脖颈间,压在尖尖的下颌,更衬得肤色白皙。
田知源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看着社交软件的热搜词条,选中感兴趣的点进去扫了眼,又退出来,头也不抬:“嗯。”
“我也去,一起吧。”林昱臣主动道。
到了饭厅,又偶遇了刚好前后脚来吃饭的南梵和袁儇,田知源从头到尾都没同意过一起吃饭,却还是坐到了一桌。
南梵:“钟霜说你不舒服留在酒店休息了,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端着碗大米饭的田知源闻言将黏在终端屏幕上播放综艺的眼珠子移开,落在南梵的脸上,点头又摇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你吃饭吧,不用管我。”
林昱臣从旁说:“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你脸上……”
田知源从嘴里夹出排骨的骨头,擦了擦嘴对林昱臣说:“我知道你很愧疚,但是你先别愧疚,先吃饭好吗?”
林昱臣:“好……”
袁儇刚要张口说什么,就被田知源叫停:“食不言寝不语,我们都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讲好吗?”
她正看到好笑的地方,一直被搭话真的很影响看综艺心情。
袁儇把要说的话咽下去,无奈地笑了:“好。”
吃饱喝足,田知源双手揣兜走出饭厅,身后跟着三条小尾巴,她站在温泉酒店大厅的平面图前,视线一下子就捕捉到一个好去处,眯了眯眼睛,抬手摸下巴,头也不回地问:“三位,下午有空没?”
林昱臣最先回答:“我有,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
袁儇瞥了眼意料之外殷勤的好友,和他眼神短暂对接后,沉声道:“有。”
南梵单手插兜,高冷的点头:“我也有。”
田知源转过身,双手拍在一起,笑得眯起眼睛,一张脸可谓是乐开了花:“那我带三位去乐呵乐呵?”
三人:?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
*
南梵站在目的地门前,扯了扯嘴角:“你说的乐呵乐呵,就是这儿?”
田知源推门进去,雅间环境不错,落地窗外刚好能看见远山的雪景,熏香也雅致,不过分浓郁,是清淡的茶香。
“俗话说得好,麻将天天摸,活到九十多,长寿的秘籍,我一般不外传。”田知源如鱼入水,利索地拉开凳子坐下,开机洗牌,从旁摸出筹码开分:“你们会不会打麻将?”
这处是温泉酒店的棋牌室,专供来此度假的客人们消磨时间的。
林昱臣在田知源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没把话说死:“会一点。”
南梵冷着脸在田知源对面坐下,直截了当:“不会。”
这话在田知源意料之中,她一猜就知道南梵就没碰过麻将,脸上藏不住一点儿,秒变牙牙乐:“没事儿,有人教你,包教包会,你放心好了。”
多输两把你就会了,老老实实交学费吧孩子!
田知源潜台词没说,她最喜欢虐菜了,特别是像南梵这种有钱的菜,是她的最爱。
袁儇最后入座,看着田知源眉飞色舞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刚认识时的她,难以抑制笑意:“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田知源抬手摸了摸脸,认真问:“这么明显?”
林昱臣点头:“是有点。”
田知源手动变脸,按下骰子键,麻将运转的声音使她热血沸腾:“开始吧!”
……
“三筒。”
“胡了,清一色。”
……
“八条。”
“胡了,七小对。”
……
“七筒。”
“杠,不好意思,杠上开花。”
……
短短一小时,田知源已经输红温了,南梵打了两把就摸透了麻将规则,加上新手保护期的玄学机制,完全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把把做大后逮着她胡。
田知源站起来脱了外套扔到一边沙发上,嘴上嘀咕着:“一定外套的问题,太勒了,把我手气都勒没了,再来,我这下肯定行!”
又过了好一会儿,田知源面前的筹码清空了。
田知源要是再打就得“贷款”了,而她想收学费的对象,南梵的家门口则垒满了筹码,而且大部分都是她上贡的。
疼如脸。
田知源想虐菜,谁知自己成为了被宰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菜!
“我恨你们这些会算牌的人。”
一张牌桌四个人,就田知源一个人输,这简直没天理!
林昱臣从自己的那堆筹码里抓了一把,递到田知源眼前安慰她:“我的给你?输了算我的,要是不够,我都给你,怎么样?”
田知源骤然瞪大了眼睛,声音就踩在破音边缘:“林昱臣你羞辱我是吧?我手气差就该被这么对待吗?”
女人一双杏仁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田知源整张脸泛着红扑扑的光泽,耳朵也是充血后变通红的,尤其是耳垂,红得快滴血。
灰色卫衣的袖子被她撸上去,米白色的半高领衬的脸的颜色更红了,田知源打个麻将整出了打群架的架势。
袁儇托腮看向脸颊往外散热气的田知源,眼尾弯起露出个漂亮的笑:“小柴,你今天手气挺臭啊,还来吗?”
