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大约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黑水城。
黄昏之境,白府摇曳着喜庆的红色灯笼,欢天喜地的笙箫声音不绝于耳,恭贺新禧的贺词滔滔不绝。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到老桂馥兰馨。
白薇澜的奶妈满脸欢喜,她端着盘子正打算给前厅道贺的客人上点酒,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终于嫁人了,嫁的还是云中川那位俊俏的大师兄,这让她这半个阿妈也十分开心。
可是她身后突然倏地闪起剑光,端着盘子的阿婆瞬间尸首异处,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鲜血溅在晃晃悠悠的灯笼上,黑夜发出无声的哀嚎。
提剑的人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笑得温柔多情。
魔君关山月。
有人发现不对劲,所以疾步匆匆赶来,魔君再次提起被黑色魔气萦绕的长剑,手起刀落,立时血溅三尺。
祝弦弦想要阻拦,可是从他身上穿越而过。
对了,这里只是当年灭门噩梦的复现,她自然应该是什么都无法阻止的。
关山月不停的朝前走去,把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悉数杀死,灯笼上渐渐洒满血水,浓郁的血水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再汇聚到一起,形成一片血泊。
鲜红刺目,腥气扑鼻。
而仍旧锣鼓喧天的前厅中,李清明是最早察觉到异变的人。
他把护身灵符放在白微澜身上,叮嘱她一句千万小心,便抽剑而起。
白微澜看着他的眼神猜测这宅子周围可能有妖魔潜藏。
李清明是云中川的首席弟子,常以驱尽鬼蜮妖魔为己任,所以被妖魔们视为眼中钉,时常被报复,这很正常。
只是她还没有料到,情况会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白微澜拉着李清明的手“清明,要去带我一起,我能帮上忙的。”
“乖,你在这里有重要的职责,好好保护大家。”
可是李清明坚定地抽开了她的手,轻轻吟诵咒语,白色的雀鸟便把白微澜轻轻拥抱入怀中,把她好好地藏在自己纯白色的羽翼之下。
李清明走后,白微澜开启传送阵,打算带着老弱病残和不能打的友人亲朋去避难。
可是关山月终究是太厉害了,白微澜还没来得及念完转移咒便听到了身后的铿锵声音——漆黑长剑沾满血迹,在地板上无情肆意地划过,落下深刻的痕迹。
那上面滴答滴答的血迹正新鲜。
有清明的么——!?
怎么会——!?总不可能!
她仓皇回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身后到来的魔君,却还是没有忘记完成传送阵。
她没有忘记李清明的嘱托,要好好保护好大家。
“令羽,开!”
身后的传送阵渐渐成型,只要再有一秒钟就可以把他们平安无事地传送到另一个地方了。
就一秒钟。
她握住自己颤抖的手祈求着时间。
提着刀的魔君转眼到了自己面前,可是她努力让自己站直,不要露怯。
关山月提起长刀,白色剑光一闪——
白微澜只看到身后一片噗嗤噗嗤的斩杀声音,还有惨叫声音,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不止一两声。
啊啊啊啊啊!
血腥、残忍、毫无人性可言。活生生的惨案。
祝弦弦站在无端黑暗中只觉得一阵恐慌害怕,仿佛那被一刀刀切开的是她自己。
谢云卿温暖宽大的手从后面伸出挡住了她的眼睛,他声音颤抖接近哀求。
“别看,求你。”
祝弦弦闭上眼睛,可是那些哀嚎声音仍旧不绝于耳,提醒她当年真切地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那些传送阵里的人一个都没走成,偌大一个喜宴瞬间变成乱葬岗。
最后只剩下白微澜一个人,她眼神接近崩溃 ,躺在地上不停地发抖着。
“怕什么?我真不杀你。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关山月半蹲下去,用染满血的手摸向白薇澜的头发。
“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作为我的妻子。”
他尝试把她拥抱在怀中,迷恋又沉醉地亲吻她颤抖的手指,直到尾端的每一寸细节。
她眼神一片空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停止了那无法控制的颤抖。
关山月看向怀中人,才发现她眼睛彻底闭上了,没了呼吸。
他惊恐地一回头,看见了谢云卿站在自己身后。
金眸黑发,华贵昳丽又残忍至极。
很多很多前,那个故事里残忍至极的谢云卿。
故事中的谢云卿眼神里全是欢愉。
“说杀他全家,自然是杀他全家,附带九族最好,怎么可以有活口,嗯?”
白府上下一片血腥和哀嚎的余韵,可这在谢云卿听来完全美妙的乐章,只能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祝弦弦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只觉得这男人万分可怖,宛如地狱来的恶鬼罗刹,嗜血而生。
关山月在把手伸进自己胸膛,掏出自己的半个心脏,鲜血淋漓地喂给白微澜吃掉。
“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求求你……不要死……”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迫切地像是已经疯魔。
而刚刚杀死白薇澜的谢云卿毫不留情,只觉得关山月的哀嚎都让自己心情愉悦。
他睥睨着双眸,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直直冲着祝弦弦和另一个谢云卿走过来。
他本该无视他们两个,却在和另一个谢云卿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住脚步。
“这些人难道不是你杀的么?那又为什么要露出如此伪善的表情,嗯?愉悦一点啊,我亲爱的。”
祝弦弦只看到故事里的谢云卿极其愉悦地勾勾唇角。
而祝弦弦身后绑着绷带的谢云卿突然捂着胸口跪倒下去,浑身上下都在绝望般的颤抖。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啊啊……求求你们,都不要死啊啊啊啊!”
