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故作俏皮的话,也有着想要疏导白逸清精神的作用。
这位天才导演,现在表现的,紧绷到就像是张到极限的琴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妙的样子。
专门修过心理学的裴诚一,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白逸清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裴诚一也没有强求,反倒说明:“天授之人是可以更换的,如果你不想成为那根拉住风筝的线,也完全可以选择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毕竟温先生最初也不是由我负责的。”裴诚一说道。
白逸清有心想问,温禹明最初不是由他所负责的是什么意思,但社交距离的把控能力,又让他问不出口。
“不说这个。”裴诚一坐在温禹明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个安安静静的,生在自己的椅子上地垂着脑袋,始终没有任何清醒意识,也没有任何变化的人说道:“温先生现今能在我们的面前不再做出本能的防御,也是经过多次测试后才得到的结果。”
“他看起来更是想将一切全都隔绝在外的样子。”裴诚一伸出手戳了戳温禹明那看起来格外蓬松柔软的头发。
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在对待自己总是会竖起尖刺外壳的小刺猬弟弟,语气中带有无奈,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明光用近乎于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裴诚一,人与神之间的割裂特质,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那即便显得冰冷,也被赋予了美好这一特性的声音,就算是在说着傲慢的话,也不让人觉得难堪。
“你们是因为看到了他太多的记忆,所以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了需要被保护的,需要被怜悯的弱者了吗?”
“我觉得我的表现应该没有任何和您形容的词汇有接近处才对。”裴诚一不卑不亢的说道。
至少在维护温禹明这方面,即便是直面被温禹明本人形容,都强到离谱的神,裴诚一也不会有任何退让。
“我只是觉得,保护世界这种责任不需要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裴诚一今年28岁,而温禹明……永远21岁。
或者说组织里的所有成员,除了寿命根本无法用准确数字去定义的光明神之外,其他人都是很年轻的孩子。
楚时渊20岁,温禹明21岁,顾琼25岁。
本应是大学在读和大学刚刚毕业的年轻人。
可他们一个个的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裴诚一并没有从温禹明那里得到过任何的答案,但他也仍然知道,在无数次轮回里直面挚友死去的温禹明……从来都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更应该带着自己的朋友去篮球场打篮球,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各种风景区旅游,或者一起通宵喝酒蹦迪,去网吧打游戏……”
“而不是应该,站在人类这种,有着几十亿数字的群体前方,抵御着来自异世界的【类人形生物】和【非人形生物】。”
明光略显针对的模样消失,像是从举着武器的战神,重新变成了无害的,柔软的,光明神。
虽然用无害和柔软这两个词去形容明光,多半会让人觉得有病。
“你,不错。”
裴诚一将视线从温禹明的身上移开,放在了明光的身上。
好一会过后,他突然笑了。
“我也觉得我很不错。”
“所以您想不想要一个,从各方面审核评价来看,都很不错的【天授之人】作为搭档呢?”
裴诚一被划分为了温禹明的风筝的那根线,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才得到了当事人的首肯。
楚时渊来到这个世界后,直接就降落到了白逸清的面前。
迄今为止,一年365天,有360天都是待在基地内部的顾琼,也没有搭档适合自己的天授之人。
当然,经常外出的明光也是。
被世界排斥是很痛苦的。
温禹明在清醒的时间里,也并不完全是一个劲的告诉官方人员一些信息,同时也有着和其他人正常的相处,以及日常交流。
“在没有那根线绑定的时候,所有在这个世界,却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时时刻刻都会感受着那种被排斥感。人类最大程度能做到的,模拟这种感受就是,被最低都有地球10倍重力的力量,360度全方位挤压。”
“会很疼很疼,大于50%的面积烧伤被称之为大面积烧伤,痛感被划分为10级,而被世界排斥所带来的感受,大概相当于……清醒的感受着自己被焚烧成灰的痛苦。”
裴诚一的声音,和他自己记忆里的温禹明的声音完全同步。
不过那时候,同样站在相似地下空间房间里的温禹明,还以温和的笑容告诉,当时并不属于他的绑定搭档的裴诚一。
“这种来自外界的痛苦,其实远远比不上失去他的时候。”
每一次……每一次。
每一次!
