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淮呢?”乔青文给他倒了杯茶,问了一句。
谢陈接过白瓷茶杯,“喝多了,在楼上。”
会客厅只有他们,乔青文看起来兴致不高,多半是因为和许臣闹别扭这事。
听梁舟淮提过他和许臣的关系,谢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说起别的。
这一聊,就聊到了梁舟淮上学的时候。
乔青文说:“我和许臣从小一起长大,舟淮和陆明也是,我们四个正式认识是在高中。舟淮和许臣成绩最好,他俩被保送到了顶尖学校。我一看他俩在一个学校,什么也不管,拼命考上了,所以我们仨又成了大学同学。直到毕业后我和许臣去留学,舟淮被保送本校。”
“陆明倒是早早确定要学医,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外地。”
他说完,笑道:“舟淮上学时和现在一个样,优秀、令人瞩目,除了家人朋友,对谁都是冷冷的。”
谢陈对梁舟淮的过去非常感兴趣,不过梁舟淮平时不会主动提起。
此刻听乔青文说起,他似乎透过时光缝隙,看到了那个时候的梁舟淮。
虽然和他想象的有些区别,但从亲历过那些时光的乔青文口中说出来,那些岁月里的梁舟淮更加鲜活。
乔青文继续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谢陈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现在有你,你带给他的改变不比我们几个少,甚至更多,”乔青文说,“前几年他过得很不好,非常忙碌,有时候几个月也见不上一面。原因想必你也知道,不过他还是撑过来了。”
“所以,当知道他结婚时,我们几个是真心替他高兴。不过也有一点担忧,都在想,是谁那么厉害,能让他敞开心扉?”
“直到看到你,其实不意外,你确实是他会喜欢,也最适合他的。”
谢陈问:“为什么?”
乔青文笑道:“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你比较活泼。”
谢陈笑笑,没说话。
乔青文又说:“不过,他从小在梁家长大,肯定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性格,生活难免会有矛盾,你多包含。”
这倒是。
不过谢陈不在意。
只要是梁舟淮这个人,无论什么缺点他都不在意。
而他也会变得更好,尽量减少他们的矛盾。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是怀疑你的。"乔青文目光看向谢陈,说道,“第一是因为你姓谢,其次就是你俩结婚得太突然。”
“后来细想,舟淮一向聪明,我能想到的,他也能。”
谢陈扯起嘴角,笑问:“那你现在相信了?”
乔青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笑,道:“我不重要,舟淮相信就行。”
末了又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舟淮,当然,他也是。”
“能够互相喜欢,就是莫大的缘分了。”乔青文说。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许臣?他自嘲一笑,目光看向窗户外面。
谢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许臣的身影修长,沐浴在暮光中。
谢陈突然问:“为什么不跟他说?”
乔青文诧异地看向他。
谢陈“咳”了一声,道:“很明显,就只有你们两个当事人看不出来。”
乔青文:“……”
“我们太熟悉了,”他说道,“找不到那个开口的缺口。”
“万一……连朋友都没得做。”
谢陈理解,暗恋本身就酸涩,何况暗恋对象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人总是这样,好像越是熟悉,那些炽热的感情,总是越难言之于口。
所以只能堆在心底,成为秘密,成为不知如何消解的愁绪。
谢陈没再多说什么。
或许某一次不管不顾的勇敢后,朦胧的玻璃会碎裂。
乔青文起身,顿了一下,突然交代谢陈:“对了,最近小心点谢家。”
谢陈不解。
乔青文:“本来是要提醒舟淮,既然他喝醉了,你转告吧,和你说也一样。”
“能问为什么吗?”谢陈问。
乔青文回答:“生意上,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我无意打听到的,谢家对林氏那个项目志在必得,这个项目舟淮应该也在接触。”
“多留个心眼总是必要的。”他说。
谢陈道过谢,晚上立马和梁舟淮说了这事。
院子里的活动结束后,谢陈把这些人一个个送上车,然后端着孟姨泡的醒酒茶,以及单独给梁舟淮炖的米粥上楼。
梁舟淮睡了两个小时,酒气退去,清醒不少。
他一边喝粥,一边听谢陈说乔青文的提醒。
谢陈说完,他放下碗,说:“嗯,你也注意,他们说不准会把主意打你头上。”
谢陈点头,“知道了。”
他又问:“还难受吗?”
