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沈梦珂耸动了耸动鼻子,问:“大房二房今天做甚好吃的,这么香。”
李昊霖摇头,“不知,我从老宅回来,就没出房门。”
沈梦珂撇嘴,“反正不给咱们吃。”
“对了,我买了肉和干蘑菇,咱们吃蘑菇馅饺子如何?”
她笑着问道。
李昊霖温声道:“娘子做主即可。”
沈梦珂抬了抬下巴,“那我就看着做了。”
李昊霖点头。
他的味觉早就被药给坏了,并不贪口腹之欲,小妻子爱吃,那就随她喜好好了。
“你来帮我剥蒜。”
沈梦珂拿了一颗蒜给李昊霖,支使他干活。
因为他的身体,还有婆家人看着,她不好支使他去厨房,但可以在屋里头让他做事。
李昊霖接过蒜,笑着道:“好。”
沈梦珂眨巴了眨巴杏眼,好奇地问:“你们读书人不是信奉君子远庖厨吗?你怎么不反对?”
“君子远庖厨,可君子也要吃饭啊。”
李昊霖边剥蒜边道。
虽然回答不算满分,但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已经很难得了。
她笑着提着肉和蘑菇去厨房,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出厨房的小葛氏。
“三弟妹回来了。”
小葛氏笑容灿烂又亲切地打招呼。
沈梦珂想起这两天大房二房冷漠的样子,忽然这么亲切,必然有所图,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跟着笑着打招呼:“大嫂,做饭呢。”
“是啊。”
小葛氏叹气道:“咱们女人家除了做点绣活,可不就每天都要围着灶台转。”
“三弟妹。”
姜氏从小葛氏身后走出来,细声细气地道:“听说你跟着伯母在给珍宝阁做首饰,工钱不少吧?”
沈梦珂眼神一闪,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她眼睫毛一眨,泪湿眼眶,哽咽道:“夫君因为连日忙碌,总头晕目眩,夜里也总是咳嗽,大夫说是身体亏,少时没调养好,让平时多吃一些好的。”
说到这里,她手帕一擦眼睛,眼泪顿如泉涌,泣声道:“可分家时候只分了五两银子,修缮老宅都不够,我拿了嫁妆贴补才将将够,哪里还有钱给夫君养身体,我没法子只好求我阿娘,我阿娘又求了我阿爹,这才把传男不传女的绒花手艺教给我,让我跟着一起做活挣钱。”
小葛氏可没被沈梦珂拙劣的演技征服,她冷笑一声,尖着嗓子道:“三弟妹,李沈两家也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沈家有什么手艺,我们还能不清楚,你看不上大房二房,不想拉拔我们直说就是,用不着演戏。”
姜氏紧接着用帕子抹眼泪,“三弟妹,都是一家子骨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忍心看着大房二房吃糠咽菜吗?”
沈梦珂撇嘴腹诽,“我忍心,不仅忍心,还能吃着瓜子,喝着茶水看。”
但显然这话不能宣之于口。
她也跟着抹眼泪,委屈道:“二嫂,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就知道你和大嫂不喜欢我,但也不能污蔑我吧。”
“谁,谁不喜欢你了。”
姜氏红着脸反驳道。
小葛氏脸一拉,尖着声音,问:“三弟妹说清楚,我和二弟妹怎么不喜欢你了?”