温禹明关掉的100多个小型异界时空缝隙,每关掉一个,展现出来的画面,都透露了他内心最重要的人的一次死亡。
裴诚一从那时,就已经开始排查国内的全部人口了。
他找到过和温禹明最在乎的同名的人,模样相似的人,身高,背影,就连声音都有相似的存在,温禹明也在96天的时间,抽出了不止10天的时间去辨认。
但结果全部都是……
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失望,失望……和又一次的失望。
裴诚一曾经的职位和他身上的服装没有任何关系。
他过去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而已。
就算出身医学世家,理论上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那七年里,接触的那种堪称一级保密的信息。
但偏偏对待温禹明的精神问题,在没有确定真正的原因之前,所有人都抱有着会迎来好结局的态度。
他们请来了不只一位的心理医生。
直到在温禹明清醒的时候,众人被他亲自告知:“我会陷入无意识,或自我伤害,又或者是无故破坏周围环境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精神受困于记忆。”
“我只是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死在我眼前的记忆里,这和普世意义上的精神疾病患者,并不一样。”
一次,又一次。
只要不清醒,就是沉浸在那比他所说的,清醒地感受着肉/体被焚烧成灰烬的痛,还要痛的记忆里。
裴诚一想伸手摸摸温禹明的脑袋,都因为过于细腻的内心,会产生,也许自己的举动,会让温禹明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他又戳了戳温禹明的头发。
声音中带有着常人无法体现的悲哀:“所以您想要一个搭档吗?光明神先生。”
“不需要。”明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
但他并没有像裴诚一想象中的,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搭档这个词汇于人类而言,是和自己同级,并且能将后背托付的存在。但这个世界,没有人配,与我同级……”
明光还有一些未尽的话。
楚时渊和裴诚一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指的是什么。
没有人配和他的伴身相比,搭档这种存在,不管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明光都不会选择接受。
没有人能代替【小黑】站在他的身边。
尽管那些人并没有想要代替。
而明光,也只是不接受而已。
“想来,现在白先生应该也已经明白,你于楚阁下而言,具有着这样的含义了。”
楚时渊同样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我并不需要所谓的天授之人。”
“你看起来……”有很大的问题。
楚时渊想说的是,裴诚一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其不正常,他似乎有着常人根本不具备的共情能力。
而白逸清,也有着自己该有的人生。
风筝和线这个组合在确定组合之后,线需要背负上的,就是不属于自己的生命责任。
想想看。
一个人得需要做好什么样的准备,才能背负上另一个人的生命价值?
尤其是在那个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情爱关系,也没有亲密无间的羁绊的情况下。
楚时渊甚至觉得,温禹明会同意裴诚一这样明显具有异质共情能力的人,成为自己的线,都有点不符合道理。
“为什么不需要?”白逸清反倒从所有的踌躇犹豫中,变成了一脸严厉的样子。
“要是没有那根线,在终有一日受不了世界排斥的情况下,你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
“而且,而且……”
其他人离开这个世界后会死,那么楚时渊就算是以活着的躯体来到这个世界,又怎么能保证离开后一定不会……死?
白逸清最不能接受无意义的死亡。
“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样的天才导演连给你当线的资格都不具备吗?”白逸清眼神中充满了冷酷,身上再度出现了天才导演独有的强势傲慢。
楚时渊皱眉:“朕不需要,你听不懂吗?”
和明光那种简单又复杂的思维不一样,楚时渊不需要天授之人,是认为,没有人需要背负上他的生命活着。
“先等一下。”明光打断了即将出现的争执,“顾琼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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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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