梁舟淮本就没醉到不清醒的地步,现在早就完全清醒。
于是他摇头,“没事。”
谢陈:“我说,你这刚戒烟,就天天应酬喝酒,再强的身体也吃不消。”
梁舟淮气笑,回道:“我说,你这刚管完我抽烟,又来管我喝酒,要造反啊?”
谢陈勾起唇角,语气温柔,“我哪敢。”
梁舟淮吃软不吃硬,只要谢陈这么说话,他就算管天管地,梁舟淮都会妥协。
“请个营养师,明天就开始调理肠胃。”梁舟淮说。
最近应酬是多了点,让周秘书能推的都推了。
听他说完,谢陈笑了一下,仿佛计谋得逞。
梁舟淮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服管。
*
谢朗最近盯上的项目,是一个购物中心建设项目,项目的合作方是林氏集团。
原本,谢朗和林氏的上一任董事长有些交情,拼着这层交情,以及谢氏的实力,拿下这个项目不算难。
不巧,他这次又遇上了梁舟淮。
而且,有交情的是上一任,林氏现在说话管用的是上一任的儿子。
更不巧,林氏集团这位年轻的林总,是梁舟淮大学时候的同门师兄。
梁舟淮出差前刚和这位林总见了一面,生意上的事也不是见一面就能有结果,但这一面后,天平慢慢向梁氏倾斜。
谢朗气急败坏,几乎动用所有私人关系,只为拿下这个项目。
“师兄啊!”梁舟淮声音懒懒的,带着笑意,“老师最近给我送了张金融峰会的邀请函,想问下你去不去?”
电话那边的林总笑着道:“你可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能给你送的邀请函,想必是值得一去的。”
这话就是要去的意思。
梁舟淮垂眸,看向手里的邀请函,缓缓摩挲着。
“那就会场见了,师兄。”梁舟淮说道。
林总:“行,正好也很久没去看老师了。”
他们的导师是个金融大佬,年轻的时候担任过很多家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后来醉心学术,专心带起了学生。
这么多年来,给各行各业输送了无数金融人才。
在江城商圈里,各家继承人的培养都是老一辈根据经验规划好的,比如乔青文和许臣。
梁舟淮是个例外,因为梁氏本来的继承人不是他。
所以他的学生生涯完全是按照自己所想的来,上学的时候,比起家里边的生意,他更喜欢跟着导师做项目。
读研期间,他就是他们门下行走的活招牌,别人提到他的老师,总会感叹他有个厉害的学生。
后来,他进了自己家的企业,和导师也一直有联系。
直到现在,也是逢年过节要去问候的关系。
当然,他的家里人也一直对他的导师很敬仰。
若说梁舟淮是江城继承人里的例外,那么这位林总或许就是另一个。
不过这位林总是林家独子,一开始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至于为什么会去读他们导师的研究生?
听说是因为他父亲和导师是至交好友,老林总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让好友当儿子的老师。
正好,这位小林总也对他导师研究的领域感兴趣。
梁舟淮是在家里打的电话,刚挂断,一偏头便瞧见谢陈那双大眼睛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
谢陈:“你和别人打电话都眉眼带笑的。”
梁舟淮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反问:“和你不是吗?”
谢陈回答:“你和我视频都不笑。”
“我还得笑?”梁舟淮不明白他哪里来的结论。
谢陈靠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梁舟淮抬起手掌,抵在他越来越贴近的胸口,问:“换香水了?”
谢陈闻了一下,笑道:“你闻出来了?”
“嗯。”因为谢陈以前一直用的海盐薄荷味道的。
“为什么换?”梁舟淮问。
谢陈愣了几秒,说:“其实,我好像更喜欢成熟一点的。”
“嗯?”梁舟淮不解,“那为什么以前不用?”
谢陈:“……最近才发现的吧?”