“大嫂,二嫂。”
沈梦珂把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揉,绷着小脸儿,道:“你们如果把我当成一家人,会觊觎我阿娘的祖传手艺?分明是想让我自绝于娘家,这是亲嫂子该做的事儿吗?”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响起,李昊霖单薄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他一手扶门框,一手扶胸口,红着眼睛道:“大嫂二嫂,我知我身体病弱,为了不拖累家里,我已经主动提分家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难我娘子,这是不想我们在这个家呆了吗?”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白皙瘦弱的面颊浮现潮红,眼睛因为泪水反而更加亮了,怒火犹如实质一般地看着小葛氏和姜氏,然后悲凉一笑,道:“好叫两位嫂嫂知道,我和娘子明天就搬去老宅,不再碍大家的眼。”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大有把肺咳出来的架势,沈梦珂赶紧扶着他,给他顺气,并且委屈地哽咽道:“咱们明天就搬,不在这里讨人嫌。”
小葛氏和姜氏气得心梗,她们不过想要跟沈氏的阿娘学手艺,咋就成了容不下三房了?她们简直比窦娥还冤。
李秀才终于从堂屋出来,沉着脸,声音很是严厉地道:“安心在家里住着,没人嫌弃你。”
但李昊霖却努力支起身子,朝着李秀才一揖到底,声音真诚地道:“分家时我要了老宅的房子,本该就立刻搬过去的,爹娘和大哥二哥心善,容我们夫妻又住了这么些日子,我们却不能心安理得,明天就搬。”
葛氏紧随着李秀才出来,见俩儿媳妇不仅没达到目的,还被小儿子拿住话头反将了一军,为他们搬出李家找了现成的借口,而这借口以后也会成为大房二房的把柄。
她三角眼挨个刮了俩笨蛋儿媳妇,怒斥道:“我知道你们为家里生计发愁,但也不能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先前不清楚,如今清楚是老三家的娘家祖传手艺,就趁早打消心思。”
小葛氏和姜氏均清楚婆婆是在为她们找补,赶紧低声道:“是。”
然后俩人在一起给沈梦珂道歉,“三弟妹,对不住,就是太着急挣钱了,真没坏心思。”
“没事。”
沈梦珂只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
李昊霖这时候却哑巴了,一个字都不说,不,人家说了,他说:“娘子,我饿了,已然肚如擂鼓。”
沈梦珂赶紧道:“我去做饭,屋里有好克化的点心,你先垫吧垫吧肚子。”
李昊霖温声道:“好。”
然后就跟在场的人告辞回屋了。
而且他也不咳嗽了,也不需要扶了。
小葛氏和姜氏气得脸都红了,她们还不到三十岁,耳朵还没聋呢,刚才可没听到李昊霖肚子叫唤。
李秀才叹气,老三总归跟家里人离心了,手指有长短,他为了李家前程,多为老大老二打算不应该吗?
李家好了,老三他也才能够过得好,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他双手背后,回屋的步履沉重了些。
葛氏也阴沉沉地看了眼厨房的沈梦珂,这个沈氏她看走眼了,整一个搅家精,自从她进门,家里就没安生过,老三也跟家里离了心,偏偏她得过圣上赏赐,腰杆子硬,想休,族里也不会同意。
她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小葛氏和姜氏,命令道:“赶紧做饭,趁着天光亮,吃了饭赶紧做绣活。”
小葛氏和姜氏乖顺道:“是。”
心里难免气闷,明明分家了,但婆婆还是把持着绣活挣的银子,她们还想受公公秀才功名庇护,根本不敢反抗。
“邦邦邦!”
剁肉的声音响起,她们扭头看向沈梦珂,突然间羡慕起她来,她做活挣的银子,全部归她自己所有。
肉馅剁好,蘑菇也泡好了,捞起切碎焯水,大葱洗干净切碎,再放入研磨好的花椒茴香八角等调料,加入酱油、盐等调味料,再起锅烧油,油热后,把油泼馅儿上,拿起筷子顺时针搅拌。
肉馅的香气顿时在整个厨房弥漫,小葛氏和姜氏被香味勾地肚子直叫唤。
小葛氏看了眼沈梦珂调的馅儿,啧啧道:“三弟妹,你真舍得,那么多肉不算,竟然还放那么多油。”
“大夫说了,夫君得吃好的补身体。”
沈梦珂回道。
刚经过一场闹剧的小葛氏和姜氏顿时不敢多话了,说了指不定又要被扣黑锅,说她们见不得老三好。
包饺子,沈梦珂是熟练工,很快便包好了三人份的饺子,至于多出了一人份,那是用来做面子孝心工程的。
“饺子皮劲道柔韧,馅儿咸香味儿足,不错。”
李昊霖边吃边夸。
沈梦珂微笑,“喜欢吃就多吃点。”
堂屋李秀才也夸了沈梦珂的手艺,小葛氏不服气道:“加那么多肉,那么多油,不好吃才怪。”
李秀才脸一僵,对沈梦珂有了不满,昊霖治病银子还没有呢,就胡吃海喝,回头他得找子庚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管管沈氏。
这碗孝心饺子,他顿时没心情吃了,最后都便宜了李良材,他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夸赞道:“三婶做的好吃,能不能让她天天做饭?”
