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影子摇曳，拉长拉远，模糊地覆盖整个公园。

苏楹觉得有些冷，她抬起头来，发觉周围暗下来时脸上有些惊愕。小女孩脸上流露出一丝害怕，但还算镇定地离开公园。

姜姜可以感知到有一些黑色的影子在跟着苏楹，紧追不舍在她脚下，似是想要跟小女孩融为一体。她看不出来那些东西是什么，神奇的是也同样分辨不出善恶。对这种奇特的东西，姜姜很有兴趣，何况她能在这个女孩身上感觉到不同的气息。也就是说对方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喵……”

一只小小的奶喵从旁边的草丛走出来。

苏楹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姜姜后，顿时松了口气，她满脸笑容地将幼崽抱了起来。

那些黑色的影子不甘地往后撤去，悄无声息的仿若从未出现过。

小姑娘很快抱着猫离开公园，她家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不过两边路灯已经亮起来，往来车辆偶尔飞驰而过，她慢慢也就没有那种害怕的感觉。再加上这边是熟悉的地方，平常都要走过，苏楹也就有心情打量这只“碰瓷”的白猫。她一直想要养一只猫，但是父母不同意，说她还太小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然而，她现在根本顾不得这些。

苏楹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家，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妈妈，从客厅里传来的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吓得她身体抖了下。

“苏德林，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女人夹杂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姜姜的目光落在那攀岩在墙壁上的一点点黑影，原来不是苏楹在外面吸引的，而是她带出去的。这个家里看来也不太平，父母感情不好。

吵架的另一个当事人没有回应，但很快浓烈的烟味传来。

苏楹咳嗽了两声，她本来想忍住的，但是她身体不好，受不得一点这样难闻的味道。

“……楹楹回来了？”本想继续开口的女人声音一顿，她快步走到玄关处。

“嗯。”

小姑娘紧紧抱着怀里的猫，声音低落。

“我跟你爸商量点事，激动了些，不是在吵架，”女人脸上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她生硬解释，“你饿了吗，回来得有些晚，我还没做饭，先给你煮碗面吃吧。”

女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苏楹怀里抱着的什么，她心烦意乱，想让女儿先回房间，要不然她怕她忍不住这个脾气。

苏德林已经掐灭了烟，他站在女人身后，老实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女儿，对对对，我就是有些心烦意乱，不是故意要在家里抽烟的。”

但烟味没有那么快消散，甚至飘过来更多。

姜姜发觉这个家庭有意思，父母很在意女儿的感受，甚至因为苏楹回来而停止激烈的争吵。但这种看起来不像是宠溺或者疼爱，反而更像有一些害怕对方。之前她只是远远感知，本以为是关系融洽的母女，如今近距离接触，只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大的隔阂。

苏楹的喜悦已经一散而空，她抱着猫就要回自己房间。

“楹楹，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猫？”女人终于发现，她声音尖锐地开口。

姜姜抬了下眼皮，“喵”了声，细细弱弱地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于是本来有些心虚的女孩顿时生硬地回怼她的妈妈，“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只有它，我要养它。”

“不行！我不是说过你不……不是，楹楹，你之前答应过我，大学前都不会养任何宠物的。”

女人想没想的反驳，但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那些黑色的影子往下滑到地板上，又渐渐攀上她的小腿，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姜姜随意看了眼就没搭理，她又有些发困了。这幼猫的身体当真是不经用。

“前提是你们不能伤她的心。”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含糊不清，但那表达的意思却让女人和孙德林都脸色发青。

苏楹听不到，她心头发虚，紧紧抱着怀里的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姜姜听着这个声音，目光盯着那已经从女人脚踝爬到她胸膛上的黑色影子，刚才的声音就是从它那里发出的。这样看来，这里的东西是站在小女孩这边的，而且目前看来是为了保护她。苏楹父母的关系看来也是被这个诡异给捆绑着不得不待在一起。

两人站的远，疏离，苏德林走过来时甚至没看女人一眼。

气氛陷入到诡谲当中，姜姜见状再次“喵”了声，主动伸出猫舌头舔了下苏楹的手背。

“喵喵，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牛奶。”

小姑娘不想搭理父母，抱着幼猫绕过他们去了冰箱前，单手拿了牛奶出来。

女人见状，鼓足勇气开口：“楹楹，你先回房间，我去给你热牛奶。”