梁舟淮直觉他这话有些怪,但也没说什么。习惯改变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只是一点香水味道。
谢陈以前连沐浴露都是柠檬味的,香水也是偏活泼清新的,他每次贴近,身上总带着清爽的薄荷香。
换成更加深沉的木质香,或许是他的错觉,居然比薄荷香更合适。
梁舟淮抵着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谢陈瞅准时机扑过来。
他们在二楼的小阳台,除了打扫,孟姨他们一般不会上二楼。
阳台位置在角落,到顶的木质书柜很有空间感,小小的地方安全感十足。
窗户面积不大,却也是落地的,米白色纱帘随风扬起,非常温馨。
窗边挂了个藤编吊椅,里面塞了软枕,适合闲暇看书。
不过,梁舟淮不太关顾它。
他更爱对面靠墙的短直排沙发,上面搭了毯子,除了书房,他也经常在这里处理工作。
沙发和吊椅中间是一张深色木质小几,此刻,梁舟淮白皙的手腕就搭在上面。
而他整个人,都被谢陈压在米白色沙发里。
窗帘又被风扬起,梁舟淮感觉它拂过了自己额头,有一瞬间,他看见透明玻璃外湛蓝的天。
“窗户关上。”他轻轻蹬了谢陈的小腿一脚,“窗帘也拉上。”
谢陈扬起好看的笑,调侃:“只是亲一下,没人看。”
梁舟淮再一次抵着他。
谢陈笑了一下,缓缓起身,关上漏风的窗户,拉上遮光的窗帘,顺便打开梁舟淮头顶的落地灯。
“这下可以亲了吗?”
梁舟淮唇角一勾,搭在茶几上的手一伸,扯住谢陈领口,往下拉。
牙齿的磕碰带来微微疼痛,但这不妨碍他们互相依偎缠绵。
最后也不止亲了一下。
梁舟淮最后是被抱回主卧的。
他醒来时正是日暮,卧室里没拉窗帘,他从床上坐起,发丝微乱,眼眸瞳仁偏灰,带着淡淡的朦胧感。
目光往外,霞光洒得湖面波光粼粼,天际一片昏黄。
他当初买下这栋别墅,有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临湖,景色好。
主卧是套房设置,卫生间、浴室、衣帽间一应俱全,他进浴室洗了个澡。
温热水流流过,疯狂之后的疲惫一扫而空。
虽然无用,但他内心莫名升起一种后悔的情绪,无他,青天白日的,实在是——
太荒唐了!
而且他后知后觉,二楼的小阳台是没有门的。
……还好没有人上来。
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另一套家居服,米白色掩盖几分严肃清冷,看起来温柔慵懒。
打开手机,一眼就是谢陈的消息:
[谢陈:睡醒了吗?]
[梁舟淮:嗯。]
[谢陈:下楼吃饭?还是我给你端上去?]
[梁舟淮:马上下来。]
废话!
真给他端上来,孟姨他们能猜不到原因?
不就摆明了他俩白日宣/淫?
梁总爱脸,暂时丢不起这么大的。
回完消息,梁舟淮便下楼了。
他从楼梯下去时,恰好碰见谢陈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是白色的,梁舟淮看了一眼,脸上立马浮上一层淡粉。
谢陈看见他,走过来,解释道:“你原来买的那支没了,我去药店买了一样的。”
说罢,把药递给梁舟淮。
梁舟淮心想:大可不必解释。
梁舟淮瞪了他一眼,迅速接过药膏,然后塞进了谢陈的上衣口袋。
谢陈低眸轻笑,眼神温柔。
知道梁总脸皮薄,他没再作死打趣,乖乖揣着药膏,带着梁舟淮往餐厅去。
夏末黄昏,灿烂霞光漫进客厅,白色窗户渡上一层金色,暖洋洋的。
茶几上,翻开的书页被不知哪来的微风拂过,沙沙作响。浅金色霞光映在潇洒的手写字迹上,像是一枚稍纵即逝的金色时光印章,刻在记忆深处。
院子里的蔷薇由盛渐衰,旁边的紫藤幼苗倒是一天比一天葱蔚。
天很快暗下来,餐厅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晚餐。
初秋便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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