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流逝，尤其是在忙忙碌碌的农忙中，人们每天疲倦到倒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有察觉到飞快溜走的时间。

红旗村，王大柱被关了一个月，前几天可算是被放出来了，今夜又跟那群狐朋狗友喝了不少花酒，醉醺醺地往家的方向走。

想到酒桌上他们明里暗里地打听起他消失了一月的动向，王大柱就又心虚又恼怒，却怎么都不敢向他们透露是去劳改了，只能打马虎眼。

“妈的，都怪那个小杂种害得老子被逮住，不然凭那死老头颤颤巍巍的老腿怎么可能追得上来。当时就应该把小杂种踹死！”王大柱酒精上脑，嘴里没把儿似的骂爹怨娘，各种歹毒的话诅咒人。

月明星稀下，村庄隐藏着黑夜里。

不远处黑暗下的身影将他骂骂咧咧的话尽收耳里。

王大柱半点儿没有察觉，扶着墙吐了吐，然后甩着手摇摇晃晃地继续朝家里走去。

才走了几步，醉糊涂的王大柱走在路上，一道不留情的力道从背后袭来，被人给一脚踹进化粪池里，让人踢瘸了一条腿，在化粪池里扑腾了许久。

化粪池不深，虽然淹不死人，但也被熏得半死不活。

最后还是旁边屋里的人听见断断续续的哀嚎呼救声，才发现了他，唤来不少人。

众人一边干呕一边把人救了上来。

隔天一早，王大柱喝酒走夜路摔粪池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的飞鸟传遍了整个红旗村，甚至连离得近的村子都有所耳闻。

村里人一边嘲笑，一边明里暗里地都拍着大腿叫好。

这王大柱在村里就是个惹人嫌恶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偷鸡摸狗不干人事儿就算了，还整日守在路边盯着村里的姑娘看，吓得人都不干出门。

事后王大柱拖着不利索的残腿，跑到大队长家里告状拉人给他做主，叫嚣说是有人把他踹下去，根本就不是自己摔的。

大队长对于这颗搅坏村里风气的老鼠屎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身为大队长，他还是压着烦躁询问王大柱事情经过。

可惜事情发生在深更半夜，乌漆嘛黑的环境，加上王大柱又喝了不少酒，他连踹他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根本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大队长本来就一大早被闹得头疼，一听他说不知道是谁，顿时也是恼了，把王大柱骂了一通，把人赶出去，让他爱上哪上哪去，别来烦他。

王大柱离开没一会儿，他老娘李寡妇又来闹了一场，扒在大队长的门哭嚎村里的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闹得实在难看。

大队长不好对上她一个老寡妇，正当犹豫要不给王大柱凑点钱看看病时，他媳妇儿眼神狠狠挖了他一眼，直接出去一把薅住衣领，将人拽了出去，半点不饶人地把人骂跑了。

看着乘胜而归的婆娘，大队长露出崇拜的眼神。

......

这处热闹，没有传到与红旗村相隔较远的青河村。

时间过了这么久，昭昭早就忘记了王大柱这个坏人，额头和膝盖处的擦伤已经好全，只是留下了点浅浅的白痕，不凑近了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夏末秋初，大山里落了一场秋雨，热烈炎热的阳光变得过分温和，微风吹拂，让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昭昭坐在小菜园中，抱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喝完也没忘记严序。

立马扭着小身子，把水壶递向他。

“爹爹喝。”

严序也不推脱，接过来往嘴里倒了一口，顺便扯了几颗红彤彤的小番茄，用剩余的水洗了洗。

“给。”

昭昭见状，就坐着小屁股往前挪了挪，伸出小手去抓。

一直注视着昭昭的严序目光动了动，发现是昭昭小胳膊短小，有些够不到。

他看着昭昭抓的认真也就没有动，眉眼浮现丝丝缕缕的柔意，静静看着他小手掌努力抓起大手里的小番茄。

昭昭人小手也小，短短白皙的小手指软软的，小小的指甲盖上透着浅淡的粉白，刚刚把小手上抓的泥巴洗了一下，这会儿小手冰冰凉凉的。

才抓了三颗，小手就兜不住了，一颗小番茄从手指缝里滚落在地上。

“唔。”

看见骨碌碌滚在脚边的红果，昭昭下意识弯腰要去捡，然而另外一只大手比他还快。

严序把掉了的番茄洗了洗，丢进嘴里自己吃了，又重新挑了一颗塞进昭昭嘴里。

番茄把脸颊撑得圆鼓鼓，昭昭眨了眨眼，小身子黏人地靠在严序胳膊上，将自己软乎乎的小脸靠在他身上噌了下。

“谢谢爹爹呀~”