她感觉身体不舒服，那种冷意仿若缠住脖颈。不过在她主动表示要帮忙时，这种难受的气息消散不少。女人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她这是做对了，尽管对自己这个女儿心生忌惮和害怕，但当务之急还是让她先变得高兴起来。

“嗯，谢谢妈。”

苏楹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她之前已经跟妈妈约定好在成年前不能养宠物。

这次是幼崽的出现让她能安心离开公园，而且它实在是太小了，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会饿死在外面。

小姑娘心总是软的，她于心不忍。

女人跟苏德林目送苏楹抱着猫走进房间，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不过她不敢在抱怨什么，沉默着去给幼崽热牛奶去了。女人知道若是强硬地让小女孩扔了猫，那只会适得其反，她必须要好好跟她讲道理。

苏楹会听她的。

房间里，苏楹闷闷不乐地撸着猫，捡到这只漂亮的幼崽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父母再次吵架让她心里惶惶。

“猫咪，你说爸爸妈妈他们会离婚吗？”

姜姜被抚摸的舒服，懒洋洋的喵了声。

“肯定不会的，爸爸妈妈都很爱我。”

苏楹似是自我安慰，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已经一副放空自我的模样。

姜姜察觉到不对，她之前并没有那么多精力注意小女孩的情况，如今才发觉她的灵魂似是有残缺。这可就奇怪了，要知道普通人如果缺少三魂七魄，人变得痴傻那都是轻的，严重的吸引恶鬼被吞噬掉，甚至无法正常进入六道轮回，连孤魂野鬼都当不了。

她伸出爪子轻轻拍了下苏楹，在接触的那一刻，有种奇怪的感觉涌入到姜姜脑海里。

“喵，喵~”

“你在安慰我吗，谢谢你，猫猫你真好。”

苏楹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溅落下来，强撑着的精神崩塌，她这时候倒是才像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

“楹楹，牛奶热好了。我可以进来吗？”女人敲门的声音响起。

上一次女人直接推门而入，是因为她跟苏楹的关系更为放松亲密，但那些恐怖的东西又冒出来了，她只能隐忍克制住，低眉顺眼地等待女儿的同意。然而，光是站在那道门前，女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脑海中想到各种可怕的场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下一秒，苏楹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妈妈，你拿进来吧。”

明明还是跟以往一样亲昵乖巧的语气，女人听着却有种阴森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一只手颤抖地打开那道门。

苏楹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在听到开门身后，她转过身来，怀里抱着那只捡回来的猫咪。

明明是那么小小一只，刚学会睁开眼睛，可在女人眼中，姜姜就好像慑人魂魄的精怪，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楹楹，”女人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她慢慢走过去将牛奶放到桌子上，头皮发麻地低着头没看她的女儿，“这件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在好好讨论下。”

只要是道理，苏楹会听的。

“妈妈，你会跟爸爸离婚吗？”

安静的女儿一反常态，声音平静地问。

姜姜察觉出古怪来，她本以为在这个家里苏楹是弱者，是被邪祟盯上的存在，可如今看来，她无意识在家里制定规则，如果父母没有遵守的话，那么那些黑色的影子就会出来告诫他们。苏楹显然不知道，她以为父母这么做是爱她。

这个小小的女孩身上发生了点有趣的事。

“……！不，自然不会，楹楹，妈妈永远爱你，不会做出你不喜欢的事。”女人急切地说。

不怪苏楹敏感，她父母的感情表现犹如水上没有凭靠的浮舟，随时都有翻沉的可能。

“嗯。”女孩还是神色低落。

这种情况应该发生过好几次，要不然的话女人也不会如此轻车熟路。

“明天我跟你爸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你知道你爸只是不善言辞，他也是很爱你的。”

苏楹总算是露出点笑容，她用力点头：“嗯！”紧接着很快她又抿起嘴角，声音委屈地说，“我不想跟婷婷玩了，今天去公园，她都不理我。明明说就我们两个一起的，结果还叫了其他人。她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女人眼见自我感觉好多了，没有那种莫名的压抑，她敷衍地回答：“那就不理她了，我们楹楹这么乖，肯定能交到其他朋友。”

姜姜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没有认真听，只不过是因为惧怕的原因不得不耐心站在这里听女儿抱怨。

苏楹虽然伤心，但婷婷的态度确实伤害到她，难得的她也没有反驳。

她低着头给小猫喂牛奶。

女人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先离开了房间。

姜姜喝着牛奶，感觉干瘪的胃里总算是得到一点慰藉，她专心进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越发像一只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