他想得还挺美的。
不提这些,明天就要搬家了,李昊霖和沈梦珂吃过饭,没敢闲着,把不多的行李打包,等明天一早,就租车回青山村。
第二天简单地吃了早饭,李昊霖就去外面租了一辆牛车,车把式认识他,也知道他们分家的事,但还是好奇地问:“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李公子怎么不过年后再搬家?”
李昊霖温和一笑,“乡下清静,方便养病。”
车把式笑了,“乡下的确清静。”
等他看到沈梦珂出来后,神色立刻恭敬了,身体站直,对着沈梦珂抱拳,“见过沈娘子。”
沈娘子贡献出羊毛织衣法,让他们平民百姓冬日多了件御寒衣裳,虽羊毛贵了,但比起皮裘便宜得多,他们真心感激沈梦珂,她让他们冬天不再只有稻草和芦絮棉袄可选择。
沈梦珂微笑道:“我也是穷苦出身,最是明白冬天难过,家父又常念叨什么兼济天下,我但凡有能力,自然愿意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车把式肃然起敬,“沈童生大义,沈娘子大义。”
很快李秀才他们也过来帮忙搬行李,搬行李的过程中,车把式不免说起了安县的稀罕事,“我有个伙计在安县拉活,他说啊今天安县可奇怪了。”
李昊霖笑了,问:“刚吃过早食,大家才上工,他怎就知今天安县怪了?”
车把式也不恼,继续道:“他昨晚拉完活,城门已经关了,便在城里找熟人借宿了一宿,早上起来回家时听人议论的。”
见大家都听住了,他分享欲大涨,继续道:“他听人议论说,今天无论是安县的戏班子,还是茶楼里说书的,都是同一个名字《高梁饴》,李公子,你们读书人见多识广,可知道高梁饴?”
李昊霖抬眼看向沈梦珂,沈梦珂抿唇笑,她没想到县令夫人行动力这么强。
话说因为这一奇怪现象,本来就把人的好奇心给拉高了,等安县人吃过早食开始热闹后,那更是好戏连台。
先是城隍庙的戏班子,以及戏楼里的戏班子,一起唱了《高梁饴》的戏,后又是茶楼说书的说《高梁饴》,内容还一样,才子佳人的老套戏码。
穷书生和富家千金偶遇一见钟情,但富家千金家里人反对,可穷书生和富家千金情比金坚,一起反抗家里。
富家千金的人无奈之下,便提条件,“如若能够高中,就允了婚事。”
穷书生自此头悬梁锥刺股刻苦读书,富家千金心疼之余,便做了一种糖,叫作高梁饴,给穷书生寒窗苦读加一份甜。
最后结果自然是穷书生带着高梁饴,一路三元及第,最后迎娶富家千金,终生不纳妾,幸福一生。
而高梁饴因为带高字,有高中之意,被读书人追捧,又因为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爱情甜如蜜,又被赋予了幸福的含义,被列为婚娶的必备喜糖。
不仅如此,安县的街头小巷稚童也拍着手欢唱:“高梁饴,高梁饴,姑娘吃了甜蜜蜜,小伙吃了中状元。”
一通狂轰滥炸的宣传,让安县人对高梁饴的好奇拉得高高的。
这些是沈梦珂终于把全部家当搬到青山村,温氏派了一个小厮过来特地说与她的。
她眉眼弯弯,如今就等着高梁饴明天正式出场了,她真期待啊。
但很快她就被一件突发事件乱了阵脚。
今天冬至,小可爱们,你们是吃饺子呢,还是汤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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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搬出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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