小嘴巴嚼吧嚼吧，酸酸甜甜的汁水在舌尖上爆开。

吃着自己种的菜菜，昭昭开心的晃了晃小脑袋。

番茄这几年才流入市场没多久的菜，不像青菜那些好伺候，在村里几乎没有人在种。

当时去买菜种子的时候听售货员推销说，番茄营养高对小孩好，闻言严序没有半点儿犹豫，果断买了一些回来。

这也是第一次试种，没成想格外成功，看着硕果累累的那小块角落，严序记得当时售货员提醒说这玩意儿产量不太好，眼下他都怀疑当时售货员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这哪是产量不高，这分明是产量太高了。

暗中悄悄帮忙的某世界意识察觉到他疑惑的表情，猛然吸了一口金团团奖励自己。

它可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意识。

看着昭昭吃上了它种出来的番茄，傲娇地瞥了瞥旁边羡慕嫉妒恨的某些意识。

自从菜地里的小番茄结出了绿果，昭昭就十分上心的很，每次一听严序要来菜地除草浇水，立马就屁颠颠地扛上小锄头拦在门口了，风雨无阻。

严序但凡表现出不想带他去的意思，昭昭就可怜兮兮地仰着小脸泫然欲泣，每次严序都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菜地里时不时就会刷新一个可爱小人，忙忙碌碌地帮小番茄拔草，小嘴巴喋喋不休地叮嘱番茄快快长大。

偷偷分出一缕意识粘人在小家伙身上的世界意识自然也将话都听了进去，它看了看只有零星几小个，还营养严重不足的酸涩绿果，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为了不让小家伙失望，它自发地担任起了照顾番茄的重要责任，结果一不小心没收住力，补过头了，矮小的植株挤满了红彤彤的番茄，都要被压弯倒在地里头了。

严序见状，找来了几根木根插在土里，把树苗绑在木根上。

村里人见了忍不住眼馋，不少有人上门讨要种子，关系亲近一些的，比如像王家、刘家，严序答应了今年多留些种子送过去。

像关系不好硬是厚着脸皮来的，严序让他们自个儿上供销社买，那些人听了脸色一僵，他们当然知道供销社有，那不是价钱不便宜嘛。

后面见真要不到免费的种子，转头就立马翻了脸，逢人就指责严序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小气得很，怪不得被严家赶了出来。

旁人就笑笑听着，心中暗暗翻起白眼，整日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还好意思朝人伸手，真是够不要脸的。

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小番茄填肚子。

严序又在菜地里忙活了起来，这小小一块的菜地被他打理的很好，还分了一小块地种红薯，他们今天就是来把红薯收了的。

严序在前面拿着耙子挖红薯，昭昭也不闲着，屁颠颠跟在身后捡红薯。

小手拎红薯认真地抖抖土，然后抱着红薯丢进背篓里。

小小的身影忙忙碌碌，也不嫌累，小脸反而红扑扑，漆黑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沉浸在其中不亦乐乎。

“烤红薯、红薯糕、红薯丸子、红薯饼饼、红薯饭饭......”

都是好吃的！

昭昭看着手中胖滚滚的红薯，一边捡一边念叨着，小嘴巴似乎挂着可疑且晶莹剔透的口水。

才从地里挖出来的脆生生红薯，已经化成了一道道香喷喷的美食在昭昭眼前转圈圈，勾得昭昭肚子里的小馋虫不断翻滚。

软软糯糯的小嗓音不断传来，耳尖的严序将昭昭念叨的话都统统收进耳朵里，嘴角牵起了一抹明显的笑意，眼里的温情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默默记下小家伙念到的所有名字，打算慢慢做给他吃。

......

转眼两月已过，在这短短的两月里原本平静的青河村发生了不少事儿。

除了家里长家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儿以外，值得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儿就是村东头山脚下牛棚里住着的白家人回城了。

当然也不是全部白家人离开了，只有白老爷子老两口被招了回去。

听说他们在京城里是教书的，如今平反了就重新回到岗位上去了。

至于白昀一家三口被下放前没有工作，没法跟着回去，要继续在青河村当知青建设乡村，不过，虽然回不去，但身份经过这么一转化，他们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

当平反的消息被刘大队长传到村里时，大家都在地里干活，白家人许久都不能回神，反复拉着刘大队长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直接在地里头失声痛哭。

当天下工，百家人终于敢和其他人一起，光明正大地从村里走回去，不用再等所有人都走光后绕着小路悄悄回牛棚。

他们这才发现下工回去的路上这么热闹，结伴而行的众人拉着家常，小孩跟在大人身后嬉笑打闹。

曾经恨不得躲远远的人也慢慢朝着他们打起招呼，露出友善的笑容。

村里突然少了两个本来就存在感不强的老人，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些敏锐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原本被消磨掉的精气神恢复了好些，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里面藏着无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