南梵本来觉得打麻将没意思得很,但看田知源这破防的反应,反而觉得有意思起来,好心情地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面前的筹码,完全就是**裸的炫耀:“还来吗?我奉陪到底哦。”
田知源本想应声说继续,输了就下桌子不打了,这可不是她的牌品,但她的话被桌边猛然震动的终端堵住,她接起来,对面是钟霜的声音。
“师姐,我们快回来了,你快起床收拾收拾东西吧。”
田知源答应,抬眼看向雅间里的挂钟,居然已经快六点了,果然打起麻将就分不清时间了。
“行吧,那我收拾东西等你们。”
挂断通讯后,田知源推开凳子起身,去一边的沙发拿外套:“没办法了,要收拾东西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打,走了,拜拜。”
几乎是田知源跨出门的那一刻,南梵和袁儇的终端接连震动几下,两人拿起来一看,是转账消息,袁儇的还多了一条,是让他转发给林昱臣的,等几人跨出门时,她身影早就不见了。
田知源回到房间里收拾行李箱,东西拿的不算多,她把昨天泡过温泉后换下来的泳衣用独立袋子装起来,然后合上箱子,坐在箱子上开始玩终端。
【叫我小面包杀手: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直接从欢乐世界走了】
【叫我小面包杀手:(地址)】
【叫我小面包杀手:这是装修店面的地址,你要来的话自己直接来】
【熊就该有个熊样:行,路上小心】
【熊就该有个熊样:早盼着我去给你当免费劳动力了吧】
【熊就该有个熊样:都不来接我,诚意不足啊,我好歹也是大股东】
【叫我小面包杀手:知道我忙就赶快来帮忙】
【叫我小面包杀手:店是我一个人吗?我要起诉,这完全就是丧偶式装修!】
【叫我小面包杀手:店名和招牌设计请提上日程】
【叫我小面包杀手:你交代我那件事儿,我今天回去就发,有消息了要通知你不?】
【熊就该有个熊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熊就该有个熊样:神特么丧偶式装修,小面包老师书店要是没有您的大作我就去把书店砸了】
【熊就该有个熊样:知道了知道了,您的店名和招牌的设计灵感正马不停蹄的赶来中,请静待,你也不希望灵感早产吧…】
【熊就该有个熊样:大概通知我个进度就行,其他的你自己做主】
【熊就该有个熊样:好了霜霜给我发消息了,我也要走了,回头见面聊】
【叫我小面包杀手:得,跪安吧小田子】
【熊就该有个熊样:谢主隆恩】
*
田知源回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时间太晚了,她也懒得收拾东西了,洗完澡出来就跳上床准备睡觉,然而白天睡久了之后,此刻根本睡不着,无奈她又爬起来披起衣服去了客厅。
尽管她已经极力忽略掉家里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却还是觉得这八十平比原来空旷不少。
“一个人呼吸的空气原来是这样的。”田知源感叹。
田知源舔了舔嘴唇,突然馋酒了,她跑去厨房,却发现她原来点菜的便签条全部都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新的留言。
——我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不要多看别人
——又想喝酒了吧?别想了,我都给扔了
——冰箱我给填满了,多吃饭菜少吃零食
——衣服好好叠,别乱扔在柜子里,我不在没人给你收拾
——看电视记得盖毯子,不要生病
——很快我们就能见面,我保证!
——不要哭,眼睛会肿成核桃
……
田知源看着满满当当的便签条,在她自私想要割舍掉祁晗时,他却一笔一画写下这么多,对比下来,她显得多么的懦弱。
拉开冰箱门,里面如祁晗写下的那样,填塞的满满当当,都是当季的新鲜时蔬水果,足够吃一阵子的量了。
田知源合上冰箱门,趿拉着拖鞋走进卧室,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仰躺在床上,她伸手抓着枕头下缘,顺手朝里面摸去,却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她一愣,紧接着抽出信封,撕开信封的口子,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星币,都是联邦当下最大的单张面额。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和外面冰箱上贴的留言条款式一样的便签纸。
便签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
——卡不要,那就拿着钱,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撇不清的关系,你也别想跟我停下来
田知源摸出终端,打了个越星通讯,对方似乎是掐着表在等着,所以秒接。
“你怎么给我枕头下面塞着这多钱?”
祁晗语气倒是正经:“你那么财迷,我贿赂贿赂你,不正常吗?”
“不限额的卡我都还你了,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点钱动摇?”
祁晗:“卡没有钱来的直观。”
田知源将钱塞回信封,丢到一边:“你不怕我只收钱不作为?”
祁晗笑了:“不怕,我有planB。”
田知源疑惑:“planB?”
“有必要,我会出卖色相。”
“嘟嘟……”
听着通讯那头传来的忙音,祁晗笑容放大。
田知源气冲冲地丢开终端,一脑袋扎进被窝里。
去他的Pla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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