她看到长满尖刺的荆棘从他的匀称纤长的脚踝处逐渐生长出来,旁逸斜出,生生不息,变出一片鲜血淋漓。
他疼得跪倒在地上,放声悲鸣。
祝弦弦立刻抱住了悲伤不已的他,任凭在绝望中颤抖不息的他可以稍微依赖一下自己。
而那个故事中的嗜血残暴的谢云卿已经走远了,只有木屐简短清脆的声音在此间来回盘旋。
“……怎么……能都死了呢……”
谢云卿沾满鲜血的手不住颤抖,急促的呼吸声在她怀中徘徊,祝弦弦手停顿在半空中,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抚上了他的脊背,把他彻底揽到自己怀中。
随着“谢云卿”逐渐走远,木屐声消散,梦境骤然退散,她们又回到此时此刻的白府。
纯白的灯笼上吊般晃晃悠悠,冷漠无情地审视着这间偌大的府邸。
祝弦弦施了个咒术把昏倒在自己怀中的谢云卿抱到白府的一间空房里面,替他清洗伤口。
只是脚踝上陷进的荆棘实在难弄,祝弦弦坐在他身边一点点小心挑出,挑到半夜才把这完全陷进肉里的荆棘挑出,而谢云卿身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一夜过去,他仍旧陷于昏迷之中,感觉伤得很严重。
祝弦弦一直守着他,艰难地等待着这个人从苏醒过来,他突然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好黑.……….谁来…………”
他的手指不停乱抓,像是溺水的人在努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祝弦线连忙握住他的手,然后被那双手更加用力地反向握住。
他像是于万千孤浪中终于抱住了浮木,小心谨慎地握着这双手,不时把脑袋枕过来蹭一蹭祝弦弦的手,脸上还浮现出安心、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微笑。
祝弦弦低头看着他此刻显得全无防备的面庞,突然就想起了自家毛还没长齐的狗崽,喜欢嗷呜嗷呜地叫唤,还特别粘人。
为什么看到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明明是杀人如麻的魔王。
可是,可是,自遇见他以来发生的大多都是温柔的事情。他心底,是特别不希望别人死去的。
祝弦弦产生了无数疑问。
陷入昏迷的小狗崽子谢云卿不停拿着柔软的脑袋去蹭祝弦弦的手,整个人的举动非常像一直讨赏的奶狗。
祝弦弦被抓得无法离开,只好趴在他身边就这么陷入睡眠。
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一句呢喃般的梦话,然后她的意识陡然清醒起来。
“EL PSY CONGRO。”他在梦中呢喃。
这句话,她可太熟悉了。
……
谢云卿被病痛折磨了一整夜,半夜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小海棠睡在自己身边。
那人眉眼温柔缱绻,正毫无防备地趴在自己面前,还耐心十足地握着自己的手。
温柔的、温热的、彼此相贴的肌肤。
很少有人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不设防的一面来,自己身为九州三界一顶一的大毒瘤,面对的不是惶恐就是怨恨。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她天真无邪的额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猛地顿住了。
或许是这双手曾经沾满的无数鲜血。
于是他只是伸出手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了盖被子。
早安,小海棠。或许我能说的也就只有早安而已。
祝弦弦一大清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鸠占鹊巢睡在了谢云卿的床上,还抢了他的被子。
我睡相这么不好的么?而且谢云卿这个病人又跑去哪里了?
但是她知道比起找谢云卿,自己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汇报工作,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找到了司长的下落。
“EL PSY CONGRO”昨天夜里谢云卿呢喃的梦话实在太像这个了。
这句话是时空管理司海报上刻过的话,祝弦弦知道那是中二病司长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来源是他小学时代看过的一部动画片。
或许这个谢云卿真的不是那个谢云卿,而是司长,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司长的魂魄依凭在了谢云卿身体内。
祝弦弦连忙联络部门老大,才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巨吼。
“好几天联系不上,你想上天么!”
“……”祝弦弦瑟瑟发抖。
“担心死我了……你从实习起就一直跟着我,我还担心这么可爱一个小姑娘就毁在我无能的决断手里……呜呜呜呜”
部门老大呜呜呜哭了很久,祝弦弦才终于能够打断他。
“怎么了,老大,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接着,另一头的部门老大好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你所在的时空异变非常多,这是我们之前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你如果继续停留在那里,或许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像魏司长一样。
所以,你要不要现在提前返航!
这也是司长妈妈的意思,或许她的儿子很可能早已遭遇不测,她不希望再搭上无辜的生命,你还很年轻,还有无限可能,有美好的一切在等着你……国.家也需要你。”
“可是,我好像找到司长了。”
“!”部门老大明显震惊了一下,那边传来咖啡杯重重落地的声音。他好像和办公室里的谁说了句什么,于是整间办公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喜尖叫。
“真的!?”部门老大。
“暂时还不确定,只是有可能。也很有可能只是我想多了,或者说那个人曾经见到过司长,学到了他怪异的口癖……我可能会需要更多的帮助。”
祝弦弦工作时一向是个严谨的人。
“好。我会给你一份资料以助你更加了解司长。还有,我刚才和你说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你好好考虑清楚要不要提前返航。如果可以,请尽快给我答复。”
EL PSY CONGRO --《命运石之门》
脑壳疼了,我想磕的修罗场,为什么还没有写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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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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